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记：曾坎
第二天一早燕京城就传来消息，大街小巷都知道了京城祁氏家境落魄，大院里除了黄柳叶，就是灰尘土，连壶龙井也招待不起。
因着昨儿几位来客的面儿，所以大家都在心底藏着意见，没人敢作声。
“听暗办事儿是真他娘的快！”我甚至有些什么说不上来的滋味。
我和江爻前后脚顺利到达许昌，这让我略感意外，老坎头儿的飞机应是最快的，但我们现在谁也联系不到他，都开始紧张了起来。
十六个小时前。
零点过一刻，老坎头儿在vip休息室打盹儿。一位地勤工作人员将他叫醒提醒登机。
老坎头儿第一次坐飞机，听暗怕他自己跑丢了，于是专门联系了航空公司给他配备一位工作人员看着他。老坎头儿也客客气气，“麻烦了”，“多谢”，直挂嘴边。
老坎头儿边走边感叹伟大祖国的飞速发展，“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都是自己一个人驾马车走南闯北，渴了喝山谷水，饿了拔野地草……现在都算不清自己有多少岁了，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啊！”
跟在他旁边的姑娘听着不由的落下几滴泪，心想着又是一位儿女不在身边的痴呆老人家。
临登机，老坎头儿驻足，慢慢转身，两眼珠一转，动了动耳朵，伸出两只手在空中比划着什么，动作极为快速。
姑娘担心他犯病，急问道：“您……”
“别动！”老坎头儿打断她的话，在原地转了一圈，猛地抬头朝西北方向一指，像是触到了什么东西被强大的力弹了回来。
姑娘被老坎头儿的诡异动作吓得确实不敢动弹了，怔在那里，“怎……怎么了？”
“姑娘，还有多久起飞？”老坎头儿揉着自己被震麻的右臂。
“哦，还……还有二十分钟。”
“赶紧通知机长今天飞机绝对不能起飞，让飞机上的人都麻溜下来。”老坎头儿接过姑娘手里的包从舷梯上扔了下去，发出琅琅声，低沉短促。
“这……这我没这个权利呀！”
“快去！”
“请，请……稍等。”姑娘不知如何安抚下这位从vip休息室里出来的老头儿，看着驻足在舷梯上的老坎头儿一句请稍等拖延时间，紧接着悄悄拿出手机联系陈乘务长。
“来者莫生事，纵难劫，解！”姑娘电话还没来得及打出去，这边老坎头儿拽着她从舷梯上跳了下去。
西北天边荡悠着三盏大红灯笼，越来越近，看着像和昨夜的两只纸面糊鬼官从一个地儿出来的。
“这怎么有灯笼？”姑娘揉了揉眼睛，看清，这回倒是不结巴了。
“灯笼挂南不挂北，挂双不挂单。”老坎头在她眉心一点，拿起地上的包敲了三下，三盏灯笼里发出密麻低语，啾啾啧啧，如万千蚂蚁挠心，惹人头麻心烦。
姑娘拍打自己的脸试图清醒过来，这下却看的更清楚了，三盏大红灯笼上头分别坐着两个不足一米的靛蓝衣小人儿，似童男女，童男黑脸黑唇哭嚎，童女白脸红唇狂笑。
姑娘反应过来，撸起袖子，朝舷梯跑去，边跑边骂：“你爷爷的，管你是鬼是怪，我这好不容易通过层层面试，第一天上班还能让你搅了我的路不成？今天飞机必须安全起飞！”
“贰童笼！”老坎头儿怒呵，“不人不鬼不妖怪，天地难容，北冥使找了你几百年，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也好，今天老头我就把你在这儿解决了，将功抵过！”
只见他背后立着一把两米长的大刀，风不近，虫不鸣，北斗七星暮然暗下，时间被停在了这里。
“瑕是呢？告诉我瑕是在哪儿？”六只童笼齐声嘶叫。
“不急，再等等，等等就告诉你。”老坎头儿像哄孙子似的变了脸，满眼慈爱。
“等什么？”一个清脆小儿声，“疯老头你又耍什么花样？”
“小儿，你鬾刹转世，生性本恶，要不是看在你那对可怜父母下跪哀求的份上，我怎敢心软？你出生那日我定咬牙将你心骨击碎，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了。”
“疯老头放屁！天地不公，凭什么那瑕是就能安稳做人，她的出身不比我卑贱？做的事和我相较那也是不能为人，哈哈哈，哈哈哈……”
“活了千年，还不知足！”老坎头儿挥刀迈进八步，步伐连起来像一个阵法，又立定使出浑身力气砍去。
“疯老头，舒坦日子过久了，日日闻着人味儿让你忘了自己是谁！还记得你守在那破石头底的一魂一魄吗，现在用你那承着二魂六魄的躯体对付我，没法子使出全力，你能奈我何？”那三盏灯笼迅速散开，上面的童男童女直立起来，童女狂笑不止。
“呵！小儿！你抬头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老坎头儿收了刀，以打坐像闭目养神。
云开雾散，艳阳高照，一缕晨光透过大片黑暗直冲那三盏灯笼，上头坐着的童男女连尖叫都来不及，烧的没了影儿。
“那是是什么东西？”刚才那姑娘上飞机叫人，却发现里面所有人都昏睡了过去，只敢透过舷窗观察外头的状况。
“他本叫素修，是一个七岁小儿，生的漂亮却性情极恶。几百年前被一个姑娘打的只剩一魄。小儿喜阴惧阳，好食人心，善用幻术躲藏
“那三只灯笼是他的三魂，六只小人儿是他的六魄，因这二魂六魄都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所以只能以这个法子现世。”老头弯腰小心捡起地上一小块靛蓝纸片端详，呼出口气道，“不思量，自难忘。”
“这是什么？”那姑娘指甲刚触到就碎成了沫，又开始了结巴，“对对不起。”
“无妨。”老坎头儿吹了口气，纸沫散于空中没了踪影，道，“瓷青纸。哎，我送他的。”
他真的是性本恶吗，左邻右舍夸赞不绝的小儿，从小懂得“首孝悌，次见闻”的小儿，寒冬烈阳下习武励志要做保卫疆土的大将军，这样的性本恶真的无可救药吗？
因历回魑魅魍魉转世害人便不容的一次错，谁又能为谁的人生做了主……
一阵震耳《马林巴琴》铃声响起，老坎头儿吓的跳脚：“什么鬼东西？”
“有人给您打电话来了。”姑娘笑道。
老坎头儿对智能手机还不太熟练，忙乱解锁，89个未接来电。
“哎，玊丫头。”
“老坎头儿，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啊，飞机晚点了，这里没信号。”
“哎哎，要飞，要飞了。”
《万狱府鉴》第七十七卷记载：泰山府第七任府君失职误判引鬾刹转世，罗酆六天派十余北冥使捉拿皆未归，遂取包庇者曾坎一魂一魄于西北沃燋石下守十六小地狱，饱受寒冬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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