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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7


几个随侍都在身上割了口子放血,这几个人也都是功夫好手,不似佟四爷一介书生,如今手麻脚麻靠在栏杆上长长喘着气。

        怀柔侯顾不上看他情况,先叫杳杳躲去匪年身后,带人冲上去跟这伙人拼杀到了一起。

        有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大概是一伙儿中领头之人,那妇人看他的神色不似旁人,大概就是她的夫君。

        也怪这群人不走运,怀柔侯这几个人都是从西旗战场上得胜归来的,论起实战来是他们祖宗,哪怕以一敌二也是站足了上风。

        匪年状态也不太好,杳杳搀着他同佟四爷靠在一起缓了一阵。还好怀柔侯将自己那把镶着几块宝石的匕首塞到了杳杳手里。

        眼见自己人落了下风,这妇人便对杳杳起了歹意。杳杳身边虽有两个男子,却恰好都被喂了药,一个两个的成了软脚虾。这个姑娘是个柔弱的,跟她苦出身的娘子不同,看起来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她方才只略使了些力气,姑娘在她手里便动弹不得。

        不过她手里那把匕首看起来不似凡物,可以抢过来换些银钱。

        妇人神色之间的转换,杳杳也看在眼里。

        见她正欲去拾自己人掉在地上的一把断了刃的长刀,杳杳眼疾手快,冲过去将弯腰的妇人撞了一个趔趄。

        匪年同她配合着,立时对着刀柄狠狠一踢,将断刀踢得老远。

        人被逼急了,潜能也被迫激发了出来。匪年虽然功夫不如怀柔侯,到底还有些功底,他狠抽自己几个巴掌,脑子清醒了,叫她对付个女人不算难事。

        这场打斗持续不足一柱香的时间,好几个歹人便已经被捆着摞到了一起。

        只那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躲闪功夫不错,放了栓好的马匹,见形势不妙,丢下兄弟,准备上马开溜。

        怀柔侯提剑刺去,他左腿突得冒出一股血来。

        男子“啊——”的一声叫嚷,还来不及去捂腿上伤口,后辈背又挨了一剑。

        再听怀柔侯又吹个哨音,马儿认主,高高惊起前蹄,那人不察直接被甩到一旁青石之上,头上汨汨渗出一股热血,哀哀出了两口气,渐弱了声气儿。

        那妇人便胡乱地喊叫起来,模样已近扭曲,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

        杳杳视线顺着她奔跑的身影过去,妇人奔到那男人身边先是跪地嚎哭,在男人身上乱查了几处伤口,到处都是血,染得她连怀中人的脸都看不清了。

        杳杳唤了一句,“叔叔。”

        怀柔侯先是拍了拍匪年肩膀,他到底是曾上过战场的,早从惊愕之中缓过劲儿来,若不是腿脚尚还不算完全恢复,杀出去给几人帮忙不成问题。

        匪年便去查看舅舅佟良功有无大碍。他似乎晕死了过去,应当是多喝一盏那有问题的茶,比旁人更上头一些。

        怀柔侯又走到杳杳身边,捧了捧她挂着两道灰尘的小脸,想必是方才跟妇人争执,不知从哪里蹭到了。

        他从指腹轻轻擦过那两道痕迹,又问她有没有受伤。

        杳杳觉得今日的叔叔意外的有些温柔,跟晨起之时判若两人,她来不及想这其中的情感转变,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欢喜。

        只是表情还没有从惊慌中挣脱,有些好笑的呆头呆脑,她一板一眼地摇头,“不曾受伤。”

        杳杳忍不住想要躲闪,因怀柔侯渐渐有越靠越近的趋势。女孩儿敏感的察觉到这种靠近里有缠绵的气息,她轻推了他的手臂,自他怀中羞涩的拐了出来。

        却突然见到那妇人从男子怀里摸出一张巴掌大的小弓,杳杳挽小弓也是个中好手,下意识便将身边之人推去了飞箭的反方向,她躲避及时,可那箭偏偏歪了一寸,“噗”地一声扎进了她单薄的肩膀。

        她嗓子里还堵着那句“小心”,只是事发突然,怀柔侯眼睁睁看她身子一歪,倒在了茶棚的柱子旁。

        匪年大惊,冲过来将杳杳搂进怀里。

        “好疼,好疼啊哥哥。”

        她太过害怕呼吸急促,胸口起伏越来越快,却牵扯的伤口更加疼痛。

        匪年叫她放缓呼吸,少说话养着精神,又简单给她止了血,一群人快马加鞭往郦下赶去。

        怀柔侯冲在最前,打马跑到匪年治腿的医馆,将刚刚出关,正换衣准备出诊的馆主掳了就走。

        若不是两人还算熟识,馆中众徒还以为歹人来打家劫舍,这人简直像个疯子。

        匪年将杳杳一路抱回李府,老夫人一看这架势也是慌乱,听说儿子已经去寻了大夫,心里略略放下心来。

        杳杳还算清醒,精神头却不好,不知这小箭是怎么个构造,她只觉得略动一动就疼得浑身发麻。

        她嘴唇泛着异样的白,拉着匪年的双手喊疼。杳杳感觉这痛苦牵扯着五脏六腑,叫她想起前世里最后那段时光,那时候她只觉得人生难过,日日都在苦挨,好容易离开那吃人的魔窟,轻松的日子却依旧那么短暂。

