第39章 蜘网
她没有冒然进去,怕与白行止撞个正着,于是干脆蹲守在草丛中等白行止出来。
江吟晚猫着腰紧盯着木门方向,待了一会儿,白行止提着饭盒出来,给房门落了锁,再次将斗篷戴好融入了夜色。
她又耐心等了一会儿,见白行止走远至看不见这才凑近木屋,在残破的窗户处掰出一截固定的铁丝去撬锁。
三两下,只听‘咔哒’一声,锁便开了。
她握紧了佩剑,将门推开狭小的缝隙,挤身进去将门关掩。
屋内一片漆黑,唯有借窗边透进的一丝光亮可看到桌上的蜡烛与火石。
但是她又不能用,怕燃烧的痕迹会被白行止察觉。
于是只得摸黑在屋内探索。
一张木桌,两把椅子,一面书架,一些药材,堆着些许瓶瓶罐罐,还有一个丹炉。
表面看起来这似乎里只是白行止炼丹的地方。
江吟晚好奇的查看了一眼丹炉,最终将屋内的疑点落在书架上。
这书架与墙面是固定住的,但从侧面观察就会发现墙面上有一条隐秘的痕迹,像似一个暗门。
果然是有密室。
那这机关应该就在书架上。
江吟晚小心的在书架上挪动,又分毫不差的放回,在拿到最下面的一册卷轴时发觉竟拿不动,便知这就是机关。
朝内推不动,但朝左转时能听到类似锁芯的声响,她果断的朝左边转动整圈,再用力一推,暗门就这般在眼前打开了。
而这书架的背后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没有一处光亮,在月光照不进的地方甚至连台阶都难分辨,只能一阶一阶靠脚试探。
这不是玩命么!
江吟晚深吸一口气,犹豫的瞧了一眼桌上的蜡烛,不被发觉起见,她选择一阶一阶试探着往下走,扶着粗粝的墙面,仿佛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洞。
狭小/逼仄的环境,视觉的无用放大了其他感官,她能听到自己衣料的摩擦声,一步步落在石阶上的脚步声,还有这地下潮湿的苔类气息。
片刻,下面没有台阶了,路变得平坦,她似乎终于抵达。
指尖朝前触摸,鼻尖却先一步碰到了墙面,才发觉已经到了拐角,而这拐角实在狭窄的过分。
若有人追来,她像个瞎子般卡在此处恐怕是难以脱身。
江吟晚于心中做了番建设,一咬牙,拼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她不就在虎穴中了么!
她心跳不受控的加快,战场上是明刀明剑,这密室却是一场全然的未知,竟比战场更叫人紧张。
在一番转弯后,空间变大,竟出现一抹火的光亮!
这密室中还有其他人!
江吟晚呼吸一禀,手死死按在剑柄处。
然而,随着眼前一点一点清晰,她发现那光亮不过是架在墙面上的蜡烛。
白行止原来你还知道在密室里留道亮啊!
视觉又回来了的感觉真好。
江吟晚舒了口气,顺着望去,那是一个巨大的铁笼,或者说,一个用笼门锁死的房间。
毕竟哪有牢狱中的单人间搞这么宽敞的。
少年被锁住了手脚,躺在床上陷入沉睡,四处散落着书卷与笔墨。
江吟晚再次拿出铁丝熟练的将门撬开,拿起墙面上的蜡烛一步一步靠近沉睡的少年。
他的眉眼有些熟悉,但记忆中她确实又不认识这个孩子。
手腕上的铁链似乎是刚扣上去的,连试图挣脱的痕迹都没有,而且活动范围很大,地上散落的书卷内容应有尽有,矮桌上甚至还有盘糕点。
江吟晚又搜查了一番,在角落的箱子里居然还发现了火折子和许许多多的蜡烛,以及几身干净的衣裳。
这小日子看着哪里会是牢犯,分明是贵客还差不多!
痰盂被刷洗的很干净,屋内并无异味,只是有些潮气。
她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张写着什么的宣纸。
借着火光可以看出他是在练字,写的还是自己的名字。
李乘风。
他姓李?
江吟晚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再次凑近少年的脸。
两张面容在脑海中不断交叠,她顿时睁大了眼睛,这是李枞的儿子!
果然,果然太后靖王是以李枞的亲眷做要挟,这直接就能给靖王定罪!
“李乘风!李乘风!醒醒!”
江吟晚欣喜的晃动少年的身子,然而少年并未醒来,反而似全然感受不到外界的动静一般,像中了迷药。
难道是白行止给他送的那顿饭?
