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韩越（三）

韩越看着坐在椅子上，身形瘦弱纤细的乔眉，他还是难以置信，眼前这女人已经怀孕了。
  “一点都看不出你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乔眉目光平静解释道:“衣服穿得较宽松，再加上我身形纤细，所以不显怀。”
  韩越想到那个艳丽凌人的女子，出手毫不留情，乔眉被打一顿，青紫一片，我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孩子？
  他担忧的建议道:“那要去医院看看吗？刚才她们那样打你，怕伤到了孩子。”
  乔眉用手轻轻抚摸肚子，神色温柔的回道:
  “我护住了肚子，没有还手，只手臂和脸上被打得狠一些，没伤着什么。”
  韩越看着面前受伤的乔眉，心头突然有种冲动。
  脱口而出:“你可以和我结婚，我能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乔眉听了韩越脱口而建议，心头有些惊讶。
  她怎么也没想到韩越对自己有这种心思。
  乔眉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她是个成熟的女人，不会故意装听不懂韩越脱口而出的话。
  乔眉心头清楚，韩越并不是因为自己怀孕，就单纯想解决孩子身份问题而出口的话，他还对自己动了心思。
  在韩越没有脱口而出娶自己这话时，乔眉还以为彼此只是朋友关系。
  乔眉想不明白，韩越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动了心思。
  是在小工厂，还是在小区的每一次接触，她察觉不到韩越心思起变化的时间。
  在小区再次重逢后，随着自己与他打招呼的时间越久，韩越对自己也不如以前那么沉默。
  乔眉以为韩越的不沉默是因为他逐渐习惯自己的存在，交流时间变多了。
  却没深想韩越喜欢上自己。
  但乔眉心里清楚，她配不上韩越的喜欢。
  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斩断他喜欢自己的念头，不勾勾搭搭玩暧昧。
  乔眉眼神冷静又犀利的望着韩越，警告道:
  “不要喜欢上我，我是个人生毁了一半的女人，心机又深，精于算计，不值得你这么善良的人喜欢。
  更不会和你结婚，送你一个不是亲生血脉的孩子。”
  “为什么？明明能给这个孩子唾手可得的名分。”
  韩越想不明白，他虽然没有钱，但能给孩子一个不被社会歧视的名分，为什么乔眉不加任何考虑就拒绝了。
  乔眉看着眼前高壮的男人，穿着保安服，身体修长又有精神。
  再加上诚实的品格，若不是走到这一步，他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因为那个男人能赋予这个孩子无限可能，而你却只能束手无策的随波逐流。
  韩越，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在你对我的心思没有彻底清除干净时，彼此就不要再见面了。
  夜色已经很晚，你该去巡逻了。”
  乔眉说完就站起身，不再看韩越一眼，淡漠的慢慢往她居住之处走去。
  韩越怔怔望着乔眉走远的背影，他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理智。
  乔眉在拒绝自己时，一点都没有平日的温柔和善，快刀斩乱麻，让韩越心中泛起苦涩和难受。
  但心头更多的是担心，担心乔眉和那个未出世孩子的处境。
  乔眉怎么就想不明白，做破坏别人夫妻感情的第三者，又有几个人有好下场。
  只是韩越心里清楚，不管自己如何担心，对于乔眉做出的选择，自己都没有干预立场。
  乔眉走得很远，韩越才远远坠在后面，见她安全上去，才转身去巡逻。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过了一个多月，每次乔眉在见到韩越巡逻时，都会故意避让。
  这也导致韩越见着乔眉的次数越来越少，心头也明白乔眉在池塘边说话时下的决心。
  他也没有不识趣的凑上去，远远看着乔眉的身影，自己也会避开。
  韩越以为自己和乔眉的交集会随着彼此刻意的疏离，关系逐渐生疏。
  与他一起工作的同事每次看到乔眉避让，也会对韩越说:
  “还算这个女人识趣，晓得自己风评不好，没再来打扰你，这也是你的幸运。
  要知道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她们道德底线很低，要是被缠上，很难脱身。”
  韩越并不赞同同事的观点，但他也知晓同事是好意。
  虽然不高兴同事对乔眉的看法，但也不能妄加指责，只能终止同事的劝说。
  “她是怎样的人，与我没有关系，我们就不要讨论乔眉了，平日见着避开就行了。”
