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真相是假（二）

“什么叫，当细作。”朱贱男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双手将正要为他收拾的莺哥死死地钳住，“你胡说的吧，她怎么……她怎么可能是细作呢？你是在骗人吧。”

        莺哥被紧紧拽住，动弹不得，正要发火，却见朱贱男此刻面色惨白，双眼通红，嘴角挂着痛苦扭曲的笑意，虽是在笑，仿若恸哭，无端端瘆人的慌。莺哥被他所慑，忙拼命地将手扯出，整个人往后退去。

        两人拉扯之间，朱贱男还在不断欺骗自己：“莺哥，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她那么柔弱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细作呢？怎么可能呢？”

        那莺哥也是个脾气倔得，一听朱贱男这话，也顾不上害怕不害怕了，反驳道：“什么开不开玩笑的，你是脑子糊涂了吧，我若有半句玩笑话，便让我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天打五雷轰，破了这张相，从此没有女人要！”说着，便挣脱开了朱贱男，往外面去了，徒留他一人留在屋里，痴痴傻傻，哭哭笑笑。

        朱贱男是如何被真相所震惊暂且按下不表，却说方大太太方玲那边，先前一路带着众人往前厅去，吩咐丫鬟们备上茶与茶点，摆出一副意与众人长谈的架势。

        此时主宾共五人，其中三位乃方玲同窗，分别是农妇薛兆丰、薛兆年两姐妹、七长主姜灿。再并一个方媛。，薛家姐妹和姜灿与方玲同窗数载，自是熟知她秉性，知晓她此刻是不愿回去面对方老太太。

        薛家姐妹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方玲此人，虽大多时间成熟稳重，但若倔起来，那便是谁劝也不听，再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若是她们就此告辞，这位主怕也是宁愿在这发呆也不愿去守着儿子，若真如此，那都城中的风言风语怕是会把方家淹了。罢了，今日她俩就当作舍命陪君子了，反正她们只是一介农妇，便是被扣上不识时务的帽子，回到城外庄子上，小门一关，小田一耕，也不会有人能把她们怎么样。更何况，她们还有七长主这个昔日同窗做靠山呢。

        七长主姜灿，见薛家姐妹决定留下来，便决定告辞。今时不同往日，昔日她还是皇女时，年纪尚小，便是带着姒家小妹和一众侍卫前来大闹方府、勇救方玲也没人会说什么，顶多得一句年少轻狂的评价。现如今大了，便得时时留心，事事注意，一举一动皆代表着皇家颜面，是而绝不能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情。故而喝了几口茶后，在方媛向方玲隐晦地提起“会对令千金负责”后，便带着方媛起身告辞。

        经过几轮挽留与推脱，方玲又带着众人将姜灿与方媛送至门口。

        “灿姐姐，”几人行至门口，方玲突然叫住姜灿，一只手虚虚抚上她的半边脸颊，心疼地看着她道，“我给你的雪莲玉沁膏，一定要每日三次的涂，虽不能祛除疤痕，但到底能让你舒服些，至少在这炎炎夏日，不会让这疤被晒得疼。”

        “我省得的。”姜灿展眸一笑，依稀可见当年京城第一美人的模样，恍惚间，方玲似乎又一次看见了那个红衣灼灼，策马扬鞭，傲气矜贵的少女。

        “还有一件事，”方玲凑到姜灿耳边，轻声道，“我从来都不会怪罪你们。”

        看着姜灿震惊的神情，她俏皮一笑：“毕竟我们是同窗啊。”

        “你都知……”

        “嘘”，方玲对着姜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眯着眼，笑起来有几分像小狐狸，“这件事，在我这，永远只会是个意外。”

        方媛的马车先前吩咐了送姚宰相回府，故而不在这里，她便上了姜灿的马车。马车很大，四个人坐在里头也不挤，甚至还空出一大块活动的地儿。待两个主子并各自的丫鬟都坐稳后，姜灿打帘吩咐了车夫往皇宫去。

        方媛连忙阻止：“七姨也累了，不如先去七姨府上，待七姨歇下后，我再去向圣上请旨也来得及。”

        两个丫鬟绣云和锄红，鼻观眼眼观心，不发一言，忙而有序地给两位主子上了茶和茶点。

        “我年轻的时候经历的可比这多些了，怎么就能累到我？还是小阿媛觉得七姨老了，走两步就得喘一下？”

        两个丫鬟都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方媛愣了一下，随后向着姜灿撒娇道：“我这不是担心七姨嘛？若是您累坏了，大姑母可得心疼了。”

        “好你个丫头，还会打趣我了。”姜灿佯怒，用手假装恶狠狠，实则轻柔地点了点方媛的头，“亏我还想同你一同进宫，毕竟是我这个长辈出的馊主意，怎么能让你这小丫头受委屈。”

        方媛安心地靠在姜灿厚实的肩膀上，安慰她道：“左不过是取回来养在家里罢了，怎么就委屈我了，不过，七姨若是真心疼我，不如……”

        “不如什么？”

        方媛狡黠地笑道：“不如，七姨将前几天刚得的那块林安娘林大家绣的，金银线海棠纹样的绣帕送给我。”

        “你这妮子，怎么不早说，可惜了，我今日刚把她送给你方玲姨娘。”

        “方姨，她要那块帕子做什么？没听说方家还做刺绣生意啊？”

        “那你呢？你要那块绣帕作甚？”姜灿好奇地问道，毕竟自己这位义侄刚来时对她们毕恭毕敬，过于礼貌了，如今虽说是放开了些，也愿意在她们面前撒撒娇了，但这还是头一回主动向她讨要东西。

        方媛一听便扭捏了起来：“就是，娘亲的生辰快到了，她一向喜欢刺绣，我便想着，送她些林大家的绣品。”

        “娘亲？”姜灿疑惑了，记忆中那个喜欢舞刀弄枪的二皇姐，原来还有怎么沉静的爱好吗？

        “不是母亲，是娘亲，我的亲生娘亲。”

        姜灿恍然大悟，她常听皇长姐和二皇姐提起过这个义妹，说是这个义妹和方媛在以前有过嫌隙，故而母女俩的关系看上去不是那么的亲近，相处起来也是让人看得尴尬，愁得一向热心的皇长姐连饭都吃不下，还专门跑到几个妹妹面前抱怨。

        她还为此宽慰过皇长姐，说这母女哪有隔夜仇的，她虽然对方媛亲娘不太了解，但在楠朝这么多年，还能教出方媛那么好一个孩子，母女俩配合默契一起端了楠朝，完事后还把所有的功劳给了阿媛，怎么会不爱方媛。再看阿媛，品行端庄相貌又好人又能干，不光在你们面前孝顺，时不时地还给她娘亲买点小礼物，怎么会不爱她亲娘。你呀你呀，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没准人家母女就喜欢这样相处呢？

        “这不”，看着方媛有些难为情的模样，姜灿满意地想，“这不就被我说准了吗？”

        “原来如此，你玲姨曾跟我说有个一直照顾她生意的大客户，喜欢收集林安娘的绣品，故而我将那绣帕给了你玲姨。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讨回来的道理，不如这样，阿媛，我记得陛下姐姐那有不少林大家的绣品，你若不好意思讨要，我去给你讨。”

        “那就多谢七姨了。”

        “不必客气，小事一桩。”

        马车继续“辘辘”地向皇宫驶去，此时的姜灿并不知晓，那块绣帕，承载着怎样的往事，日后又会牵扯出多少事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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