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死了
郑芯死在了霜降那天晚上。
隔天才被前来送快递的小哥发现尸体,他给郑芯打电话全都无人接听,在按门铃的间隙,正巧发现未关严实的大门,于是他推开门,一眼便望见郑芯的尸体安静的躺在被浸满暗血的地毯上。
“啊——”
快递小哥直接吓得后退三步尖叫出声,随后颤抖着掏出手机报警。
刑警来得很快,警鸣将清早的宁静划破响彻在小区上空,郑芯的家门外被拉了几条黄色警戒线,有好事群众想要围观也被刑警一一驱逐。
不算大的房间内充满了各种打斗痕迹,地上碎裂的花瓶,猛烈撞击下缺了腿的椅子无一不彰显案件为他杀的可能。
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大的中年男刑警在现场指挥:“你们几个先给现场拍照,你们几个在周围看看有什么线索。”
几人领命分散工作后,一名年轻的实习警察凑到中年刑警的身边,问:“老师,您觉得这是自杀还是他杀啊。”
听到这个问题,他的老师眼角一抽,抬手指着郑芯尸体腹部三道血肉模糊的口子以及直接扎穿心脏的水果刀反问:“你看着这场面还能定义成自杀,那可真是眼瞎。”
年轻的实习警察也明白自己似乎紧张过头,今天是他正式实习的第二个月,就遇到这样的大案,一时半会儿脑子不太灵光。
“你去那边看看有什么线索。”
“好的老师。”
他听话地走到窗边收集线索,没多久白色的轻薄窗纱忽然小浮动飘动,注意到这点的实习刑警直接被吓得跳起,发出尖叫。
“啊——”
“小刘!你干什么呢!”他的老师被他吓了一大跳,随即皱起眉头严厉呵斥。
实习生小刘抱紧自己的双臂,声线打颤结结巴巴道:“报,报告,那个纱窗忽然自己动起来了!”
那边的窗户都关的紧,也不太可能有风会透进,面对这样的灵异画面,小刘失礼尖叫也似乎情有可原。
“什么动起来了!你是太紧张出现幻觉了吧!”老师训斥着,“快工作,别瞎想!”
小刘搓了搓自己的臂膀,委屈的“哦”了一声,随后又盯着白色窗纱看了一会儿,低声嘟囔:“难不成真的是我压力大看错了?”
在小刘低下头的瞬间,只见那白色纱窗前面赫然站着早已死去的郑芯。
她平静而沉默地环视房间里的几位刑警,最后将视线落到刚刚被她吓得不轻的小刘身上,默默叹了口气。
谁能告诉她一下,为什么死了以后不是去地府也没见到死神,反而变成了一缕游魂留在世间?
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太过执念太过牵挂的东西吧?
郑芯又小心的绕过那些正在辛勤工作的刑警,蹲在自己满身是血的尸体旁边,注视着自己早已没了生气的□□。
嗯,怎么说,如此近距离的观看自己的尸体,心情还是很非常微妙。郑芯的视线从头向下扫,茶色的瞳眸映照出看见那把没入心脏的刀。
“嘶——”
饶是她早已成了游魂,再次望见自己尸体上的伤口,也会下意识觉得疼痛。
虽然变成鬼是不会有痛感的。
“啧啧啧。”郑芯咂咂嘴,摇了摇头,评价道,“到底是哪个不要碧莲的王八犊子这么狠心,给我肚子来了三刀还不够,还把我心脏捅穿了!”
她说着又有点愤愤不平:“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小瘪三干的,看我不给你捅成马蜂窝。”
当然,比起变成游魂更让郑芯抓狂的是,她居然忘了究竟是谁杀了她。
这下好了,想要报仇都找不到合适的仇家。
替她拍下尸体现场的刑警姐姐看着自己手中相机屏幕映出的照片,又看了看郑芯的尸体,惋惜似地摇摇头:“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死了太可惜了。”
小刘的老师也摇了摇头:“红颜薄命啊。”
郑芯生得好看,骨相尤其漂亮,挺立的鼻梁与柔和的面部线条,白净的脸上却沾满了早已结块的血印,眼睛微微磕着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
她死去的画面并不令人感到血腥不适,反而像上个世纪名家的油画。
死者本魂还在围着自己的尸体打转发愁,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哎哎!这位先生冷静一下,这里是案发现场,无关人员不能入内!”
“让我进去!”
喧闹声引起了郑芯的注意,她顺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一眼望见了被刑警拦下的沈浔淮。
时隔半年,再次见到对方的面容,郑芯原以为自己会心跳加速,会开始难过,止不住会悲伤。
事实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了游魂的缘故,她现在的心情十分平静。
平静到连她自己都有点惊讶。
沈浔淮不复当初的那股冷淡矜贵样,反倒多了些匆忙之下的潦草,一如当初他们初见时那样。
十分落魄。
“郑芯!郑芯——”被刑警拦下的沈浔淮语调激动高昂,却在目光撞见躺在地毯上早已失去生意的郑芯后,声音犹如幼兽似的低喃而下。
刑警还以为他冷静下来,照例询问对方来历:“说吧,你跟死者什么关系。”
沈浔淮直愣愣地盯着郑芯的尸体,目中无光像是在放空。
刑警同志还以为他没到,正准备再次重复,得到对方气若游丝的回复。
“我是”沈浔淮唇瓣嗫嚅,艰难地吐出剩下的称呼,“她的前夫。”
得到回复的刑警同志还在心底纳闷,这婚都离了,怎么还这么关心前妻的动向,来得速度如此之快,莫不是犯人再度回到现场?