  同事虽然没有被韩越指责，但韩越不欲多谈的态度还是让他窥见了些情况。
  大家也不是小孩子了，说话做事也有分寸，后面韩越就很少听到他们再提关于乔眉的话题。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下去，这一个多月围绕乔眉和那个男人的风言风语也逐渐平息下去。
  在韩越以为事情步回正轨时，乔眉却出事了。
  乔眉出事那天，恰巧韩越未当值，回去了自己购买的二手房休息。
  在家休息的时候，韩越刚把晚饭吃完，在收拾厨房。

  就有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擦干手，走出厨房，拿起电话一瞧，来电人是值班的同事权哥。
  他有些疑惑，自己的休息时间，同事怎么突然来电了？
  因为保安工作不像其它工作，每日事毕还要交接。
  所以同事突兀的电话铃声，让韩越不得不犯嘀咕。
  他将电话接起，问道:“权哥，有事吗？”
  值日的权哥听韩越接起电话，总算松了口气。
  权哥也没有废话，直奔主题，将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
  “乔眉现在在医院抢救，联系不上她的亲人。
  想着你之前不是和乔眉熟悉嘛，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亲人的联系方式。”
  韩越接到权哥电话，听着乔眉在医院抢救，心沉入谷底，拿着手机的手止不住颤抖发冷。
  权哥在电话中说的事情他怎么一点都感受不到真实性。
  乔眉那么精于算计，怎么会出事，而且她没有出去外面，每日待在小区。
  韩越勉强控制着颤抖的身体，听到自己干涩着嗓子战战兢兢问道:“她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来。”
  而权哥在手术室外，虽然觉得韩越说话声调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感冒了。
  不过在听到韩越说自己要过去时，权哥下意识皱眉。
  他不由想起当初同事们打趣乔眉与韩越，想将他们凑对的事情。
  韩越是个好小伙子，为人诚实正直，虽然平日不爱说话，但权哥本能不想乔眉与他有纠葛。
  权哥赶紧阻拦韩越道:“你不用跑过来，我们能处理好，你告诉我们她亲人的联系方式就可以了。”
  韩越却没有听从权哥的建议，而是说道:
  “权哥，她在S市只有我一个朋友，你帮我先照顾好她，我马上过来，将地址发给我吧！”
  权哥说道:“可以让她的情人来照顾。”
  韩越反驳道:“权哥，这种以金钱交易的关系，在困难时候，又怎么可能靠得住？”
  权哥气急败坏道:“左说右言，你就是要过来对吧？”
  韩越“恩”了一声。
  权哥在电话中能感受到韩越的坚持，妥协道:“唉！犟不过你。”
  权哥将送急救的医院地址发给了韩越，韩越什么都没有收拾，就直接拿着存折往权哥发过来的地址赶过去。
  手软脚趴，心神无主，在出租车上的每分每秒都度日如年。
  也是在此时，韩越才知道，他对乔眉的在乎已经刻印在身体血脉中，变成无法割舍的存在。
  权哥见到出现的韩越，血色尽失，眼中血丝弥漫，腰间还系着围裙，一看就是出门之时手忙脚乱的情况。
  权哥隐隐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给韩越打电话。
  韩越看着权哥还守在手术室外，焦急忙慌的询问乔眉现状。
  “乔眉如何了，医生有说些什么吗？”
  权哥看着到了手术室外，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打听乔眉情况的韩越，心头微微一叹。
  权哥清楚意识到，若是韩越今后与乔眉纠葛越来越深，自己今天这通电话，可能就是原罪。
  虽然心头这般想，但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不妥之处。
  他对韩越回道:“暂时还不清楚情况，从进了手术室，医生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只能慢慢等待了。”
  权哥看着不停走来走去的韩越，招手道:“过来坐一会儿吧！你这样走来走去，只会越来越慌乱。”
  韩越听从权哥的话，坐在手术室外心急如焚的等待。
  同时也向权哥打听道:“乔眉好好的待在小区内，怎么突然就进入了急救室？”
  权哥将自己当时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们在外面巡逻，突然听到电梯口有人喊救命，察觉有异常情况，赶紧跑过去查看。
  结果就见到乔眉痛得面色发白，身下流出很大滩血，血淋淋的，突然见到这场面。将我们巡逻的几人都吓住了。”
  韩越赶紧追问:“后面呢？发生了什么？”
