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辜负
贵妃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端直的背颓了下来，她深深地闭眼，过往就这样细细碎碎地撞进脑海。
那年，她十四，他十八。
她父亲只是个从八品的小官，而他却是高高在上的皇子。
一次意外的邂逅，她只是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两个人对了个正着。
他是俊美的、儒雅的，那时并不兴这样文弱的男子，但她就是着迷了。
她慌忙地收回视线，他一下被这朵含苞待放花儿吸引了，两人情窦初开。
他说自己是个不得宠的皇子，给不了她荣光。
她说与他在一起，便是最大的荣光。
他感动不已，承诺待她二八年华便上门提亲。
可到点他却失约了，他说他要去挣军功，做个对百姓有用的皇子。
她笑中带泪，说等他。
等啊等，他终于凯旋了，同时还有一道赐婚圣旨在身。
他寻了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她假装什么都不知，将自己送给了他。
一夜风卷残云，他终究未说出那些话，只叫她继续等，便未再出现。
她怀孕了，吐得昏天暗地，却寻不到他。
于是，她找上宁府，欲求一个分位。
未料，她见都没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天之骄女，还被灌了药，失去了腹中胎儿。
她想过死，可终究舍不得。
没了胎儿，也是有好处的，起码还能在家待下去，不过是成了邻里嗤笑的老女。
她静静地等，等来了他大婚，等来了他登基，等来了太子出生大赦天下......
终于，她等来了他。
为了补偿她，他在外扶持陈家，在内让她成为了荣宠无限的贵妃。
缠缠绵绵间，他说，如果他们有儿子就好了，那才是是他想要的太子。
可笑的是，醒来他便忘记了，而她却牢牢记住了。
其实，她还是有些天真的，以为他会为了她废后、废太子。
可很快，她就看清了，他是帝王，怎么能让天下人说他利用宁家就扔呢？
既然他不给，那她就争，就抢。
从前，宁氏不也是从她手上抢走了他吗？
她筹谋着毒死有身孕的皇后，但太子却做了替死鬼，虽然计划天衣无缝，可他看向她的目光竟带了一些冷。
于是，她不经意间告诉他，曾经为他怀孕，被宁家人打掉之事。
宁氏终成弃妇，她终于把控了后宫。
新欢旧爱何其多，但白月光只有她一个，她深知他的心结，便利用这个身份徐徐图之。
可最近十年，她发现了一件可笑的事情。
偶尔，他会走到凤仪殿外边，隔着一墙，静站在那听宁氏种花锄地。
近两年，这举动更是频繁。
弃妇居然活成了他的朱砂痣，自己终究错付了。
想到这里，贵妃蓦地睁开双眼，眼神中没有了丝毫绻缱，只有深深的恨意。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那便只能靠自己。
另一头，行宫的正殿内，皇帝听完了所有的回禀，脸色十分难堪，却只说了句继续查，便屏退了左右，头隐隐作痛。
他想起十七岁的宁氏，笑魇如花，毫无顾忌地纵马而来，照亮他的内心，也照出了他的阴暗。
他发现，自己还是渴望那位置的，也只有那位置才能配得起这样明媚高贵的人。
可宁氏也太骄傲了，那高贵的头颅始终不肯低下半分，后面还不肯梳妆打扮，漠视圣恩。
还是娇娇更得自己的心，无论自己是卑微的九皇子，还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娇娇总是殷切地仰视他，从不抱怨，默默等待。
他多么珍惜与娇娇年少时的悸动之情，为此不惜想方设法帮衬陈家，将娇娇抬为贵妃。
可惜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贵妃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娇娇了。
围猎行刺，究竟是风轻云淡的皇后卷土重来，亦或是如日中天的贵妃按耐不住？
他心里头其实有一些计较。
只是西北兵权不能落在任何人的手里，皇后不行，贵妃更不行。
死士入皇家围场？
此举分明是有人泄露了防守漏洞，或是有人大开后门。
这次的目标是顾风华，但下次就有可能是自己；这次能破了围场防卫，下次是不是就能破了皇宫的防卫？
想到此，皇帝心中怒气翻腾，不好好敲打一番，怕是都无视朕这个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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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雾气弥漫。
各宫人仰马翻之时，顾风华房内，一人坐着，一人躺着，甚是安静。
“七王爷。”王千和敲门而入，神情是难见的冷峻，他开门见山，“匕首上的毒性计量不多，但是混合了曼陀罗、乌头、马钱子，最麻烦的还有极为罕见的箭毒木。”
叶炎柒瞳孔一缩，急问：“传说中见血封喉？”
王千和颔首，“我已配置出了解药，但跟你的腿一样，只能压制，无法清除。除了失传已久的龙骨花，南疆的红叶草亦能解她的毒。”
此前，王千和与顾风华说需要一味药来治愈叶炎柒的腿疾，那味药便是龙骨花。
不过那是王千和从古籍中看到的一味解毒奇药，江湖上已有几十年未出现这草药，也无人知其生长在何处。
而箭毒木此毒虽千金难求，但偶尔会在江湖上出现，医书上有明确的记载，箭毒木出自南疆，其解药为红叶草，便生长在箭毒木周围。
南疆瘴气围绕，毒物繁多，一些江湖中人会为箭毒木铤而走险，却几乎有去无回。
沉默了半晌，叶炎柒开口：“我会命人先在江湖中寻药，寻到药之前，你得保证她活着。”
听到这话，王千和脸上的冷峻变成了愤怒，“我可以保证她活着，可你让她活吗？让她活又是为了什么？为你引蛇出洞吗？他可是你的妻！”
王千和是叶炎柒吩咐入林的，一开始他还不得其解，见到重伤的风华后又忙着为其治疗，事后一想也便明白了。
叶炎柒这是明知山有虎，却让顾风华往虎山行。
“我已派人跟着她，未料却跟丢......”叶炎柒想解释一二，却又发现任何的解释都苍白无力，因为事实便是如此。
他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一向认为成就大业就会所牺牲，自己也心甘情愿牺牲。
王千和知他们这些人的想法，嘲讽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做这些事只是自保，不过是自私自利的借口，而她，何其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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