        如今,似乎又重复了前一世的伤痛,她觉得仿佛要活不过今日了,可她还有哥哥还有对她有大恩的叔叔……

        她还放不下他们,就这么走了杳杳不能甘心。

        馆主就在这熬油一般的时光里匆匆赶来,他叫无关人都退出了门去,只留下匪年跟怀柔侯跟着。

        他揭开止血的布条,在那短短的箭柄上轻轻按了几按。

        杳杳便痛得咬紧了牙关,她痛得冷汗直流,男人们在旁边手足无措,恨不能替她受过。

        “这箭簇带钩,手法阴毒,若要强行取箭要勾掉姑娘肩膀上一大块肉来。”

        匪年听得脸色一白,“我妹妹自小有心疾,若遭此罪,恐怕……”

        馆主望向怀柔侯,“这位姑娘难道就是侯爷所托这人?”

        “正是,馆主医术了得,万望您想想对策。”

        “从前不是有良药可暂时压制,先拿来服下吧。”

        怀柔侯着人唤来弥瑕,从药盒之中取出一粒,馆主拿来在鼻尖略闻了闻,眉头却越发皱起,“如今还剩几粒?”

        弥瑕强自镇定,“只剩半粒,我们姑娘去长守前才吃了一粒。”

        怀柔侯紧张非常,“馆主……”

        “侯爷若有办法,便再取些来,方才稳妥。”

        郦下同京城赶个来回,少说也需四五日。

        他拿了桌上马鞭,掉头跨出门去。

        老夫人见他出来,还以为房中有变,迎上来问他情况。

        “杳杳平时吃的药没了,娘,儿要去京城取一趟。”

        “这,你来回还要些时辰,如何赶得及?”

        老夫人见儿子慌里慌张的往出走,衣服上还沾着大片血迹,生怕是他自己受伤却不自知,“你莫慌,先换件衣服,叫下面人连夜去取便好了。”

        怀柔侯哪里还听得进去别人的话,脚下健步如飞,只丢下一句,“儿子亲自去,别人儿子信不过。”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老夫人强把儿子拽到一旁,院子里乱哄哄的,檀之跟奥宁,伯宁也在,还有几个医馆跟来的小厮。

        他如今这样的身份,被众人盯着,在这种事情上不能被人闲话,姑娘的名声也需考虑,他二人差着辈分呢。怀柔侯做长辈的,与侄女交往过密,外人的口水还不把侯府给淹了。他这五军都督府右都督的脸面还要不要,以后如何服众。

        “你从长守回来想是累着了,先静心休息,叫别人去,听娘一句劝。”

        老夫人像哄孩子一样的哄他,这孩子是个倔脾气的,可一向孝顺,先把人劝住,过后慢慢给他分析,今日莫要冲动。

        怀柔侯却极其郑重的面向母亲,“娘,杳杳是替儿挡了这一箭如今才成这样的,儿心急如焚,此时顾不得那许多了,待儿回来再给母亲解释。”

        他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的蹿出了门去,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老夫人甚少见他如此不稳重,大儿子是府上主心骨一般的人物,他性子随了他爹的沉稳机敏,少年时便心有成算。

        她隐隐猜出些什么。

        从前怎么也不曾想到,儿子老实了快三十年,就带回家这么一个姑娘,前几日也不见他多上心,平时两人一向是叔侄相称,不曾逾矩,但愿是她多想。

        她将几个小的赶回自己院儿里待着,“夜深了,你们也回去歇着。”

        檀之却不肯轻易离去。

        “我来替您守着吧,您年纪大了,表哥也不在,总该有个人帮忙,我是女孩子万事方便。”

        老夫人摇头叫她也走,“我的好孩子,你也走,这里不愁人帮忙。”

        “表哥说杳杳姑娘是为就他才受伤,她对咱们李府有恩,姨姨你年纪大了,守着她身子受不住。杳杳此番要历一场大劫,我来陪她一起熬。”

        檀之眼神坚定,老夫人也说她不动。

        今天的孩子怎么一个一个都如此不听话。

        老夫人心里郁结,她怕委屈了檀之,又怕对不起杳杳,两个都是顶好的姑娘,手心手背都是肉,要怪也怪自己的儿子是个冤孽。

        她也无法,喃喃低语,“神天菩萨,我要去拜拜神像,千万要叫姑娘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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