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烟娘
赶到明月阁时，已经是快夜晚。
明月阁辉煌华丽的夜灯依旧浮现出一副仙境之姿。
寒阿朝如往常一般，腰间带着配剑，拿好照身贴，通过了明月阁侍卫的巡查后就上了小三楼。
丝竹雅乐当真醉人心神，寒阿朝面带薄纱，将眼神从那些喝酒喝得微醺，双颊坨红的侍女们脸上一一划过，仿佛在审视着他们和自己的存在。
走廊内灯火更加幽暗华丽，寒阿朝走在里面像是进入了另一个异端的世界。
那个五六十岁的富商将房间定在了上回发生失窃案的风华居。
路过的丫鬟和琴女们轻声谈论着京城这两日的八卦，她不出意外又听到了那个让自己心痛的名字。
寒阿朝内心有一种诡异的麻木和雀跃。
推开风华居的木门，里面传出一股糜/烂的腥味儿，几声□□也格外清晰起来。
她拿着腰间的配剑，缓缓走入屋内。
另一只手搭在腰间的剑上，配上她此刻略有些淡然的气质，倒是有几分江南侠女的气质。
老头儿见到她来，就清楚是自己在刀客组织点的那个杀手到了。
“呦，我的小宝贝儿。”
门口还有几个老头儿的贴身侍卫，似是在防备着寒阿朝的袭击。
后者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肩膀就被几人扣住了：“不能拿剑。”
寒阿朝攥紧拳头，冷冷盯着他们：“若是我非要拿呢？”
老头儿却摆摆手，“快来快来，拿着剑才有那味儿。”
“哎嘿~”
“这小脸蛋儿，这小身材~”
几个他带过来的女人正撅着嘴不开心：“哥哥真是喜新厌旧了，有了新人，就忘了我们这些姐妹了。”
老头儿立刻搂住几个人的腰，带着他们往床上走。
“呦，新来的小心肝儿快坐到我跟前儿来。”
屋内帐纱随意蓬起，气氛有一种诡异的迷惑感，仿佛这里是极乐天一般。
寒阿朝顺着老头儿的意思坐上了大床，她冷眼看着老头儿颤抖着手来解自己的衣裳，她用剑柄按住他的手，冷声道：“你确定？”
老头儿不满，立刻想要撕开她的衣裳，但就在他动手的一瞬间，剑光一凛，直接刺穿了老头儿的脖子。
血液飙射至空中，寒阿朝面上、身上全是血渍。
她缓缓收回剑，抹了抹脸上的血，将剑入鞘，随即起身，看着屋内已经吓坏的众人，径直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良久，尖叫声终于响彻了整个风华居。
夜风将寒阿朝浑身吹了个冰凉，她身形下落的瞬间，眯着眼身子的方向一转。
她要去卫府。
月光洒下一片清辉，街巷间的花灯好似是指向标。平凡人家的欢声笑语在夜色中此起彼伏，昏黄的烛火和天上的月亮遥相呼应，仿佛将孤独都隔绝开来。
她不断翻越，躲避，按着最初的习惯先是去了趟喜鹊胡同，在院墙处看了看自己的小屋子，又辗转将近半个时辰到了卫府后身——昌平侯府的跟前。
昌平侯府已经被抄，如今也只剩颓唐一片。
寒阿朝原本只是想站在昌平侯府前去看看卫府，却被昌平侯府里的脚步声吓了一跳。
大门被一道纤瘦的人影推开，女人衣衫有些破烂，嘴里念念有词，又好似瘸了一条腿，她走路时身形踉跄，头发也乱蓬蓬的。
待月光照亮她的面孔，寒阿朝的呼吸不可控制地停滞了。
是烟娘。
扔开华丽的衣衫，她依旧国色天香。可女人已经疯迷，带着一股啼笑皆非的意味。
当初，她就是为了救烟娘才和萧逸等人缠斗，这才被抓紧了刀客组织。
往日记忆像是倒带一般重新浮现在脑海中，寒阿朝握着剑的手倏地一紧，她躲在阴暗处，看着烟娘跌跌撞撞往卫府后门跑去，大力地拍打着，喊道：“给我找个护卫！给我找个护卫！”
她疯了。
寒阿朝重新恢复呼吸，觉得自己也快疯了。呼吸仿佛带着灼热的痛意。
命运怎能这般弄人？怎么会这样？她已经将烟娘救出来了啊！
眼中的泪意微微渗出眼眶，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渍。
卫府后门的小厮似是早已习惯这情形，从后门走出来将烟娘送回昌平侯府，又塞了些银两，这才回了卫府。
寒阿朝在昌平侯府大门处站了整整半个时辰，才消化掉烟娘疯了的事实。
这时，对面街道的墙头突然跳上一只什么东西。
“喵~”一声，那东西甩了甩长尾，低下头舔着自己腿上的毛。
熟悉的猫叫让寒阿朝猛然意识到这是黑豆。
她没想到卫寒还留着它，一想到卫寒和温如意成婚后黑豆的处境，她顿时心如刀绞起来。
“黑豆。”
她轻声道，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卫府有私卫，被他们察觉了去，只怕不能善了。
