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是一只小鸟，马上飞出宫了

到了和寒婵约好的日子，韦安玄带着青梅酒踏入祁光殿。正是申时出头，皇帝看奏折看得头疼，韦安玄便来了，还带了美酒，皇帝立时丢下手中的奏折，搂着貌美的皇后到怀中，心神荡漾不已，美人送到嘴边的酒也是毫不推拒。

韦安玄有心灌酒，不过一会就让皇帝喝了两壶，醉意朦胧，竟开始胡言乱语。

“皇后貌美又贤惠，等日后淑妃入主披香殿，有你二人，朕就心满意足了。”

韦安玄拿酒杯的手停滞了一瞬，皇帝又醉醺醺地说：“之前朕还担心皇后会不高兴，是朕对皇后有些偏见了，想必皇后会对淑妃大度的吧？”

大度，很大度，臣妾还给她添嫁妆了呢。韦安玄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冷笑着，转头又是温柔似水：“臣妾会的。陛下觉得这酒好喝吗？不如给淑妃妹妹送去一壶，让她也尝个新鲜。”

皇帝喝的昏昏沉沉，哪里听得清楚韦安玄的问题，只说好。韦安玄便传大太监来，“陛下赐荣徽阁青梅酒一壶，你速去速回。”

大太监领命走了。皇帝这时直往韦安玄身上嗅，嘴中念着皇后好香便要剥她衣裳。祁光殿的宫人见状全退了出去。

皇帝宠幸韦安玄后便在药性的发作下睡了过去。韦安玄轻轻抚摸着皇帝的侧脸，心中算着，荣徽阁那应该已经事发了。

她们约定以青梅酒为信物，见青梅酒，寒婵便可以开始行动。

有许尚宫为借口，寒婵轻易就把宫女们全打发去尚宫局取新制的衣裙。荣徽阁看守的侍卫只有六人，寒婵赏每人一壶醇酒，让他们回侍卫所休息，称会向皇帝要另外一批侍卫。

那酒中则下了足足的蒙汗药。

寒婵亲手泼油，亲手点火。火一瞬间燃到屋顶那么高，她推开窗户爬出去，复把窗户关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从承武殿走。

荣徽阁无人值守，附近的禁卫得了命令，对寒婵视而不见，在她离开后才跑去荣徽阁。此时已有宫人被火光吸引前来，奔走着大呼走水。

寒婵努力跑着，路过一座不知名的宫殿，瞥见一位美人，一身玫红色绸缎华服，头上的金簪玉器重重叠叠，金光熠熠，想来身份不低。

此刻这位美人正站在宫殿的台阶上，直直朝寒婵看过来，却一点没有要喊人的意思。

皇帝妃嫔众多，这样打扮的最少位至九嫔的上三位。宫中在此之上的有邓贤妃，梅昭容，李昭媛，还有刚从昭仪晋为德妃的太尉之女徐丹容。

可惜这几个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只得记了一下宫殿的位置就在荣徽阁边上。

寒婵不再思考这些，当务之急是逃出去。她一路上不回头不停留，直直跑到宫门，见到高未珂才敢脚一软，跌进高未珂的怀里。

“好累。”寒婵喘着气，没什么力气地说，“你抱我。”

高未珂怔愣了一瞬，马上神色如常，“还没成为我的王妃，使唤我倒是得心应手。”

话是这么说，高未珂还是把寒婵横抱起来。寒婵很轻，抱起来轻轻松松，缩在他怀里显得很小。

寒婵勾住高未珂的脖子，“你不是乐在其中？”

高未珂笑了笑，抱着寒婵坐上马车。帘子将二人与外界隔绝起来，只有些微月光从窗缝里漏进来，二人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五官。

“你还记得吗？”寒婵突然开口，“你之前也抱我上马车过。”

眼睛看不清，呼吸扑在脸上的感觉让高未珂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鲜活的人。

他记得很清楚，是一年前的百花节，寒婵崴了脚，靠着百花湖的围栏慢慢走。即使是受伤的玫瑰，依旧鲜艳脱俗。他当了一回护花使者，把寒婵抱上马车。年轻的少男少女接触过密容易惹闲话，幸而周遭都是自己的亲信，这件事一点也没有传出去。

“你说的是你崴脚的那次吧。”

“是啊。”

寒婵缓缓凑近，“我要是说，那次我是故意的呢？”

今天前朝很不安宁。荣徽阁走水，寒氏女失踪，皇帝失了美人，上朝时一直阴沉着脸。昭王上奏，太皇太后赐婚宁国公义女为昭王妃，于四月二十成婚。

此话一出，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朝臣议论纷纷，这两位贵人真是巧了，一个刚失了美人，一个就抱得美人归。昭王真会挑日子，没看见皇帝心情不好吗，纯挑皇帝的伤口撒盐吧，还太皇太后赐婚，直接略过皇帝了，打谁的脸呢。

不过，皇帝正为了美人黯然神伤呢，没说什么，最不高兴的是丞相韦陌。

不等朝臣们议论到韦氏女，韦丞相已经站出来，说：“昭王殿下，老臣曾向你多次提出与我韦府结为姻亲，这事陛下也是默许的。小女夕玄自幼乖顺，秀外慧中，是如何入不了殿下的眼啊？”

高未珂看向他，“韦小姐有丞相自小教养，自然不会是池中之物。只可惜本王无意，丞相的美意，本王只能心领了。”

朝堂之上拒绝得如此直白，韦丞相的老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韦丞相的火气上来了，“殿下人中龙凤，这宁国公是有几位公子，义女又是打哪来的，老臣从未听说过，莫不是什么民女野妇，一朝改头换脸，做了个宁氏义女的身份出来的吧？”

