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关前恶斗

韦皋的眉间隐隐浮现出一丝不忍，但也只是瞬闪即逝。

　　在这块战场上，不是敌死，就是我亡，由不得半点同情不忍。

　　登上关楼唐军越来越多，稍做集结后，立即从无火的地方寻找石阶下关，直接杀奔关门处，籍此接应关外的同伴。

　　关内一片混乱，来来往往的伪燕军士卒撞做一团。

　　许多人脸上都难消惊悸之色。

　　适才那犹如天罚一般地“流星火雨”实在太过令人震撼了。

　　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卒，这样地恐怖场景都是头次得见，谁能不惊，谁能不怕。

　　更要命的是，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刚才的那阵“流星火雨”是由敌军地投石机抛射而成，以为真是上天降下的恶兆。

　　“列阵，列阵。都把阵型列起来！”

　　“把这些混蛋全杀了，全杀了……”

　　浑身是血的李春挥舞着手中大刀，如同一个狂暴的魔神，声色俱厉地咆哮着。

　　在第三轮火流星降临之前，亲卫们就将李春拖下了关楼。

　　但，他也没能全身而退。

　　面颊多处被石砾擦伤，身上的衣甲有多处被烧着，左手背的皮都被烧焦了一块。

　　此外，一名忠心耿耿的亲卫以化为肉饼的代价，奋不顾身地挡下了一块巨石，否则李春能否安然站在这里还是两说。

　　惨重的伤亡，非但没有令李春胆怯，反而彻底激怒了他。

　　连续有上百名奔突散逃地士卒被李春下令斩杀后，其他的伪燕军将士终于被他给镇住了。

　　他们逐渐地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恐惧，组织起来，攻向那些登城入内的唐军。

　　“不要恋战，搬开那些东西，打开关门。”

　　韦皋一刀将正面的敌卒砍成两截，左手盾牌猛地砸在另一名敌卒的脸上，将整个人砸得倒飞开去。

　　抽了个空，他转头冲军司马窦德狂吼：“打开关门……”

　　虽然不停有唐军沿着绳索爬上关墙，加入到韦皋的队伍中。

　　但这样的速度还是太慢，没有办法彻底压制住对手。

　　随着伪燕军反击力度的加大，攻进关内地士卒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毕竟，他们只有千余人，伪燕军却有上万人。

　　但是，如果能打开关门，一切将发生变化。

　　大唐的六万大军只要能冲进来一万人，就可以彻底改变局面。

　　“杀光他们……”窦德领着数十名悍卒，势如疯虎一般扑向拼死守卫在关门前十数名伪燕军。

　　“冲过去，冲过去，不能让敌军打开关门。”伪燕军厉锋校尉庞熊挥舞一柄六十余斤的大砍刀，率领本部兵马疯狂地向关门方向靠过去。

　　庞熊所部是李春麾下最为精锐的兵马，先前几日一直都驻守在关楼上。

　　在敌军投石机的轰砸下，也遭受了一定损失，李春心疼自己的精锐，才于昨日将他们撤了下去。

　　这一决定的正确性，在此刻才得以验证。

　　如果未被撤下，在今日的“流星袭城”中，庞熊部不亡亦残。

　　身材魁梧的庞熊犹如一头出闸猛虎，大砍刀上下翻飞，所向披靡。

　　他麾下的悍卒也深受鼓舞，奋死拼杀。

　　一声异常尖锐的金铁撞击声后，庞熊身形稍晃，抬眼怒视前方，知道自己遇上了对手。

　　韦皋连退了三步才勉强稳住脚步，心里虽然吃惊于对手力道的强悍，但是他生性坚毅，眼中并未流露出半丝惧色。

　　微一打量了面前的强敌，韦皋毫不迟疑地再度挥刀攻了上去。

　　一连十数刀，刀刀见劲，招招搏命，韦皋凭着一股悍勇之气，生生将庞熊逼退了几步。

　　“杀……”怒不可遏的庞熊，突然暴喝一声，运足全身力道一刀劈出。

　　手臂剧颤，韦皋硬咬牙关，努力控制住不让手中环首刀飞出去，但身体却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庞熊得势不饶人，飞起一脚，正中韦皋的肋部，顿时让他变成了滚地葫芦。

