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赌婚的代价。
婉婷拉着长君坐定,轻轻笑道:“姐姐看,那石桥左边的就是赫连公子,右边的是刘公子,是不是不分伯仲。”
长君隔着纱帐扫了一眼,朦胧中那座石桥边立着两位风度翩翩、长身玉立的男子,同样的身材,飘逸潇洒。
她把视线落在赫连子玉身上,一别八年,他完全成了个高大挺拔、体态风流的青春男子,隔着纱看不清五官颜面,却能感受到来自他凝神注目的眼光。
她淡定心神,对旁边的哥哥示意开始。
霍长瑜命小厮用托盘把笛子送到两位公子身边,长君知道,上面搁放着一支泛着青青润色的玉笛。另一支是透着暗紫色的竹笛,却是八年前子玉的旧物。
两位公子同时伸手,各取所需。
长君见文扈吹笛试音,就知他并不生疏。再看子玉却只擎着笛子发呆,想起他小时常对着自己这样,不禁暗暗祈祷,千万别这会儿犯傻。
琴声起得平平,文扈却开始有些紧张,因为他也通晓各种琴谱,却从未听过这种曲子,曲调怪异,音阶不整,一点规律都没有。他哪里能想到,这样绝妙的美人,这样雅致的意境,却是弹奏的儿时蒙童之作。
长君七岁时,经常笑话子玉对音律懵懂不开,有一天子玉被她说急了,一宿没睡,愣是憋出一张曲谱,拿来给长君炫耀。长君用琴一顺,狗屁不通,便改来改去。有几处子玉觉得好,说什么也不让改,结果各弹各的,每次都逗得大家笑个不停。
时间一长,两人倒是磨合得好多了,长君就把最后的谱子记了下来,取名剑缘,成了他俩独一无二的合奏曲,这些文扈哪里能知道。
长君弹得得心应手,见文扈也渐渐跟了上来,却听不到另一只笛子的声音。她抬眼一看,可不是,子玉正看着自己发愣呢,这种荒唐、却带着无数回忆的曲调,让他激动得傻了。
长君心里在骂,这个呆子,若让刘文扈得手,岂不把我丢了?正开始着急哪,子玉那熟悉的笛声终于响了起来,很快融入了琴声。这种吹奏,是用心的默契,刘文扈哪里跟的上。
一曲终了,天衣无缝,文扈默默把玉笛放在托盘上,似乎想到了个中原因。
心情无比激动畅快,子玉余兴未了,面对着重重纱幔,吹出了一连串悠扬绵长的笛音,似丹凤长鸣,场上的人顿时静了下来。笛声婉转清脆,拨云透雾,犹如天籁之音。
长君慢慢起身,她看见了刘文扈悻悻地转身离去,与身后那帮人狼狈退场得尴尬,也清楚知道子玉的这首凤求凰对刘文扈意味着什么,可她依然沉醉在笛声里。
她让兰儿叫过一个小厮道:“你告诉赫连公子,今日能与公子琴笛相合,长君很荣幸,这竹笛就此送与公子。”
尘埃落定,两家隔日换帖,下聘礼,定婚期。
一个是貌美聪慧的富家之女,一个是统领江浙的总兵之子,顿时成了临安城的一段佳话。
‘然而,初六订婚,十日后,赫连晟就接到圣旨,立即领兵出征。这次的突然变故,打乱了所有计划。
以霍沐仁的意思是子玉成亲后再赶去辽南,以免有变。
可子玉却怕自己一但有不测,误了长君一生1便给岳父留书一封,言辞恳切,表明自己对长君的一片真心,绝不背弃婚约。胜利归来即刻完婚,如有不测,也请岳父为长君另择高门,勿要相守。
霍沐仁读罢,不禁唏嘘感叹,既感子玉的一番赤诚,又怕书里的不祥之兆。
长君看了,虽然感激他情深意重,却气他自作主张,不顾她的感受。哪个要你做主,你以为我霍长君是随便就可以嫁的人吗。
倏然间春去夏来,长君在霍府里日子依旧,却多了一份千里外的牵挂。
日长夜短,每当明月升起,长君总要在窗前站上一会儿,月盈月亏,已有四个轮回。千里塞外同沐这一轮月光,天涯同此月,此月照征人。折柳春别日,归期未有痕。
长君在临安为着噩梦坐立不安时,江浙五万赫连军,已经全军覆灭在辽南战场。
半轮明月西下,光华暗淡,迎来这个战场血腥的清晨。没有爽心的气息,只有乌鸦与秃鹫在盘旋,它们像赶场一样,从一个战场,追到另一个战场。
致使元军覆灭的敌军元帅邬天翼,正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挺然伫立,他一生追求得不过如此。在他心里,什么是英雄?成者是王,败者皆寇。他脱去戎装,一件鹅黄色裘皮衣袍,挡住了秋的寒气,疾风吹过,扬起衣袍的下摆,更是彪悍潇洒。