  权哥继续说道:“我们才靠近，乔眉见到有人来，也许是情绪松懈下来，就直接昏了过去。
  我们着急忙慌的拨打120电话，送了急救，见着她这个情况，事发突然，也该通知亲近的人来照顾。
  想到你曾经与乔眉走得近，可能会知道乔眉一些基本情况，就打电话来询问，哪里想到你火急火燎跑过来了。”
  权哥看着韩越这模样，犹豫半晌，还是将心头的猜测说了出来。
  “乔眉有这一劫，可能是犯了别人的忌讳。”
  韩越以为乔眉这事是意外，但听权哥这说法，事情不简单。
  “你也知道我平日喜欢看侦探小说，会有这个怀疑，是因为我们发现在乔眉小姐居住的附近，全部都是滑腻腻的。
  这种情况实在不能算巧合，我刚才和队长也汇报了这个事情。
  队长调取监控查看，确实发现在乔眉小姐居住的附近，有生面孔出没。
  本来这是属于客户的隐私，我不应该告诉你的。

  但看你现在这模样，是一头扎进这个女人身上了。
  我们同事一场，隐瞒你也不厚道，但别说是从我嘴里提及的，不然，我怕这份工作会保不住。”
  权哥透露的消息，对韩越而言特别重要，他说道:“谢谢你，权哥，我知道事情的轻重。
  天色也不早了，巡逻一天也非常累，现在有我在这里看着，你先回去和队长汇报吧！”
  权哥见手术室迟迟没有动静，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就干脆的答应下来。
  权哥离开后不久，手术室的红灯才被关闭，医生走了出来。
  韩越见此，赶紧快步迎上去，询问道:“医生，乔眉怎样了？还好吗？”
  医生揭下口罩，对韩越问道:“你是病人乔眉的家属吗？”
  韩越迟疑一下，点头承认道:“医生，是的，我是乔眉的家属。”
  医生将乔眉的情况告诉给韩越。
  “病人的手术很成功，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她怀着的孩子没保住，今后怕是难以再怀孕了。”
  韩越听到医生的回答，怔在那里，乔眉一心算计着嫁入豪门，这个孩子没保住的事情被她知晓，她到时候要如何自处。
  等医生离开后，护士才在后面将乔眉推了出来。
  韩越见到她还在昏睡，非常担心，追问护士道:“乔眉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护士道:“等麻药劲头过去了就能醒，估计在晚上十点左右吧！
  你是病人的家属吧！和我们一起去她居住的病房吧！一路上也可以交代你一些护理的注意事项。”
  在前往病床的时候，护士交代道:“她流血量较大，身体又伤了本质，很虚弱，要随时注意保暖，最近不要食用辛辣食物…情绪起伏不要过大，不然会留下后遗症的…”
  医护人员将要注意的事项娓娓道来，韩越怕自己忘记了，还找护士借了纸笔，将每一个注意事项记录清楚。
  医护人员看韩越这认真劲，还觉得奇怪:“看你这样子，也是疼老婆的人，怎么还让老婆摔一跤，导致流产后果。”
  韩越只能沉默以对，他不知如何回答医护人员的话。
  韩越去买了盆子，洗脸帕，纸巾等物品，回来后，乔眉还处于昏睡状态。
  他看着乔眉躺在病床上的容颜，手指一寸寸扫过她的眉眼。
  此时她脸上的妆容尽失，苍白得像张纸一样，失去了往日精致温柔的一面，只剩下满身狼狈之色。
  明明以为没有任何交集的时候，命运总是奇怪的将他和乔眉凑在一处，陷入这千千结中，解不开，剪不断。
  “乔眉，我该拿你怎么办？”
  沙哑的嗓子呢喃问道。
  此时乔眉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让一直注视着她面容的韩越神色一僵。
  将手离开她秀美的容颜，无力的垂在身侧。
  乔眉将眼睛缓缓睁开，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韩越。
  感受到犹如车碾压过般难受的身子，轻咳了下干涩的嗓子，问道:“我身体如何？”
  韩越看着苍白又虚弱的乔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实话实说，乔眉能承受住吗？
  “你是个实诚人，骗人是难为你了，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早晚要晓得，不用想着隐瞒下来。”
  韩越迟疑半晌，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由于失血过多，孩子没有保住，未来怀上孩子的几率很小。”
  乔眉听到这话，哪怕心里早已经晓得答案，还是难受异常。
  韩越说的几率很小怀上，她并不相信，因为之前去医院检查的时候，老医生就下了决断，若是落胎，是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
  但韩越听到乔眉的吩咐，纹丝未动。
  “我就在这里，不会打扰你的。”
  乔眉不再搭理韩越，她直直望着洁白的天花板，泪水悄无声息的往下流。
