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46 泡沫仰望天穹
“…艾尔…骗人吧…？不…不可能的…”咏子抿紧双唇，双眼中泛出泪光，她双手紧握三叉戟，一边从口中嘟囔着破碎的语句，一边木然地摇摇头，双脚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心口的痛处与狂躁犹如鲨鱼的锯齿，精准嵌入莱丝娜的皮肉中，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对洛斯艾尔失声尖叫：“艾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斯艾尔被她携带震怒与绝望的高音吓得身体一颤，绿色眼睛中涌上一阵酸楚，他垂着头不敢看莱丝娜，小手只是紧紧抱住水晶球没有回答。
泪珠无声地摔落在水晶球上，他抽噎着吸吸鼻子，背靠在树干上别过头去。
“…艾尔……？”莱丝娜的口鼻没有被堵塞，身体器官都能正常运作，更不缺乏空气，但她却感觉自己的呼吸并不畅通。
胸口内的阻塞感与身体伤口传来的阵痛，几乎令她无法动弹。
“…艾尔…为什么……”卢卡斯琥珀色的双眼凝视着洛斯艾尔，双手紧握成拳。
“在开玩笑吧，喂？那么小的小鬼怎么可能是我们的敌人……”波洛斯咬紧牙关，说到后面，声音也逐渐没底气而小下去，艾蒂娅也是一脸担忧与阴郁。
唯有麦恩表情严峻而悲愤地转过身看向布罗夫：“难道这也是你的计策吗！”
听到这句话，布罗夫脸上首次浮现轻蔑的冷笑，他百无聊赖地双手抱臂，用冷静却蕴藏癫狂的语气说：“不错，不愧是名侦探，继续说。”
“你让艾尔出现在我们身边，并让他跟我们产生感情，使我们无法对他下手，同时你抓住莱丝娜受伤的机会，把我们全引到这里来，这样你和艾尔可以将我们全部歼灭，是这样吗！”一向风度翩翩的麦恩此刻也燃起怒火。
布罗夫听完，单手扶额仰天大笑一阵之后，表情进一步换上阴狠的狞笑，口气中掩饰不住其中的狂喜：“是这样，不得不说，人类的感情可真是一把好武器。”
“只有不懂情感的人，才会利用情感去伤害人，布罗夫，你真是罪无可赦！”麦恩站到众人面前举起自己的白色魔杖。
但布罗夫却丝毫不在意，他双手抱胸歪着脑袋，面不改色地看着麦恩回答：“我跟其他三个侍从根本性的不同就是，我本身就没有情感模块，完成任务就是我的一切，甚至能为此不惜利用其他侍从。”
“你这杂种——！”莱丝娜吼叫着朝他挥动自己的拳头。
就在拳头即将贴近他的瞬间，洛斯艾尔挡在布罗夫身前，直面莱丝娜的拳头。
“艾尔…！”她惊慌失措地大叫一声，硬生生逼停自己的拳头，随后一个后空翻跳回原地。
洛斯艾尔转身急忙看向布罗夫：“你答应过我的，可以放过莱丝娜和咏子！”
“我给过她们机会，是她们自己选择不要，那我就将他们全部在这里歼灭！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由我动手，不要过来碍事，让开！”布罗夫粗暴地想要推开洛斯艾尔，但被他轻飘地闪躲开。
“你这个骗子！我讨厌你！”洛斯艾尔怀抱水晶球站在一旁流泪大喊，与布罗夫和莱丝娜他们形成三角之势。
“掺杂人类灵魂的家伙没资格数落我！”布罗夫举起宝剑，将剑尖对准他。
“等等！掺杂人类灵魂…是怎么回事！”咏子焦急地走上前大声问。
布罗夫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玩味的轻笑：“你们不知道吧，这个小鬼虽然跟我们一样是由核做成，但他身体里被死神大人加了一种佐料，也就是人类灵魂。”
“什么？！”众人吃惊不已。
