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长夜微光
软底鞋拖地的声音“嗒嗒”微响，徐辰回头张望，便见黑暗里走出来黑衣的女子，宽大的丝缎袍子在风中飞舞，脂粉未着，钗环已卸，姿态慵懒，却轻轻昂着头，乌发与夜融为一色，便只能看见一张雪白的脸上一双黑眸沉沉，唇色红艳如血。
美到肃杀而有出尘之意。
永远不走寻常路的乔皇后捧着一本剑谱，冲徐辰点点头，关上了仪凤殿的窗户。
而乔幸华，打折一盏蜡烛看书，是整个黑漆漆的坤宁宫中唯一的光亮。
“你在看什么？”徐辰笑的十分从容。
“沈书寒从山阴关寄来的剑谱。”乔幸华头也不抬。
听到“沈书寒”三个字徐辰的笑容刷一下不见了。
先是一年前的跳月节，中间隔三差五的写信，如今又送剑谱，他想做什么！
徐辰忽然伸手。
一把按住了乔幸华的后脑勺。
下一秒，一双微凉的唇，已经贴上了那咧出大大弧度的饱满红唇。
乔幸华瞪大眼睛。
她有些发软，徐辰扣着她后脑勺的手指微微用力，再在她分外顺滑的长发中滑落，便顺势捂一捂她的脖颈，如此柔弱细嫩，让他多少年缺乏共情的心，似乎在一瞬间生出怜惜之心。
乔幸华有些吃痛，这一丝吃痛让她清醒，连忙推开徐辰。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的了。”乔幸华敛衽道。
半夜。
乔幸华夜半突醒，看到自己将被子压在身下，徐辰身上一点被子都没有。
自己的睡相委实不好，以前一个人睡得时候没什么。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刚准备帮徐辰盖好被子，结果徐辰突然睁眼了。
他望着不远处乔幸华美的惊心动魄的小脸，拎着被角的手一僵，这姿势，不是要投怀送抱就是要闷死他。
乔美人咧出一个笑容，露出一口白牙，如小兽般狡默。
现在可以确定，一定是后者。
乔幸华被一股力量一带，整个人连人带被子盖在了徐辰身上。
“你和沈书寒怎么回事儿？”徐辰看进她眼眸，认真的问。
“同窗罢了，他游历天下，有时让他帮忙寻一些孤本。”乔幸华靠在徐辰胸膛上，懒懒的，耳朵贴在他心口上。
“日后你若要孤本让飞白营去，少与他接触。”徐辰冷笑一声，摸了摸乔幸华的头发
“为什么？”乔幸华软软的问，因为姿势问题脖子有些不舒服，挪了挪头的位置，蹭的徐辰痒痒的。
“如果我告诉你一年前的铁矿、刺杀都与他有关，他甚至和太后勾连，意图谋取天下，你会信朕吗？”徐辰轻声询问道。
乔幸华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温柔的面孔，她不信。
沈书寒光风霁月、白璧无瑕，怎么会造反？
“此事由不得臣妾信不信，陛下是明君，他若没有造反陛下定不会冤枉他，他若造反了陛下自也会惩戒他，臣妾信不信不重要。”乔幸华垂着眼眸，她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没有明确表态，但又让人不好追问。
徐辰没有追问，感觉到身旁女子渐渐敛下气息，做一幅睡颜。
他知道乔幸华没有睡，曾今有多少黑夜也是只有她陪在身边。
她如点点萤火，般他身侧。
乔幸华确实没睡，她心情很复杂。
她信徐辰，这个人算无遗策、足智多谋，她一直未曾怀疑过他的政治才能。
他一直如长夜微光，照亮前行之路。
但她不愿意相信沈书寒造反。
不过，也正如她所说的，她信不信改变不了什么，她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如果沈书寒没有造反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如果他真的有造反之心，那她会帮徐辰杀了他。
翌日中午，养心殿。
“你当真是越发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了，哎，不听医嘱死的快。”丁仪摇摇头道。
徐辰神色依旧很平淡，问道：“还有几年？”
“十年，前提是你好生休息。”丁仪幽幽道。
“十年，够我把该做的事做完了。”徐辰闲闲的靠着床栏，仿佛在谈论这别人的生死。
“你少折腾，别把命在作少几年。”丁仪讽刺道。
“在开一副之前的药。”徐辰咳道。
“那终究是虎狼猛药，吃多了伤及根本，”丁仪随即悻悻闭嘴，又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师妹？”
“她没必要知道，微微身体怎么样了？”徐辰问道。
丁仪叹了口气，他永远都习惯安排好一切。
这一年中，乔幸华的族叔乔宇升为吏部尚书，族兄乔夕任寿阳刺史，表兄姜律掌禁卫军。
这都是他死后，为乔幸华掌权做准备。
“师妹这一年交了凤印后心态好多了，连带着身体都好多了，你也得考虑考虑继承人的问题了。”丁仪温声道。
“我有的时候在想，她或许不适合宫中，若有了孩子，她便真的离不开了。”徐辰的语气依旧很淡，但是目光中分明有不舍。
“你和师妹都是绝慧之人，怎么在感情上如此不通透，她是一个又主意的女子，在你之前乔家也给她定过亲，她若不喜欢你，便不会嫁给你。”丁仪哑声道。
徐辰只是低头看劄子，等到丁仪走才放下来。
他不是先皇的嫡子，也不是最受宠的，就连苏臻这个亲娘都不喜他。
他能做得只有靠读书来博未来，所有高墙之外的东西都与他无关。
知道有一天他路过勤政殿，听到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他站在勤政殿的屏风后，一个穿着青莲色衣裙的小姑娘，裙摆无风自动。
少女声音稚嫩，语气却尽显锋锐，与大学士答辩之人是乔大小姐乔幸华。
少女神采飞扬的面容映在心上，挥之不去。
黑暗中的人总会向往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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