这个霸气十足的汉子,就连自己的服色,都不想逊于皇家。
他的祖先曾是马跨草原的蒙古人,因宋朝廷腐败,祖上被奸人戕害,逃到朝鲜。所以他的祖母是汉人,母亲是高丽人,在他身上,既有蒙古人的粗犷豪气,又有高丽人的残忍刚毅。整个高丽王朝在历史上都是动荡软弱,与中原保持一种微妙的关系,不愿臣服,却只能屈做属国。所以他没有把如今的高丽王看在眼里,这支由蒙古人和高丽人组成的军队,自然也成了高丽抗元派主力。这一次与元朝的较量,大获全胜,把元军挡在了鸭绿江北,但也让他付出了很大代价。
一名高丽信兵,向邬天翼递上高丽王的信函,信中让他的军队不必再向前推进,就地整兵回西京。他从鼻腔里轻蔑的哼了一声,对这个高丽王的意图心知肚明,战争不过是用来向大元朝廷讨价还价的本钱。
他抬头扫视战后的一片狼藉,狼一样灰褐色眼睛里充满不甘,以七万兵力的代价换来的胜利在他的领军生涯中还是第一次。
昨晚的全歼战,在汉军的粮草、援军皆断绝的情况下,他们仍奋力拼杀突围,竟无一人投降求生,不禁让他对带领这支军队的赫连父子肃然起敬。
他恨恨的转身离开,一面吩咐身边一位黑衣将军:“你叫人找些当地村民,把我们的人埋了吧,如果有家属认领,就把名字记一下。”
崔将军紧追几步道:“那些汉人怎么办?”
邬天翼稍微停了一下,回头看看,面无表情道:“不用管了。”
“是,元帅。”
赫连子玉是突围士兵找到的最后一个活人。
他不知父兄是否活着冲了出去,还是已经为国捐躯。几万将士抛尸塞外,若自己独活,还有何脸面去见江浙的父老乡亲。
寒风浸透身上的铁甲,冰冰的,直凉到心里,身体麻木,意识模糊起来。艰难地抬手掏出怀里的荷包,那是未婚妻赠的唯一信物:“君儿,对不起,我回不去了。”
他再也撑不住,昏沉沉失去了知觉,只有一丝魂魄悠悠不散,在混沌暗夜里游荡。不只他,这里许多的孤魂野鬼,犹如影子,时聚时散,像他一样无家可归。
我真的死了吗?面前一道白光射来,渐渐弥漫,周围魍魅魍魉一点点在消失。他感到自己也要魂飞魄散了,失声道:“不,不,不要。”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腾空架起,毫无反抗之力,心里一阵难过,真的要走了?不要---他拼力挣扎,喊道:“不许带我走,我还活着,我不想死---”
“住口,”一个声音凭空响起,强光凝聚中的白衣老者隐约现身,声音严厉深邃:“你看看下面,他们哪个该死?”
透过白雾他能想象出遍地死去的士兵们,嗟然喟叹,不再挣扎。
白衣老者的声音清晰悠远:“人生不过百年,何苦相杀相残,孰是孰非,皆是生灵涂炭,你前世今生,手里沾得血还少吗?”
“-------------”他黯然无语。
人影儿闪过,一身灰色道袍,佛尘收起,深施一礼道:“天尊手下留情,徒儿被贬凡间,劫数未满,理应放回人间才是。”
“呵呵,云中子,你洁身自好悲天悯人,却收了这么个嗜血的弟子,天帝本是叱他妖孽未消,反心不死,才贬下凡间历劫,不想他第一世便惹下情缘孽债,万人喋血,你反而要袒护他?”
子玉魂魄中尚无任何记忆,却本能的脱口辩解:“我何时妄杀过无辜?”
东岳天尊掌生死,却也知道天帝之意意在天庭的威严。他叮嘱道:“好吧,就再让你数载光阴,记住,这一世多行仁义护国爱民,才可消除孽障得天帝宽宥,重回天界,去吧!”
佛尘一扬,如风卷过,一缕魂魄悠悠回归,重又带来一阵肉体的痛楚,禁不住呻吟数声,喃喃道:“君儿,君儿,等我---”
东方已现微明,昏睡的赫连子玉被四人一通折腾弄醒了,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孔,一个是千总少将张良,两个百户长王元贵和田壮,还有一个是自己的家兵大顺,他像做梦一样。
五人正处在敌我双方尸体中,远处有高丽兵在清理战场,不宜滞留,正准备离开。
突然子玉的背后坐起一人。
“小心!”张良快步上去把子玉拉开,用刀逼近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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