“有个叫洛斯艾尔的男孩，在十年前死于一场车祸，之后成为类似地缚灵般的存在，死神大人便取走这个灵魂融进『核』里，融合成果就是你们眼前这个小鬼。”布罗夫用宝剑剑背轻轻拍打着手心。
紧接着他继续开口：“也因此，这个家伙的情感模块比我和另外两侍从加起来还要多不少，他既非我们同类，也非你们人类，而是死神大人创造的第三方作品。”
莱丝娜他们立即向洛斯艾尔投去震惊的眼神，洛斯艾尔泪流满面地望着他们，害怕地往后退几步。
“这是…真的吗…艾尔！？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华莱斯看向他急切地问。
洛斯艾尔抽噎着一边点头，一边用手背擦去越来越多的眼泪，莱丝娜看到这里，她痛苦地双手握拳，众人也陷入忧郁与沉默之中。
布罗夫却举起宝剑，步步紧逼洛斯艾尔，半回头对莱丝娜他们说：“你们人类也很排斥异类对吧，不如我们先一起把他杀掉，再进行战斗怎么样？反正这个小鬼也不是我们的同类，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听到这里，洛斯艾尔惊恐万分地抱紧水晶球，连连往后退。
“你说什么？！”咏子攥紧武器的双手气得微微颤抖，众人也露出愤怒的表情。
“给我闭嘴，你这个铁杂种！要先杀掉的是你！黑玫瑰——！”莱丝娜将全部魔力凝聚到悠悠球上，将悠悠球猛劲砸向布罗夫。
“哼。”布罗夫冷哼一声，用宝剑弹开悠悠球。
“到我这儿来！艾尔！”莱丝娜趁机对洛斯艾尔大喊。
“莱丝娜…！”洛斯艾尔哭着扑进她的怀抱中，所有人都围上来安慰他，咏子更是蹲在他身边，心疼地抚摸他的脑袋。
莱丝娜一手抱紧洛斯艾尔，一手指着布罗夫失声痛骂：“对于我们来说，艾尔是非常重要的人！根本不是你这家伙能指染的！”
重要的人。
短短一句话，却像尖锐的针狠狠戳进布罗夫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是如此痛恨这句话。
这句话掀起他体内燃烧的熊熊烈火，这种痛感也让他释放出全部魔力，他飞跃到半空中，高举起身为核的白色宝剑。
他带着满腔怒火，低头朝他们声嘶力竭地疯狂咆哮，咆哮声如同一只失去理智的巨熊：“那你们全都都死在这里！全部——！！天赐白夜剑——！”
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回荡在半空中，白色宝剑焕发出刺目白光，整个亚空间中眨眼间布满密密麻麻的银剑，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剑群将他们包围到其中。
布罗夫将剑对准他们，所有银剑也将剑尖瞄准目标，这种场面极其渗人。
“死吧——！”他一挥剑，全部银剑好似带着雪花的追尾流星直直刺向他们！
“新月水晶——！”麦恩高举起魔杖，做出半圆形水晶屏障来阻挡攻击，但没过几秒，屏障由于无法承受连续不断的猛攻，而开始出现裂缝！
“不行…我到极限了…！”麦恩双手握紧魔杖，痛苦地一下双膝跪地。
“麦恩——！”众人看见屏障在数秒间被插得满满当当，但攻击依旧没有停下！
莱丝娜透过缝隙看向布罗夫，气得直跺脚：“可恶！别说反击了！只要这屏障一碎掉，我们就会立即被扎成刺猬！”
就在众人又气又急却一筹莫展之时，洛斯艾尔高高捧起水晶球大喊：“天赐水星玉——！”
“艾尔——！？”莱丝娜和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他。
麦恩的水晶屏障在下一秒被无色玻璃般的防护罩所取代，无数银剑刺到防护罩的瞬间，全部裂成碎片，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把剑扎在上面。