另一个负责通知家属的警员小姐听到沈浔淮的自我介绍,了然地拍拍守门的刑警肩膀:“我刚刚查过受害者的第一紧急联系人就是沈先生,是我联系的他,你放他进来吧。”
“哦哦,行。”
听到警员小姐这个回答,沈浔淮又是一愣,像是没料到郑芯对他如此用情至深,就连离婚半年了第一紧急联系人依旧是他沈浔淮。
蹲在地上观看自己死亡现场的郑芯同样露出诧异之色。
“我靠。”半响,她才瞪大了眼,半是悔恨半是懊恼,“我居然忘记把他取消了!”
现在倒好,早已成陌路人的前夫同志还特地被刑警同志呼叫而来,观摩她死亡的第一现场。
沈浔淮这个人天生就带着股孤傲冷淡的矜贵感,深墨的瞳孔总是映射出淡漠的光,金丝眼镜往鼻梁上那么一放,活脱脱一现实版的斯文败类。
此时这位斯文败类像是失了魂似的站在离郑芯不远处的地方,一点也没了往日的冷淡疏离,反而多了几分悲哀的凄凉。
这反倒让郑芯有些奇异。
她站起身子,又小心翼翼地绕过辛勤工作的刑警,走到沈浔淮身边。
沈浔淮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是失了发条的娃娃,只是用目光紧紧黏在郑芯的尸体上,看上去还真倒像个痛失爱妻的好丈夫。
郑芯看着这样的沈浔淮,有时候真觉得男人这种生物简直莫名其妙。
“当初说不爱我的是你,要离婚的是你,现在又装作情深的也是你。”郑芯跟沈浔淮面对面而站,歪歪头对上他失神的目光,忽然伸出食指在他额头的地方轻轻一点。
游魂缥缈无实体的手指自然穿过了活人的□□。
“你呀你呀,这情绪转变得真让人莫名其妙。”郑芯还习惯性用着当初相爱时最爱说的撒娇语调,开玩笑似的说道,“总不会杀了我的真凶真是你吧?”
或许是人死了之后感情也随之减淡,又或许是在这半年的离婚时光里,郑芯确实已然释怀,此时再见旧爱,她心如止水,没有一点爱,也无半点恨。
沈浔淮自然是不会听到一个游魂的自言自语,巨大的悲伤像是数不尽的海浪,层层叠叠地向他奔涌而来,将他溺死在这片暗蓝色的海。
正当郑芯打量着沈浔淮的同时,另一道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从房门外传来。
来者似乎还比沈浔淮更为激动,人刚出现在门口,还没进屋呢,就开始哭嚎:“姐——姐——你怎么了啊!”
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直接把在场所有人包括郑芯这个游魂都吓了一跳,顿时吸引了四面八方的目光。
郑易像是感受不到那些人的存在,像只被困于笼中的野兽似的嘶吼,挣扎着就要越过守门刑警的阻拦。
“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姐!”郑易连哭带嚎,原本俊朗的面容糊满不知是鼻涕还是泪水,“你不是说要好好活着吗!你骗我啊!”
“这位家属,请不要那么激动!”守门小哥差点抵挡不住郑易的冲撞,耐着性子安抚这只困兽,“逝者已逝,还请节哀。”
“姐姐,你醒醒啊。”郑易像是自动屏蔽了一切杂音,眼里除了郑芯再无其他。
撕心裂肺的哭声充满楼道,很突然的,他像是无意瞥见站立在一侧的沈浔淮,哭声戛然而止两人目光交错的瞬间,怒火随着攀爬上脑,巨大的愤恨填补凄惨的哀伤。
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劲,一下推开拦住他去路的刑警,怒气冲冲直奔沈浔淮,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前,他鼓足了力气一拳打在沈浔淮的左脸。
“砰——”
被打的人收到重击,撞翻身后刑警的工具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你个天杀的王八蛋!!!”
施暴者像是并不满意,冲上前一手拽起沈浔淮的领子,另一只手想要接着挥拳。
突遭变故,在场的几个刑警连忙制止郑易的举动,七手八脚地抓住郑易,让沈浔淮得以有喘气的时间。
郑易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野兽,额上青筋凸起满脸怒色,紧实的胸腔一起一伏剧烈喘息,抬起手指着沈浔淮破口大骂。
“你这个狗东西,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里!”骂完,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瞪着眼就要继续上前与对方厮杀,“该不会就是你杀了我姐吧!我□□爸的沈浔淮!我搞死你!!!”
语罢,就要挣扎着上前,给对方几个硬拳尝尝厉害。
“这位家属请你冷静一下!现在还没确认凶手是何人!”
“您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请不要破坏案发现场!”
“想闹都出去!不要妨碍警方取证!”
刑警你一言我一句的相劝,这才让郑易为数不多的理智回笼,他大口喘气,居高临下地看向被他打到在地的沈浔淮。
“沈浔淮我他妈告诉你!”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吼道,“我姐的死要是跟你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倒在地上得到沈浔淮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被拳头造访过的侧脸通红发肿。
他没有愤怒或是任何抱怨,只是越过郑易的身体,失神地望向倒在地上的尸体。
郑易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顺着对方的视线扭头向后看去,扭曲地勾起唇角,满含悲伤又带着尖锐,嘲讽道:“这个时候装什么大情种呢?”
郑芯近距离地围观了一场斗殴——当然是郑易单方面的。
此时她终于从中尝出满嘴复杂。
两个她生命中最无法舍弃的男人,一个至亲,一个挚爱,此时站在同一屋檐下,不约而同地看向她早已冰凉的尸体。
争吵与愤怒后是无尽的哀伤,屋内又再度陷入沉默。
只是这短暂的寂静没维持多久,便被一阵惊呼打破。
“老师!老师!”原本在窗边勘察现场的小刘突然惊呼,,“我找到犯罪嫌疑人的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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