  韩越看着无声流泪的乔眉，心头犹如压着一块大石头，安静的病房环境，让彼此的空间更加压抑。
  “护士说，落胎的人情绪切忌大悲大喜，容易伤身体。”
  他用纸巾将乔眉无声滑落的泪水擦干净，小声说道。
  但乔眉却没有搭理韩越的话，只默默流泪。
  这个孩子她充满了无数期待，有着对身份的渴望，也有想拥有一个家的期盼。
  但在此时，全部期盼渴望都化为乌有，她心头如何不自责。
  若自己出门的时候，再小心一些，随时注意地上的情况，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对于乔眉的不搭理，韩越也不知所措。
  他不知如何安慰乔眉，只能安静陪着她，用纸巾温柔的擦拭掉眼泪。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乔眉的泪水也逐渐干涸，看着温柔以待的男人，她眼中浮现一丝挣扎。
  乔眉这前半生出生在不幸的家庭，每日的生存就耗尽了她全部气力，她没有精神去交朋友，她也不认为有谁走进自己心里。
  除了自己的妹妹陪伴以外，任何人在她心中没有任何区别。

  韩越，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他才出现在小工厂，看着他永远保持着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乔眉就有种直觉，她找到了同类。
  她荒芜的世界，只有同类才会明白，每天上班和下班都会笑着与他招呼，是想靠这个同类更近一些，想汲取一些温暖。
  若当时没有妹妹出国做交换生的事情，她一直待在小工厂，也许她和韩越会有不同的结果。
  但在自己离开小工厂，选择在红尘中沉浮，选择堕落开始，自己就已经不适合他了。
  世界荒芜的人，对待感情都会有洁癖。
  哪怕短时间内不会在意，但长年累月的相处，时间很漫长，那份微不足道的过往就会变成慢性毒药，将两个想互相支撑的人腐蚀得遍体鳞伤。
  这样的结果不是乔眉想要的，所以在知道韩越对自己有超出朋友界限外的情绪后，她果断的在彼此关系中划出界限。
  因为只有这样，自己唯一的朋友才能保住。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来照顾你。”
  “我可以请护工来照顾，用不着你。”
  “乔眉，我已经放不下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韩越，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想伤害你，而男女感情就是种伤害和折磨，你离开医院吧！在你心头没有放弃我之前，我们就当不认识吧！”
  “乔眉，已经晚了，当我出现在你手术室外时，那个时候我就发现已经晚了，你已经融入我的血脉，成为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乔眉陷入沉默中，思绪复杂，眼前的男子诚实质朴又坚定，与自己的父亲完全没有可比性。
  若她当时没有选择堕落，抛弃自己的道德底线，拥有这个男人，虽然生活平淡，但也会幸福一生。
  可惜，他来晚了，在自己所有的不堪一一展现出来后，在自己失去生育能力后，她无法允许自己去接受，去伤害自己唯一的朋友。
  “韩越，你离开吧！我现在是病人，没有精力和你耗，你忍心因为自己的事情来打扰我吗？”
  “乔眉，你太固执了，我若是走了，你会通知自己的妹妹吗？或者告诉你的金主？”
  乔眉沉默，她不会告诉妹妹，自己糟糕的生活，让妹妹无法安心学习。
  也不会告诉蔺怀远，哪怕那个男人让很多女人迷恋，温柔体贴又多金，但自己此时的狼狈虚弱不能给他留下坏印象。
  一个婚内出轨，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身边不缺女人，只要露出一点不完美之色，他的思想就会不停放大。
  以乔眉的心智，又怎么可能冒这种风险。
  “让我留下吧！就在医院陪陪你，你不管是狼狈还是完美，我都清楚，你也不用费尽心思遮掩。”
  “韩越，感情越陷越深，痛苦的是你。”
  “我晓得，在选择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做出决定了。”
  乔眉一叹:“随你吧！”
  “还有件事，本来在此时告诉你不合适，但我还是不想隐瞒你。”
  “什么事？”
  “你摔倒的事情好似被做了手脚。”
  “有证据吗？”
  韩越摇头:“没有。”
  “我知道了。”
  乔眉冷冷一笑，说道:“在我怀孕之后，就知道日子不得安宁，没想到还是着了道，没有保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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