但黑猫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又“喵”了一声，随即急躁地扒拉着墙头。
寒阿朝热泪盈眶：“黑豆，黑豆！”
她声音又大了些，轻轻走出阴影，让对面能看清她的脸。
黑豆身形化作残影，“喵”的一声撞进她怀里。
寒阿朝紧紧搂住它，亲了亲黑猫的额顶，抹掉眼中的泪水，快步离开了街巷。
离别许久，黑豆竟然还记得她。两相对比，卫寒似乎太没有良心了些。
回了凤凰山后，寒阿朝径直进了刑堂，被抽了三十鞭子后鲜血淋漓地躺在床上。
萧逸给每个人留了五次任务失败的机会，她这是第二次，还有三次。
三次机会，足够她应付休眠噬心蛊这段时间了。
她再醒来时，眼前略微模糊一阵，半晌后才恢复清晰，身上传来凉凉的触感，她下意识握住女人的手，但看到屋内的黑豆正害怕地待在房梁上时，便立刻恢复了神智。
肉肉长大着嘴巴，露出刚刚长出来的锋利牙齿，蹲坐在地毯上，看着房梁上那只小猫眼睛里全是馋光。
琉璃正给寒阿朝敷着膏药，见她醒来，便问：“你是不是将人杀了？”
“嗯”
“你宁愿受罚，也不去委身那老头儿？萧逸可是气得又将被子摔碎了一套。”
琉璃啧啧叹气，有点儿看不懂寒阿朝是什么意图。
寒阿朝一边呵斥肉肉，一边让琉璃将黑豆抱下来。
黑豆“喵”一声，迫不及待钻进了寒阿朝怀里，夹着尾巴瑟瑟发抖，心疼得寒阿朝瞪了肉肉好几眼。
琉璃坐在一旁掩着嘴偷笑：“你可是有两个宝贝。”
寒阿朝清楚每次自己受伤后都照顾自己的只有琉璃，盯着她明媚的笑颜，眸子闪了闪问道：“你想要什么？”
琉璃身形僵了僵：“都是自己人，这是什么话。”
这话上回寒阿朝就问过，只不过被她打个哈哈遮掩过去了。
但琉璃清楚，这次不好糊弄。寒阿朝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像变个人似的。
寒阿朝一边安抚着黑豆的小脑袋瓜，一边状似无意般说道：“你若是真想要得些好处，记得六月份前同我说一说。”
琉璃眸子里划过异彩。
六月份前？什么意思？但是谨慎的她没有多问，甚至直觉中，她不敢问。
见她不说话，寒阿朝轻声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无论如何多谢你。”
琉璃僵直的身体立时放松下来。
肉肉正站在屋内的地毯上对寒阿朝低吼着。
似是听懂了肉肉的话语，寒阿朝瞥了它一眼，漫不经心道：“再生气没有晚饭吃。”
肉肉当即“嗷~”一声，谄媚地走到她窗边，将头乖乖地递了过去。
寒阿朝感受到手心里的绒毛触感，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当即一边亲着黑豆，一边去亲肉肉。
琉璃见她精神好差不多了，便退出了房间。
寒阿朝坐在屋内，上半身的一半都绑上了绷带，干脆光着背腹逗弄两个小家伙。
她将自己从明月阁偷来的塞北地形堪舆图来回查看，燃着油灯眯眼去规划休眠噬心蛊后前往极北高原的路线。
她定要为自己搏一个出路。
哪怕这路是条死路。
将近四月份时，京城的流言终于消失，卫寒准备进山。
松柏站在他身旁，看着那地形堪舆图，低声说道：“您别说，这两日刀客组织的那个詹家弟子送出来不少消息，明确说明这刀客组织就是在凤凰山，只是让咱们静待时机，不要这个时候惊动萧逸。”
提到萧逸，卫寒的拳头都硬了。
他憋着一口气，恨不得将萧逸千刀万剐。
但卫寒还是冷静下来，缓缓说道：“虽然找到他们的位置后先不要打草惊蛇，放长线钓大鱼。”
他当然着急寻到寒阿朝，可更害怕将找到她的机会推向了更远处。
松柏见他还算理智，当即松了一口气。
到了晚上，卫府众人和一些城防兵马司的士兵汇合，悄无声息地进了凤凰山。
根据詹家那名弟子送出来的讯息，他们光进山就要花费至少半个时辰。
夜晚野兽很多，卫寒等人又蛰伏了半个小时，这才进了深山。
借着挂在天上的月光，众人瞬间就看见了远处的黑色城楼。
卫寒心中一凛，呼吸不可控制地变轻了。
黑色城楼附近有许多人正在拿着火把来回巡逻，戒备森严，很明显是有组织有纪律类似部队的防卫系统。
“你们先从两侧暗中包抄，探一探这黑色城池的具体情况。”
“是。”
松柏率先带着人悄悄潜伏过去，卫寒则是直接打晕一个侍卫，套上那人的衣服进了城内。
众人看得心脏一紧，不知他能否平安归来。
松柏冷静说道：“若是城池内有动静，我们就立刻想办法救公子出来。”
“是。”
远处卫寒的身影刚刚翻越过城墙，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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