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
太宰治已从方才的混沌脱离出来,许久不见的懊悔如雨后春笋节节冒出来。
森湖开始对他产生影响了……
唾液分泌出警醒的苦涩,干涩的嘴唇也因为张合而流出鲜血,走在深夜的道路,太宰治甚至对两旁的路灯有了不耐烦的情绪。道路被清理得很干净,没有石子被遗漏,稍显烦躁的太宰治无意识地用后脚跟磨蹭着青灰的路面。
深吸一口气……
冷气从喉腔进入肺腑,太宰治抬头仰望被黑云笼罩的天空,青涩的轮廓在寂静中慢慢放松,两侧因寒冷而紧缩的肩膀也塌陷下来。太宰治用舌尖舔走嘴皮渗出的血,幽幽朝着翌日的隆冬哈出一团热气。
静心。
下唇右侧的锯齿伤疤还在隐隐作痒,太宰治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绷带,如往常那样将唇上的伤疤层层包裹,隐藏在白色之下。
从荒芜而至人烟,把山影甩在身后,太宰治进入横滨的市区边缘。
咿咿呜呀的哭声从一处门栏内传来,有人在里面举行通夜式。
这是日本葬礼第一日最常见的仪式,亲人去世后,亲属会拜托丧葬公司的工作人员为亡者清洗、化妆。等一切准备妥当后,亲属会在晚上举行通夜式家族祭拜法会,瞻仰逝者遗容。
门栏里传出绵绵续续的颂经声,太宰治脑中浮现出俳谐大宗芭蕉庵松尾桃青在临死前的吟语,“病卧羁旅中,梦萦枯野上。”
松尾原本以为自己会死在没有一丝光亮的荒野中,以草为席,以土为枕。但其最后却是躺在上好的床铺上,在众多弟子的簇拥下心满意足地死去。
现实往往与想象不合。
太宰治在恍惚间幻想出自己死后的场景——
在一个微亮而宁静的冬日,街边的柳叶因风微微晃动,略带光泽的河水缓缓流过,水上飘着葱叶子,青青的但并不让人感到萧瑟。
不论是门帘的颜色、川流的车辆,还是远处传来的三弦琴声,都融入又渲染着微亮而宁静的冬日。就连桥上栏杆间的装饰上的尘埃,都一动不动。
大约在午后四点左右吧,已经稳固位置的森鸥外听到他自杀死亡的报告后会在心中松一口气,然后象征性的叹息一声,挥挥手让人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几位干部。
红叶姐会用一把画着浮世绘的折扇掩住口鼻,稍微犹豫后低下头轻说一句,“太宰终于如常所愿了吧。”或许里面会参杂一些复杂的情绪,但那些对他都不重要。
毕竟那时候他早就凉透了。
等中也那个单细胞生物知道后,肯定先是在脸上表现出愚蠢的震惊,然后急切地跑到森鸥外的办公室去确认消息的真实性,接着在森鸥外的肯定下怔愣在原地。最后轻飘飘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瘫倒在靠椅上,仰头望着天花板,用手臂遮住眼里泛起的懦弱泪花,一边回忆他们以前合作的场景一边骂他混蛋。
他会在或真心或假意的哀叹中走进地狱。
但他不会有葬礼。
……
太宰治在寒风中站了良久,双眼向下盯着自己的脚尖,他将所有人在他死后的反应都模拟了一遍。但“所有人”中并不包括森湖。
他想象不出森湖的反应,凭借他们相处的那些细微片段,太宰治得不出森湖应该的方程式。
森湖像是夜晚山林中虚无缥缈的迷雾,他站在山脚望着山上的浓雾,自知走进去后就再也出不来,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飘荡的雾气。山中的雾气在长久的静默中朝他蔓延过来,他后退,雾前进。
终有一天,不是雾气吞噬了他,就是他远离了山。
停止虚无的想象,太宰治随意走进一家便利店,在货架上挑出一个蟹肉饭团,付款。
在付钱时太宰治感到有一束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太宰治扭头看去,发现是那个新来的监视器。
“监视器”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头上带着米色的针织帽,脖子上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黄色围巾,一金一蓝的鸳鸯眼像只小猫那样眨巴眨巴,大大圆圆的瞳孔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监视器小心翼翼地拿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唔啊,活的木乃伊诶。”
太宰治躲开伯恩的触碰,反讥,“那你是什么,在便利店修行的粽子精吗?”