高未珂挑了挑眉。宁国公的“义女”不是别人，正是寒婵。韦陌说中了十之八九，确实是高未珂给她改头换脸，利用舅舅宁国公的名号，给寒婵搞了个称号，对外说是自小养在别处的义女，谈婚论嫁才叫回来。

这话也就骗骗人，他准备了别的门路来让所有人闭嘴。

“太皇太后驾到！”

韦丞相猛地看了高未珂一眼。高未珂没说话，狡猾地歪了歪头。

君与臣都向宁太皇太后行大礼。

“皇帝，昨日昭王向哀家请婚，哀家听闻皇帝醉酒身体不适，便替皇帝先赐了婚，让昭王上朝时再与皇帝说明。皇帝不会怪哀家多事吧？”

太皇太后和颜悦色地说。

皇帝便回：“皇祖母一向疼爱皇叔，朕比皇叔还小上几个月都有了正妻，皇叔却忙于政事，府中连个侧妃都没有，只有几个侍妾，皇祖母着急也是难免。”

高未珂笑了笑。今天皇帝倒是脑力很灵光，失了美人确实对他来说打击不小，整个人都醒了，如果他知道自己失了的美人即将成为自己的皇婶，想必要打击得洗心革面了吧。

韦丞相忍不住了，上前为爱女争取机会：“启禀太皇太后，老臣曾多次向殿下提出，老臣的小女，皇后娘娘亲妹韦夕玄，嫁与昭王殿下为妻，这，这是陛下也首肯的啊……”

“陛下什么时候首肯了？本王怎么不知道？”高未珂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

皇帝一言不发。一来心情不好，二来他私心里不想让韦氏女嫁给皇叔。长女嫁侄，次女嫁叔，韦家两边都沾，会让他心存不安。

韦丞相停滞了。

“陛下……陛下是在还没登基时说的……”

高未珂冷笑一声，“只是玩笑话，丞相也要当真吗？”

韦丞相还没说话，高未珂又若无其事地添上一句：“本王话放这了，王妃不可易，若丞相真想与本王结为姻亲，就让韦小姐来昭王府做个小的，红袖添香，倒也是美事。”

气人还是高未珂最会。此话一出，韦丞相胡子都被气歪了。

“你！！！”韦丞相这下子真被气到了，指着高未珂半天说不出话来，“堂堂相府嫡小姐，许给你做妾室，给那个不知道哪来的宁国公义女伏低做小，你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

“韦相，这话就过了，”太皇太后开口了，“昭王身为陛下的皇叔，身份如何不够尊贵了？我琅都宁氏名门望族世代簪缨，如何就当不起昭王妃了？难道韦相认为，哀家出身宁氏，也当不起这太皇太后？”

韦丞相连忙请罪。

“老臣失言。太皇太后自是尊贵无比。”

“韦相不妨听哀家一句话。早听闻韦相爱女恋慕昭王许久，但王妃已立，旨意不可收回，若只是想陪伴昭王左右，做个侧妃倒也可以，只是比王妃低一阶罢了。”

韦丞相想起爱女一片深情，仍是抹不下这张老脸，“太皇太后，这，侧妃毕竟也是妾啊。”

太皇太后和蔼地说：“韦相，如今身份高过昭王的只有陛下，可陛下也有了皇后，韦相嫌昭王不够尊贵，又不愿让爱女做妾室，那便委屈点，找个没娶正室的宗亲吧，至少尊贵和正室占得其一。”

韦丞相缄默不语，良久向太皇太后行大礼，后者微笑着示意大太监宣旨。

“丞相府嫡女韦夕玄，于四月二十与正妃一同入昭王府，居侧妃之位。”

四月二十日，昭王府迎来一位正妃一位侧妃，可谓是热闹非凡。昭王同时得到一妻一妾成了琅都时新的话题，但更多的，是对昭王这位正妃的讨论。

“宁国公膝下有五位公子，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位义女。”

“听说，这位小姐之前是在亲生父母处养大的，只是早早认给宁国公府做义女。可这亲生父母最近过世了，公爷和夫人疼惜义女便马上去接回来了。”

“是是是，我还听说，这位小姐从前和昭王殿下见过，听说貌若天仙，把我们这位一向温良恭谨不亲女色的殿下迷得很哪，连相府那正经的嫡小姐也不要，就算得罪丞相府也要娶这位宁小姐。”

“听这位仁兄说来，昭王妃想必美若天人，还深得昭王殿下喜爱咯？可是在下听说，这侧妃正是殿下拒绝的那位韦府嫡小姐，也是一位美人啊，说不定等见到真人了，殿下又改变心思了。”

“我赞同，这丞相府是什么地方，相府嫡小姐是什么人，尊贵无比，绝非俗物，保不齐以后，两妃之间的情况会反转呢。”

寒婵小心的掀开窗帘，问走在轿子旁边的满笙：“他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满笙正是寒婵从前的侍女，自寒府被抄家逃出来后便躲在寒府一家隐秘的铺子，今日来陪寒婵出嫁。她离百姓们很近，闲话听了个十成十，自然也听到了那句“情况会反转”，嗤之以鼻，“他们呀，不过是讲了些瞎话罢了，小姐不听反倒清净。”

寒婵在红盖头下笑了笑，满笙最是忠心护主，定是听到了关于她的闲话，“讨论我和韦侧妃的吧？我猜，他们看好韦妃，对我这个不知道打哪来的正妃不大在意。”

满笙气呼呼地说：“小姐别听他们唱衰，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寒婵温和地说：“不过是几句闲话罢了，我都不放在心上，你何苦这么生气？他们现在看好韦妃是因为韦妃家世显赫，才貌双全，可这财与貌跟昭王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干系。如今说这个，日后也会说那个，你我都只有一颗心，世间人人都要说话，句句放心上，哪放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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