“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们，但我…是真的喜欢你们，也真的喜欢你啊，莱丝娜…！至少…至少让我为你们…为我喜欢的你们…去做点什么！”洛斯艾尔在叮叮哐哐的金属碰撞声中，背对所有人，哽咽着将内心话说出来。
布罗夫看到这里，更是怒不可遏，他爆发出全部魔力，倾尽全部飞剑砸向那层防护罩：“洛斯艾尔——！！！”
防护罩上扎入的银剑越来越多，洛斯艾尔手中的水晶球也逐渐破碎，里面露出金色一角，直至水晶球全部碎裂，金色之物的全貌展现在他们眼前——
是一个做工精致美丽的金杯。
“那是！？”莱丝娜震惊不已。
洛斯艾尔双手捧着散发金光的圣杯，高声对他们说：“是我的核，我会用最后的绝招重伤布罗夫，那之后就拜托你们了！天赐湮魂曲——！”
金色圣杯焕发出强烈的金光，迸发出一圈圈水蓝色的庞大波动，顷刻间将不计其数的宝剑一批批震碎！
布罗夫急忙双手举起宝剑抵御这冲击力巨大的波动，他大脑空白一片，下一秒感到身上剧痛无比，他低头一看，发现身体与核都被震出深刻的裂缝！
“…混蛋……”布罗夫极其痛苦地坠落在地面。
“成功了！阻止他的攻击了！”看见敌人摔落在地，莱丝娜顿时欣喜不已。
身后传来的器皿崩碎声，和咏子悲戚的惨叫声打破了她的喜悦，她惊异地转过身。
金色圣杯的碎片散落一地，洛斯艾尔单手伏地跪在草坪上，表情像是在忍耐某种痛苦。
“艾尔…！艾尔！！”莱丝娜心中笼上一层浓重的阴霾，她发疯似的冲过去将洛斯艾尔紧紧抱在怀中。
在看到莱丝娜的瞬间，原本苍白又充满苦痛的小脸慢慢转变为安详。
“啊…莱丝娜……”洛斯艾尔微笑着静静靠在她的怀抱中，缓缓伸出颤抖而冰冷的指尖触碰她的脸颊。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摩挲世界上最为珍贵的挚爱，就连那份充斥怯懦与恐慌的目光此刻也变得无比祥和与幸福。
“振作一点…振作一点……！艾尔！”莱丝娜嘶吼的声音在不断发颤，泪水不停地顺着脸颊滴落。
“我知道自己无法拥有未来和可能，但我…从心中深爱着…深爱着爸爸妈妈和你们…谢谢你们…给予我最为温柔的时光…”他亲眼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消失。
先是指尖，接着是指腹，最后是五根手指和整只手掌，它们都化为童话里的彩色泡泡，悄悄升上天空，那是他未曾得见的幻彩缤纷。
『…要是我能长大，该有多好啊……』
洛斯艾尔慢慢闭上双眼，紧紧依偎在莱丝娜怀里，像是在熟睡的梦中呓语，跟随空彩泡沫静悄悄陷入童稚般的永眠。
“艾尔——！！”
他没能聆听到周围凄厉的哭叫声，淡紫色身影在白日之下化为漂亮的泡泡四散飞舞，圣杯碎片也沙化消散。
莱丝娜木然地跪在地上，亲眼看着手里原本还有重量的小小身体，渐渐在眼前形成泡泡消逝，她抬起挂满泪迹且茫然无措的脸庞，看向哭泣不止的咏子和眼圈通红的朋友们。
名为洛斯艾尔的男孩荡然无存。
通过朋友们难过不已的表情，莱丝娜空洞的脑海里确认了这一事实。
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没有留存于世，仿佛手掌曾经触摸他细腻淡紫长发的一瞬，和赠送纸鹤的身影犹如美好的空幻。
掌心中只残留着冰冷空气的余韵，以及不断摔落到手心中，碎裂成小花的砭骨泪珠，她咬住下唇，死死攥紧双拳。
亲眼目睹碧吉斯和洛斯艾尔逝去，隐约察觉他们究竟所为何物的莱丝娜，用娇小的身体承载起悲伤和伤痛，她再度从地上站起来，面对着单膝跪地，用剑支撑自己的布罗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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