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坦诚
轻症病坊的东南角。
风华望了过去，只见那小姑娘正对着她笑，脸蛋已然洗净。
她走了过去，小姑娘抬起头，迫不及待说到：“顾大夫，谢谢你，我姑婆救出来了。”
“不用，你姑婆现在如何？”风华蹲下去，与小姑娘齐高。
“在屋里头。”小姑娘指向重症病坊，“姑婆托大夫告诉我，她已好转，让我放心。”
“那就好，你叫什么名字？”风华想着该如何与这个十岁的小姑娘打听郝副将的下落。
“我叫青青。”小姑娘眼神发亮，“姐姐，你武功好厉害，能教教我吗？”
风华惊讶，“你怎地想要习武？”
“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半年前，我和姑婆找不到阿叔，盘缠也用光了，就被人欺负了。”青青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么说来，你们是因着没了盘缠才住到龙王庙的？”风华问道。
小姑娘使劲地点点头。
“那龙王庙里，有没有武功很厉害的人？”
小姑娘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摇摇头，“没有。”
风华仔细打量一番眼前的小姑娘，最后指着她的虎口处问：“你这儿疼吗？”
青青的拇指与食指不自觉地搓了搓，说了声：“疼。”
“我让大夫给你找些膏药。”风华拍了拍青青的脑袋，起身而去。
小姑娘的虎口处长着新的旧的水泡，她很熟悉，初练棍法才会有这样的痕迹。
青青在说谎，而且那无意识地搓动拇指与食指的行为，便是郝副将的习惯。也就是说，郝副将在教青青习武。
但她没揭穿，也没去追问，吩咐了大夫为青青准备涂抹的药膏，往龙王庙而去。
即使活人没找着，尸体也得见上一见，只希望龙王庙的尸体还未清理。
但匆匆赶到龙王庙，她只看见一个干干净净的破庙，干净得不似乞丐流民的栖息之地，正中央的神像威严锃亮，似乎在等待着人们的参拜。
禁军的效率真高，风华在想要不要偷偷去翻一翻尸体堆？
“他死了。”
背后忽然传来了叶炎柒的声音。
她惊讶地回头，眯起眼问道：“你知道我在找什么？”
叶炎柒拉过她的手，写了个“郝”字。
风华缩回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莫非叶炎柒就是追杀副将们的人？
都说事不过三，四个存活的副将死了三个，郝副将又化成乞丐，明显是就被人追杀。
她之前也想明白了，郝副将的家人在京城，他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家人便无恙。他应是逃了不少地方，但最终还是念着家人，才回这京郊做了乞丐。
而叶炎柒应是比她先得到了消息，比她早一步确认了人。
“不是我。”叶炎柒似看出了她的想法，“他在你们来之前就染疫死了，我也就在一刻前翻到了他的尸体。”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顾风华一脸愠色。
“我找他们好几年了，你们应该是两年前才开始找，但跟你们一样，我找到前两个之时，他们已经死了。”叶炎柒淡然解释，“我上回没骗你，只是没说全。”
上回？
风华马上反应过来，叶炎柒说的是被揭穿老木身份的那晚，自己问他混入镇西军欲意何为。
当时，他回答的是探查顾将军之死，还说他的目标与自己一致，风华虽不信，但还是同意了两人的合作。
“我当时不说，是因为你对京城的形势不甚了解，就算说全了，你也不会信。东宫式微，我们是在顾将军死后几年才健全了情报网，发现顾将军战死之事有蹊跷，就去追踪存活的副将。结果跟你一样，两个已死，两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时，我们才发现贵妃不仅在京中一手遮天，对镇西军也部署已久。因此我才会潜入镇西军摸底，虽未发现直接的证据，但也摸清了几个他们在镇西军安排的人。”
“我们查此事是要扳倒对手不假，但目的确实与你一致，如今，你对京中的形势已十分了解，相信你能判断我所说的是真是假。”
叶炎柒一次说了个明白，静静地等着回应。
其实风华清楚，叶炎柒没有骗她。这一年她身在其中，看了许多情报，知晓朝中局势，虽然依旧想不通很多事情，但有一点她很清楚，镇西军在顾家手上，对东宫有利，因此他们不会对顾家下手。
沉默了很久，风华开口：“你如何知晓那人就是他？”
叶炎柒稍稍愣了一下，她的问题总是如此出乎意料。
“行军打仗二十余载的人，总会在身上留下一些磨不掉的痕迹，譬如虎口和脚底老茧的分布，可以判断出他是正规军出身，众死者中仅有此一人。”
她信叶炎柒的判断，但踟蹰了一下，还是说：“带我去看看。”
“确定要看？他并非忠心耿耿之人。”叶炎柒看出了她的犹豫，确认道。
这几个副将在战场上存活下来，表面上看光荣卸甲归故里，实际却被追着灭门，几乎可以确定，他们或为名或为利背叛主帅，却又未得新主信任，导致被杀人灭口。
风华自然知晓，但还是点点头，“看看吧。”
叶炎柒将其带到一处堆尸体处，掀开一大块白布的一角，他说道：“村民们要求让家人安葬，我便趁机令人将村民与乞丐流民分开，才得以不动声色地找到他，待会他们就会被焚烧。”
风华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骨瘦嶙峋之人，与记忆中健硕高大的郝副将联系起来。不过看到他左手背一处明显的烧伤旧疤，她吐了一口气，转头离去。
未了，还与叶炎柒说了句：“尽快烧了吧。”
若追杀之人寻不到郝副将的尸首，他的家人也许可存活。
“就这么一眼，你如何确认？”叶炎柒下令焚烧后，在小屋寻到怔怔的风华，问道。
“郝副将的手背，被他小儿咬伤，留下一个半圆的疤痕。那时我八岁，还记得他经常得意地与别人炫耀：咬得真狠，将来我儿如何我一般，是个英勇杀敌的好汉！”
蓦然想起旧事，恍如隔世，风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为了隐匿痕迹而烧伤自己，也是个狠人。他是两年前才到京郊的，或是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叶炎柒猜测道。
“罢了。”风华自嘲一笑，“亏我还念了那么久瑞王的救命之恩，就一笔勾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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