江吟晚好歹跟着孟太医与李枞学了一个月的医术,虽然只是个入门汉,但探探脉搏还是会的。
人还活着。
江吟晚将东西全部归位,准备立刻寻个由头搜府,叫人连夜封了靖王府。
正巧早上看到的那张药方可以借题发挥。
江吟晚速度往外赶。
然而等她折返回院子准备下令时,便听赵全正与一小侍卫周旋着。
“赵公公,我真有急事见陛下!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陛下已经歇息,无论何事都等天亮再说。”
“不行啊赵公公,拖不得!”
“…”
江吟晚利索的从后窗翻进屋内,将衣袍随便一扯丢到架上,顺便抓挠了两下头发,带着几分被吵醒的不悦打开了房门。
“吵闹什么!赵全,怎么回事?”
赵全怔住,竟不知陛下是何时回来的,刚要开口,那侍卫已经‘噗通’一声跪下。
“陛下!不好了!杀手被灭口了!”
“什么!”
她不过出去一趟,怎么杀手就被灭口了!
这可是靖王府,白行止哪来的胆子玩灯下黑!
出了事儿矛头必然直指于他,他还真主动顶屎盆子?
江吟晚一边走一边问“查出来什么没有,捉没捉到凶手?”
“回陛下,暂,暂时不知!”他哆哆嗦嗦,苦着一张脸。
没想到这押送的差事会如此多难。
他才刚被调上任啊,不会就要丢饭碗掉脑袋吧!
“行了,朕亲自去看。”
江吟晚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就差直说“要你们何用。”
吓得那小侍卫膝盖一软。
赵全捧着袍子从后面追赶上来,为江吟晚匆匆的披在身上。
待到了关押处,火光通明,一个个正跪着,而牢中只剩了无气息的尸体。
“陛下!”见江吟晚到来,他们便要叩首请罪。
江吟晚抬脚踏出牢房,对请罪声充耳不闻,检查起尸体的伤口。
是一击毙命,这人下手很果断。
“别光嘴上嚷嚷罪该万死,朕就算要你们的脑袋也没什么用处。”
江吟晚按了按眉心,趁机下令道“封锁靖王府,只进不许出,全面搜捕贼人,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是!”
“嗯。”江吟晚扒拉着另一具尸体“这么大的事发生在靖王府,靖王呢,传他过来。”
“回陛下,已经派人去传了。”侍卫拱手一礼。
这可真是个绝妙的机会搜府。
只是不知为何,她却高兴不起来。
一切都好像在被人牵着鼻子走,仿佛是算计好的,引着她一步一步走到这一刻。
白行止真的会那么大意的将药方暴露在桌案上吗,难道不应该得到药方后立即招人按着药方更改几味药材,然后立即焚毁已保万无一失。
她都能想到的,白行止这个王爷会想不到?
若他真的想不到,争夺皇位岂不是在痴心妄想,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李乘风手腕上的锁链是才锁上去的,因为如果是长期囚禁,就算李乘风不挣扎,由于行动受限也总会不经意间磨出伤痕,这都一个多月了,再离谱就算没伤都该起茧了吧!
一屋子的生活用品,不是囚禁的样子,而且谁家囚禁还给孩子买九章算术?
她上一次见这本书还是魏东买给他那宝贝孙子。
而且看生活痕迹也是,在今日之前李乘风应该都是清醒着的,今晚倒像是因为知道她会来却不想她问出什么,所以故意给他喂了迷药。
难道…白行止是故意的?
故意暴露药方,故意引她去密室,故意让她发现李乘风,然后在她查探李乘风的时候杀了这些杀手,可是为什么?
这一套做下来非但不会洗脱他的嫌疑,反而是引火烧身。
难道白行止就是为了让她有个由头搜府?!
江吟晚正思索着,突然一个侍卫惊呼出声“陛下!被打晕的侍卫手里攥了枚盘扣,应该是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
“我看看。”
她接过那枚盘扣,是青色,与白行止今日穿的衣衫正相符。
怎么会…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纰漏也太明显了一些,所有问题通通都指向了白行止…
“靖王呢,他再不来朕亲自去请他!”
江吟晚一拂袍袖,攥紧了那枚盘扣,总觉得自己坠入了一张蜘蛛网。
而白行止究竟是蜘蛛网上的猎物还是蜘蛛,她却怎么也看不透。
“陛下,这盘扣看起来…”赵全也发现了端倪。
如此大的破绽,反倒让人不得不多想靖王是否遭人陷害。
“走,朕亲自去见他。”
江吟晚等不下去了,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白行止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如若白行止是遭人陷害,那么背后操纵着一切的人又会是谁?
侍卫与小厮正争执,这场面倒是十分熟悉,可不是前一刻刚在她院子里发生过一遭的么。
“都给朕让开!”
江吟晚抬脚踹向那挡路的小厮,二话不说便推门而入。
屋内仅燃着一支微弱的烛火,而白行止他正穿着那身青色染血的衣衫,更换不及。
四目相对,彼此望见了对方鞋头上蹭到的那一点苔痕。
“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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