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来迟
许是在北郊养成的条件反射，李老剧烈咳嗽经过风华身边时，她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口鼻，一股榨油的味道从指间入鼻。
怪不得总觉得指尖黏黏的，出门太匆忙来不及清洗。
在听叶炎柒分析之时，她忽然想起，出门前她拿着药材包翻了半天，却看不出什么眉目，如今想来指尖就是那时沾了药材包上干涸的油。
榨油！
她瞬间想通了，沁心堂靠近南城门的那个仓库，前后街皆是榨油坊，药材应是运去运来时沾染上了一些。
叶炎柒不疑有他，带上可靠的人马跟上风华。
此处离南仓甚远，快马也得两三刻钟，算一算在安和堂时派去的人应该快到了。兵马司的人此时也奔向各个仓库，因此自己这一行人并不算打眼，应该不会打草惊蛇。
纵马急行一刻之后，叶炎柒抬眼见南城门上方的天空似乎有些亮，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与齐头并进的风华道了声“不好”，便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矫健地飞身上了附近最高的屋顶。
迟了。
站在高处，映入叶炎柒眼帘的是隐隐约约的明灭，虽未窥得南仓，但也明白大火比他们先到一步。
风华也随之而来，与叶炎柒比肩而立。
她压抑不住怒道：“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这怕不止是南仓，整条街都烧起来了。”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两人回到马背上，沉默不语。
“派人去西南角的望火楼抓人，南城门大火却无警报，全部渎职下狱。”叶炎柒向跟上来的人发出指令。
“是！”
“慢着，先让他们去救火，抓人稍后。”叶炎柒又改了口。
“小柒，南仓被烧了，但那两家小药行的仓库或许有证据。”风华很快恢复了冷静，展开地图，“与南仓隔着几条街，一东一西，我们分头行动。”
“江河，带一队跟着王妃。”叶炎柒吩咐，随即两人快马相背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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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瑞王府书房灯影绰绰，瑞王的表情沉得能滴出水来，下头一众幕僚皆不敢出声，气氛十分压抑。
不过掌灯时分，众人初入府时还是十分活跃。
“陛下居然将这差事给了恭王，看来我们日后又多了一个对手。”
“诶~不争一时输赢，恭王如何能与我们殿下相提并论。”
“这些积攒声誉的差事，我们殿下做了十年了，也不差这一件。”
“说起来，也不是坏事，起码我们的药材借机消耗了一小半，往年都得往外销许久，正好快到大朝贡了，到处需要使银子。”
药材？
瑞王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什么药材？”
“与李阁老、兵部、户部说好的军需药材，往年都是这般分给他们的，不是要紧的事。”
“不对。”瑞王脸色一变，“今年安和堂备了三成，你们也敢送到恭王眼皮子底下？”
“殿下稍安，恭王这两件差事领得突然，药材虽收得急，但用得也快，且药材都长一样，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瑞王脸色稍霁，话虽如此，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因着派药，老七的兵马司这几日掌握了京城，准确的说是掌控了所有的药行。
药材，瑞王一下子想通了，老七在找药材！
“咚！”他扬起手边的砚台，砸向了下头的幕僚，怒道：“去把整个仓库烧了！”
“瑞王若觉得不妥，我们可连夜运送......”
“烧！马上去！你以为老七在博美名？他把控了京城就是在找药材。算起来就是今晚，就看谁先一步了！”
瑞王的人速度很快，回来复命之时，还打听到昌和大街中毒事情，回来一并汇报。
“中毒彻查，名正言顺。”瑞王断道，“盯着，时时回报。”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报：“恭王下令查所有药行的仓库和账本。”
“恭王好手段，却不及瑞王的神机妙算。”
“已经烧起来了，查不到什么。”
就这段时间，瑞王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捋清楚了：老七在郊北村的药材发现了安和堂准备的军资，特地造了个全城预防的方案，购买更多的药材，从中发现了沁心堂私挪。紧接着又造了个中毒的理由，查账实。
好一个老七，竟高明如斯。
其实，让瑞王惊讶的不是叶炎柒的这一连串操作，而是当中最不可控的父皇。
老七在郊北还有差事在身，居然能拿捏住父皇的心思，让父皇派下了这京城的差事。
更可怕的是，郊北村之事，他知晓的可能还不如老七多。
母妃和舅舅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他深深地闭上眼睛，生平第一次生出无力之感。
他已经有多久未正视过这个年纪相仿的弟弟了？其实，他只比叶炎柒早生半年，幼时还是很好的玩伴。
在他的印象中的，老七沉默寡言，不争不抢，甚至是宫女太监们看上自己的东西，也会拱手相让。
他记得，约摸五六岁时，他还替老七惩罚过奴才，后来又教导老七：“七弟，母妃说我们是主子，主子就应该有主子的样子，如何能被刁奴欺负？”
“可，我与六哥终究不同。”
那时，他不懂，都是父皇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可后来母妃不让他跟老七玩，他不愿意，“为何？”
母妃说：“他是贱婢所生，与你云泥之别。”
“可我们都是父皇的孩子。”他不解。
“你懂什么！我说不同就是不同！”母妃易怒，他也不敢多问。
原来，那时候老七就知道了不同。
“启禀瑞王，南仓大火还在烧，我们两个小药行被恭王带人围住了。”夜半，又有人来启禀。
“那两批是头两日运过去的，要不要找人暗中处理掉？”
居然还匀给暗中培养的小药行赚银子？瑞王已经被这些人蠢得不想说话。
“不能再落口舌，别人或许正等着你上钩！当务之急是路上的药材。”
“袁先生提醒得对。”瑞王睁开眼，令道：“动用一切力量补齐短缺药材，不管有什么标识让他们认出军资，只要量是足够的，他们都无话可说。不，不仅是药材，还有粮。”
此时叶炎柒站在西南角的防火楼上，他派人将风华也接了过来。
二人立在高处，看着火龙吞噬一切，周围救火的士兵如同蚂蚁，一桶桶一缸缸的水倒入大火中如泥沙入海。
不仅南仓被烧了，其所处的一整条街都将化为灰烬。还有，那一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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