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力压群雄

　　赵存林的灵丹妙药果然立竿见影，李无攸内外兼用，不到三日光景就有了枯木逢春的架势。脊背上两条骇人刀疤渐渐没去，被刀气伤及的丹田气府也开始重新纳流。距离深眼窝老头所说的争魁之日越来越近，李无攸只能分秒必争，恢复身体、巩固功夫、熟悉赛规一样不曾落下。
　　赌魁争夺赛前一日，龙蛇镇内大街小巷都牵起了有关此赛的横幅，百姓的笑谈言辞也多是关于此赛。这次赌魁争夺赛盛况空前，理由无他，这是百家盟成立以来第一次举办的以赌争雄的赛事，也是第一次超大手笔地将一枚紫薇心作为获胜奖品的赛事。
　　李无攸斜靠在庙中一处荒废的避暑亭栏杆上，喝着镇子里能买到最是物有所值的东阳酒，眺望着暗淡夕阳，有些微醺。阮为远远站在凉亭外，看着有借酒消愁嫌疑的李无攸不明就里。
　　李无攸咂了咂嘴巴，长叹一口气说道：“赵存祥以前常说这山下万般不自在，我还不信，如今却是亲身领会了。”
　　阮为不明白李无攸为何去争夺赌魁，不过既然他决定了，自己就会默默支持。听出李无攸心有愁绪，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只是轻声说道：“李哥哥放心去争，我会把难民们照料好的。而且听说百家盟正气凛然，最重道义，李哥哥作为参赛者，他们肯定能保你周全。”
　　李无攸点了点头，问道：“百家盟究竟是什么来头？你之前听说过没有？”
　　阮为摇头说道：“我也是在你疗伤的这段时日才听说，好像龙蛇镇能够长久太平，靠的就是百家盟的暗中维护。那天去给你买酒的时候听那酒坊老板讲述，以前龙蛇镇势力繁杂，行当交错，稍有冲突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后来有大人物暗中联系笼络了镇内十几家最具规模的势力，划分界限，设定规则，共治龙蛇。之后越来越多的新进势力参与其中，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百家联盟。听闻现在联盟招揽了很多顶尖高手，还专门组建了一支武力不俗的巡逻队伍负责镇内治安。”
　　“原来是这样。对外部势力以武震慑，内部之间和气生财，保证了百姓的安居乐业，他们的财源自然能细水长流，这百家盟叫人好生羡慕的名利双收呀！”李无攸了然后一阵感叹，想到了那日在邪魅刀客手中正真救下他一命的冰美人，此女看似柔弱，却有着逼退强悍刀客的箭术，百家盟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李无攸对阮为摆摆手说道：“你回去早些歇着吧，我一个人再待会。”阮为乖巧地点点头，无声离去。
　　次日，赌魁争夺赛如约而至。李无攸一早便去了博胜坊，随同赌馆其他参赛者，共赴大赛场地。
　　忘忧庄，地处镇子中心，高约八丈，分建三层，碧瓦朱甍，气势恢宏，是龙蛇镇当之无愧的第一赌场，大赛在此处举办也算是理所应当。李无攸走进庄内，发现已经是人满为患，在弥漫整个赌馆的嘈杂声中好不容易才找到属于博胜坊的位置坐下，然后闭目养神。
　　那位阮为口中的樱桃姐姐搀扶着眼窝深陷的老头坐在李无攸旁边，开口说道:“爷爷，这百家盟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如此偏僻冷落的位置，当真是一点都不看好咱们博胜坊呀。”
　　老头声音沙哑，轻笑道：“我们博胜坊本就是一处籍籍无名的小赌馆，何德何能被百家盟瞧上眼呢？”
　　今天穿着略显朴素的樱桃小姐轻哼一声：“那也不能如此看轻我们。”
　　老头挑了挑下巴，望向前方，说道：“坐在前面的富贵斋、长乐坊、金满堂哪个是我们能够比肩的，樱儿，安心坐下吧。”樱桃小姐尤气不过，一脚踩在座位上，鼓起腮帮子，一言不发。
　　一声清脆悠长的钟鸣突然响起，满堂雀语瞬间寂静无声。李无攸睁开眼睛，望向场地中央，一位气态雍容的白袍老者拾阶而上。老者站停后甩了甩袖袍，笑意温醇，望着场下众人悠然说道：“各位贵客、好友的莅临，让忘忧庄蓬荜生辉呐。在下忘忧庄庄主窦万金，承蒙百家盟信赖，忘忧庄才能承揽如此盛事，在这里老夫要先行谢过百家盟的各位堂主。”说完老头望向第三层的雅房，一一作揖拜谢。
　　忘忧庄第三层共设有九间雅房，其中一间独居中央，与剩余八间形成了众星捧月之势。老人向排布两侧的八间雅房方向分别拜谢过后，情绪激动，面色涨红，像是压抑了某种情绪太久太久。他竭力平稳语气，放声说道：“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大家。今天，我们的盟主大人已在百忙中抽身，亲临现场。”说完年过花甲的窦万金喜极而泣，竟是向着最中间的雅房方向行了那三叩九拜的大礼。
