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只是还未等到怀柔侯去五军都督府述职,那个叫王友财的狱卒下了夜间的值便去御史台寻范司俍去了。
“姚匪年不知怎么得罪了班头,班头将人半吊起来折腾,不让合眼不让歇着,踮着脚吊着两胳膊一天一夜,这人比进来前肿了一倍,我看他腿上旧伤得不轻,恐是要出人命啊。”
范司俍听得眉头突突,“他不是还未过审么,牢里如何能私设刑堂?”
“大牢里头小鬼众多,个个难缠,大人还是早些想想办法,不若姚公子可就有大苦头吃了。”
王友财说完便扶着帽子准备退走。
范司俍扯他一把,“王兄弟是个忠厚的,您与我有大恩,待我办了这件事,自当重重谢你。”
他只摆手说这是小事,他不图别人报恩,一溜烟儿便跑没了。
范司俍左右想想,如今便只能上狱监断事官那里碰碰运气,今日无论如何得见姚匪年一面。
这头,五军刑狱断事官也觉得奇怪,“这个姚匪年是什么来路,吏部侍郎远在长守,竟还着人前来打听。”
“大人如何说?”
断事官只管摇头,“我能说什么,侍郎圣眷正浓,小事儿上咱们担待些便罢了。又不是要捞人出去,如实给他说说也不费事。”
佟良功在官场位置颇高,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天不过蒙蒙亮,断事官这边刚安排好对吏部的回话,那头又报右都督李赐前来述职,顺便要巡查刑监。
断事官丢了手里的羊毫,嘴上说着,“快,快……”
这便急奔出去。
怀柔侯本是面对着值房,看门楣上挂着的匾额,上书“析案平冤”。
那断事官匆忙来迎,怀柔侯背身过来。
“久日不见,何老如今可好?”
“还好还好,一切都好。”
二人从前在一处营里供职,算有些交情。
“我前些日子见了大都督,他似乎又犯了嗑疾,怎么夏天里也磕个不停。”
断事官说,“托您的福,您还记着。这是他早年里落下的病症。有年从北调到南方去任职,您知道南方那边湿气重,结果都督在那里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在金河里冬泳,后来回了北面也一直没好全乎。”
这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如今也不再有什么实权了,大都督早年是沙场上的一员悍将,近些年年龄上涨,身体逐渐吃不消,圣上感念他多年为帝国劳苦功高,实际已不太给他再派军事上的事情处理。管管后勤事务,相当于是提前叫他养老了。
“何老可记得,狱监里关着个叫姚匪年的公子?”
“是有的,才从西面押回来,还未受审。”
怀柔侯点了点头,“烦请何老带路,我想见见这年轻人。”
那边断事官便忙摇头不迭,他说:“那怎么能成,监牢地方肮脏,不知哪根黄梁上就吊过人或是地上泼着血污,没得弄脏了右都督的袍角,沾染上些不好东西。”
怀柔侯却笑,“没什么可禁忌的。若是有,也当是脏东西禁忌我,没有我去禁忌它的道理。”
断事官便抬手叫人把人带来。
一众人却忘了,怀柔侯不是恩封的太平侯爷,乃是战场上军功堆出来的爵位,他哪里会忌讳那么多弯弯绕?
“却也,没什么东西是我见不得的。”
断事官“哎哎”称是。
两人说着,几个手脚利落的狱卒已把人搀扶着出来了。
怀柔侯几乎却认不出来他来。
从前他记得,姚匪年是个瘦高的公子,有些书生气,林文焕当时还打趣说他缺个书吏正好给姚匪年做,他却断然拒绝。后来去了先锋军,如今再看他脸上,再没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只剩灰头土脸的丧气,且整个人浮肿的不成个样子。
怀柔侯瞧他走路连步子都迈不开,需人搀着一步一步的挪,顿时皱起了眉头。
“怎的,如何成了这模样?”
那狱卒便赶忙回了侯爷的话,“犯人姚匪年旧疾复发,还未来得及寻医救治。”
“旧疾?”
“是,您瞧。”
狱卒拉起了他腿上的裤管,露出里头被长刀拉得一条疤痕。
怀柔侯凉凉瞧他一眼。
那姚匪年的精神也不算好,怀柔侯问几句话,五六句里,他连答案一句都勉强。
这时候断事官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寻常,“还不快去寻个郎中来,要人死在这狱里你来负这个责任吗?”
那狱卒强自镇定,又说:“侯爷莫怪,姚匪年有自戕之嫌,咱们害怕他出了问题担负不起,于是便捆了他一些日子。”
“莫要再说那些推卸责任的话。”
断事官看侯爷的脸色已十分不好。便说:“去请咱府上的军医来,要陈军医才好,他治刀伤很有一手。”
那人行色匆匆,用跑的去请陈军。
断事官也忙来给怀柔侯灭灭火,“右都督,这手下人也是按章办事,这个姚公子想必从前也是个少年英才,如今落到这境遇实在可怜,想是想不开的……”
怀柔侯去翻看姚匪年手脚,那双手的勒痕几乎嵌进皮肉里,显然不是捆起来这么简单。
范司俍风尘仆仆,跑到五军都督府正撞上了怀柔侯那几个护卫,几人穿着与五军都督府上众人并不相同。范司俍看这架势,便知应当是有贵人来了,他也顾不上旁的,一进去狱监便跟怀柔侯打了个照面。
二人不算陌生,范司俍是佟良功的高足,自然也被引荐与怀柔侯认识过。
“侯爷,今日可巧了。”
怀柔侯对这个年轻后生很有好感,知道他是个上进的,自然对他是和颜悦色。
“确实是巧。”
怀柔侯又问,“你不是,在御史台供职,怎的这时候跑到我都督府了?”
“不满侯爷,我来找人。”
范司俍不知知闲有没有真的托到怀柔侯面前,便只当他不知道。
“一个叫姚匪年的,不知侯爷认不认得?”
怀柔侯暼他一眼,他若是真的认识姚匪年,怎会不知道自己身前这个男子就是他要找得人。
难不成也是受人所托?
他挺起腰身,严正脸色,“姚匪年同你是什么关系?”
“不瞒侯爷,打着弯儿的亲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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