　　连滚了五、六步，直至撞上了一名亲兵，韦皋才止住了滚势。

　　右手拉刀，成半跪姿势，韦皋吐出了一口鲜血后，不屈不挠的倔强目光再次瞪向了庞熊。

　　虽然主动借滚势抵消部分力道，但庞熊刚才那一脚，还是踢断了韦皋两根肋骨。

　　巨大的疼痛，令韦皋额头布满了汗珠，太阳穴上的经脉全部爆突了出来，但他甚至没有呻吟一声。

　　强忍着无比剧痛，韦皋在两名己方兵卒的搀扶下强行站起身，再一次扑向对手。

　　唐军们也发狂了，厉声嘶吼着与伪燕军混战在了一起。

　　没有退路了，挡不住敌军，打不开关门，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生与死的抉择！

　　窦德率领的悍卒终于杀光了最后的几名守门伪燕军，他们拼命地搬动起堵塞在门口的障碍物来。

　　“咚咚咚……”撞木冲击的声音近在咫尺。

　　“快搬，快搬，全部搬光，打开关门……”窦德一边抛扔着石块，一边急切地呼喝道。

　　突然间，一支羽箭射中了他的小腿，让他险些跌倒。

　　一旁，多名士卒也在闷呼声中一头栽倒在地，身上多出几支羽箭。

　　见短时间内实在无法冲破韦皋的阻截，李春着急之下，拉了百多名弓箭手对关门口十余步的范围内展开了无差别的射击。

　　利箭呼啸着，带走一条又一条生命。

　　“搬……搬……继续搬，打开城门！”窦德浑然不顾飞舞的羽箭，加快速度清理关门前的障碍物。

　　两支羽箭同时插中窦德的后心，他奋尽最后的力量扔掉一块石头，才重重地倒了下去。

　　“轰！”几乎就在窦德倒下的那一刻，厚重无比的关门终于被撞开。

　　带着无奈痛嚎，庞大的关门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带起漫天飞尘。

　　下一刻，战鼓如炸裂的狂雷一般隆隆地滚过大地，虎牢关下庞大的步兵方阵开始摇动，乍看上去，仿佛整个平原都晃动起来！

　　喊杀声惊天动地，数万唐军士兵如潮水一般向虎牢关席卷了过去。

　　关门倒下的那一刻，李春只觉得自己的头皮似乎被炸了一下。

　　如果说早先的烈火焚关让虎牢关的防御力大打了折扣，那么此刻再失去关门的阻挡，作为虎牢关最大屏障的外关，便彻底等同虚设了。

　　“杀！”一股郁结之气盘绕在胸口，李春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两眼充满了血色。

　　突然间，他如受伤的猛兽一般狂吼了起来。

　　“杀！”厮杀最前方的庞熊部悍卒齐声怒吼，人性中凶狠的那一面完全地展现了出来，一个个就如同饿狼一般疯狂吞噬着面前的血肉。

　　“杀！”唐军士卒毫不示弱地厉声狂吼，以力相敌。

　　能从六万余大军被选中作为登关的尖兵，他们自然也是军中精锐。

　　人数上虽然暂时处于劣势，但关门已经被完全的打开，后继的同伴将源源不断地涌进来，直至敌人淹没。

　　胜利就在眼前，岂能退让半步！

　　唐军将士都是训练有素，结成三、五人一组，列成最小单位的战阵，相互配合，同攻同守。

　　各个组之间又彼此策应，共同抵挡着优势敌人的猛攻。

　　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满眼的血迹，满眼的断肢残体。

　　鲜血飘洒在空中，再经阳光的映照，显得那么鲜艳，那么夺目。

　　“放，放，放……”

　　伪燕军弓箭手在李春的狂暴的厉喝下，拼了命地引弦开弓，无差别射击的范围不断扩大，甚至连庞熊的精卒也逐渐地被覆盖于其中。

　　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堵住关门，否则一切皆休！

　　李春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什么也顾不了了。

　　数百名刚刚登上关楼的唐军士卒，见下关的石阶已经挤满了人，索性从身后地背囊里取出早已上好箭的六矢连弩，居高临下地朝远方的敌弓箭手像下雨一样的发箭矢，以此来支援苦战中的同伴。

　　箭矢交错飞舞在空中，如密集的飞蝗，“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一名军司马拖着韦皋急退几步，险险地躲过了大砍刀的劈斩。

　　十数名唐军士卒一拥而上，奋不顾身地与庞熊拼斗在了一起，令他无法继续追击韦皋。

　　“喽罗，给我滚开！”庞熊也被激出了火气，一意要斩杀韦皋，沉重的大砍刀被挥舞得如同风泼，不甚费力地斩杀了两名敌卒，声若巨雷地咆哮道。

　　其他唐军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庞熊的悍勇，仍然前仆后继地冲上来，疯狂地刀劈枪刺。

　　庞熊的亲卫也迅速冲了过来，与这些唐军悍卒缠斗在一起。

　　庞熊则乘机欺身直接迫近韦皋，大刀势若风雷地斜斩而出。

　　那名军司马情急之下，就想把搀扶着的韦皋丢给其他同伴，自己上前挡住庞熊。

　　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韦皋，却先一步反手一把推开了那军司马。

　　蹒跚着脚步迎向庞熊，对那迅疾力沉的刀势不闪不避。

　　“噗！”伴随着刀刃入肉的声音，数抹鲜血飞溅而起。

　　“杀！”一把撺住那柄切入小腹的大刀，韦皋横眉怒目，困兽般狂吼一声，手中唐刀倒奋尽全力直接刺向庞熊的胸膛。

　　浑然未料到对手会来这么一手，更没想到韦皋会如此狂悍，庞熊稍稍一发楞，待回神时，韦皋的刀锋已经逼近。

　　尽管慌忙地扭转身体。但肋部还是难逃被划一刀的命运。愤怒已极地庞熊，手臂一发力，竟连人带刀地将韦皋挑了起来，随即猛地甩向了天空。

　　身体如破布落叶一般倒飞在空中，径直朝坚硬地关墙撞去，虽然知道撞上肯定是脑浆迸裂的结果，但韦皋已经无力再做自救。

　　深插入腹部的那一刀，让他地生机迅速地流逝。

　　这一刻，他不禁回顾起了自己戎马一生。

　　未能在生前看到天下归一，真是留下了无尽的悔恨。

　　数十名唐军惊骇地看到韦皋鲜血淋漓的身体从自己的头顶飞过，却来不及做些什么。只能绝望地悲呼出声。

　　眼见就要撞上关墙，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疾探而至，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韦皋腰间的绦带，随即稳稳地接住了他。

　　“田将军！”已然绝望的士卒化悲为喜，欣喜若狂地高喊了起来。

　　“你们几个，速速护卫韦将军到一旁救治！”田神功勒马而立，一探韦皋的脉搏之后，神色凝重，厉害喝令道，“动作要快些，莫要挡了大军入关的路。”

　　“是！”当即有十数人上前接过韦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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