　　此番石破天惊的话语顿时掀起了惊涛巨浪，忘忧庄内满堂哗然，一时间人们下跪的下跪，作揖的作揖。李无攸望向盟主所在的雅房，似乎有什么屏障遮挡，只能依稀看出一个背向大厅的黑色轮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无攸感觉到在他视线投向那在人们心中宛若神明的百家盟盟主时，那人也在低头观察着他。这让李无攸没来由生出一阵厌恶。
　　那黑影并未转身，只是做了个抬手轻拂的动作，厅中便凭空出现一股柔和清风，将行礼之人一一扶起。
　　不知为何，坐在李无攸身旁的深眼窝老头和其孙女樱桃并未朝其行礼，两人神情自若，比李无攸还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老头没有阻挡下那阵掠过他身体的冷风，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人好强劲的修为。”说完老头紧了紧披在他高瘦身体上略显宽大的棉袍，疑惑道：“此人真气为何如此阴冷森寒？”
　　打了个机灵的李无攸深有同感，不仅感觉到遍体阴寒，鼻根深处更是嗅到了让他极其厌恶的腐臭味道。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朝拜并未持续太久，忘忧庄的雍容老者再次介绍了一下赛程和规则，大赛便正式开始。
　　本次大赛采用积分制，参赛者均可在推牌九、六博棋、掷色子三类玩法中任选一种进行比赛，每胜利一场增一分，输一局扣半分。每人均只限参与三十个回合，回合结束后由记分官给出成绩，选出积分最高之人与忘忧庄的赌王进行最后的较量，一旦获胜，便能够得到那枚让世人万般垂涎的紫微心，其所代表的赌馆也能鱼跃龙门，一举成为百家盟认可的第一赌场。
　　眼窝深陷的老头看见李无攸起身，神情复杂，缓缓开口说道：“你去吧，记住你我所约，只要你帮我争得第一，便是我王家形同再造的大恩人，我王寰不仅不会伤害那些难民丝毫，还会嘱咐后人照拂他们世世代代。”
　　“难得老爷子有这份心思，您只要不插手他们的正常生活我就万谢了。”李无攸停下并未回头，说完话径直走向赛场。
　　掷色子的玩法流传已久，原是古秦国相士、巫师们占卜所用，因其玩法简单，且最契应昭昭天道，逐渐被大众接纳。李无攸选的自然是他最具优势的色子，靠着自己听音辨位的本事一路所向披靡。为了不太过引人注目，李无攸故意错押一局，三十个回合下来，得了令人叹为观止的二十八分半！
　　赛场上无论是参赛者、观赛者还是评审团的成员均有些不可思议。按照常理，胜负各半的话，每人所得分数应该在七分半上下。李无攸高出均分三倍的数字让所有参赛者望尘莫及，不少人已经放弃继续比赛了。
　　李无攸没有丝毫得意，有了自称王寰的老头暗中威胁的前车之鉴，他这次的锋芒毕露只会招来更多麻烦。可正如王寰之言，李无攸并无选择，他要尽快达成与王寰的约定，让王寰得到紫薇心和大富贵，换他一份了无牵挂的江湖行。
　　结局意料之中，李无攸以绝对优势夺得积分第一，为了保证公平，消除众人疑虑，忘忧庄派人对李无攸所用的全部赌具进行了反复查验和更换，确认没问题后才宣布结果。
　　气态雍贵的窦万金再次上台，丝毫没有预料到如此局势的老人有些惊愕和感叹：“老夫原以为此次大赛最少会焦灼上四五个时辰，我们都已经做好了增添回合的准备，实在是没想到有人能这么快以如此高分夺得第一，敢问这位博胜坊的高手身在何处呀？”
　　李无攸被周围的人们推拥上台，虽然不想再浪费时间，但这些烘托大赛气氛的表面功夫还是要配合主办方做完。窦万金惊叹复惊叹，说道：“没想到力压群雄的竟是一位少侠，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呐。敢问少侠，此情此景可有什么话要说？”
　　李无攸睁开微闭双眸，摇摇头，却不经意间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赛场的阮为，他在人群中艰难挤出，朝着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李无攸有些想笑，然后顺势说道：“那我就对一个傻小子说声“等我们死了，就一起住在月亮上，还做兄弟”。”
　　台下众人不知所以，面面相觑，只有阮为一个人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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