哪想伯恩并没有表现出传闻中的凶狠,只是在他说后停顿了一下,被包裹得只剩眼睛的小孩低声喃喃,“木乃伊说话了……”
非常讨厌被小屁孩缠上的太宰治拿起蟹肉饭团就快步往外走。结果小屁孩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上了他。
翻墙,跑,进小巷,躲,跑,翻墙,进酒店,跳窗户,跑……
无论太宰治跑到哪里,躲进多难找的地方,伯恩都能亦步亦趋地跟上他。
果然森湖的学生跟他一样烦人!
到最后太宰治实在忍受不了伯恩这个跟屁虫,阴沉着脸转身质问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伯恩伸出套了两层手套的手掌,里面放着几个圆圆的硬币,那双大大的猫眼依然眨巴眨巴地望着他,“刚才店员找你的零钱。”
太宰治无语地看着伯恩手套上的几个硬币,有点不相信。
这小白粽子居然是乖孩子属性的吗?
太宰治打算试试,他把伯恩手心里的零钱收回兜里,试探性地拍了拍伯恩的头,“乖孩子。”
小伯恩的眼周肉眼可见地染起粉红,猫眼睛也水润润地泛起光泽,在太宰治准备拍第四下的时候躲开了他的手。
“看在木乃伊的份上我原谅你的失礼。不准再摸我帽子了,先生说被人摸帽子会长不高的。”
看来只是单纯的不会说话。
“你先生是骗你的,摸帽子不会长不高。”太宰治其实说的也没错,俗话说的是:摸“头”会不容易长高。
小粽子的眼睛在听到太宰治的话后眯成一条缝,极其不赞同地凝视太宰治,语气坚定且绝对地说道,“先生的话是对的。”
哦~森湖把粽子哄得不轻啊。
小白粽子说完后就立刻转身跑了,似乎不想再与他这个诋毁先生的木乃伊多说一句话。
——————
小粽子的插曲告一段落,太宰治回到港黑大楼里,打开自己的储物柜。
看着篮子里堆得高高的宿舍钥匙,太宰治正在选今晚要到哪个值夜班的倒霉蛋房间里去借宿。
不回森湖那里时,太宰治就是以此来度过一个个夜晚的。森鸥外并没有为太宰治安排宿舍,喜欢事事掌握在手心的黑心老板自然知道太宰治在森湖那里有住所。
干嘛要浪费资源给一个有家室的人呢?
挑了半天太宰治也没决定好去哪。不知道是大部分独身男性的通病还是森鸥外平时压榨他们太过了,他们大部分人的房间都是乱糟糟的,而太宰治一般不会去睡他们的床,顶多就是在窄小的沙发上凑合一晚。
至于没有人的房间?
灰多得能把人呛死。森鸥外可不会在港黑日子紧巴巴的时候请人打扫没有住人的房间。
跟森湖那里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并且森湖还会在他回去的翌日早晨在楼下做好热乎乎早餐,主动询问他是否需要打扫房间……
所以他干嘛非要挤在别人房间里的沙发上睡?
眼角的余光撇到放在储物柜底端的风衣,风衣衣角被人以精巧得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的技艺绣了一只落水的黑猫,而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凋谢的玫瑰也跟那件风衣挤在一起。
……
关上柜门。
……
冰冷的沙发上,太宰治在黑暗中瞪大生了几条红血丝的眼睛,身上只盖着一条毛毯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啊秋!!”
房间里就算开了暖气还是一样冷,在没意识到森湖那里的顶配服务前,他暂且还能忍受这种生活。意识到森湖那里优渥的生活条件后,太宰治深刻地体会到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十字真言。
骨气被寒气磋磨无几的太宰治默默打算冬季在别墅报个全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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