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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晚上十一点半,梁森柏才从公司出来。学校已经放假,他现在全天都在公司,忙起来就是昏天暗地。

        他坐在车里,从口袋里掏手机却翻出一个褐色发圈。前几天他在副驾驶座下发现这个褐色发圈,知道是那天她掉下的,他顺手放起来,想着哪天记起来再还给她。

        梁森柏将发圈收进手心,手背抵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算算日子,已经有半个月没看见她了。他也是有心给她留空间,这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么束手无策。

        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手指停留在那个名字上面,半响,熄灭了手机屏幕。

        心里闷着一口气出不来,想到很久没往山上去,于是打给余维文。

        那边声音嘈杂,梁森柏皱眉,问他在哪,“你还欠我一场比赛,今晚要不要上山?”

        “黑灯瞎火上什么山,嫌命长吗,我今晚有约了,在帮衬sam的新酒吧,”余维文又问他:“你要不要来?”

        梁森柏驱车来到兰桂坊。十二点的兰桂坊仿佛刚刚复活,白□□九晚五的男男女女急需在这条街的晚上尽情纾解。

        余维文就在门口等他,领他进去,“今晚有个重头戏,你来对了。”

        走过来一路实在太吵,梁森柏已经兴致索然,现在只想喝酒,余维文给他推荐这里主打的以国家命名的不同风味的鸡尾酒,梁森柏摆手只要了一杯威士忌。

        “一上来就这么猛,等下还有没有精力high啊?”

        梁森柏没在意他话里有话,百无聊赖的拨弄手腕处的发圈。

        这是间以港城七八十年的一些文化作为主题的清吧,墙壁铺着白色方块瓷砖,墙上挂着电影海报上面有各数明星的签名,还有写着“你好味”的霓虹灯牌,灯光幽暗怀旧的风格,让人仿佛置身于那个年代。

        酒吧里很热闹。

        梁森柏环顾四周,“生意挺不错的,sam呢?叫他出来喝酒。”

        余维文指了指舞台的地方,“那边,他在照顾头牌。”

        梁森柏嫌弃地睨了他一眼,闷了一口酒。

        “你看你就想歪了吧,等着看吧,包你满意。”

        进了酒吧就觉得热,他扯了扯高领毛衣的领口,两杯下肚,他已经微醺,耳朵泛红,散漫开口:“我要是不满意呢?”

        “酒水我包。不过,我担保你今天绝对满意。”

        梁森柏终于提起兴趣,他正愁最近日子过得没意思,想看看他又玩什么花样。

        “ken,今天怎么有空来帮衬我生意,咁啱得咁桥,给你看看我们的镇店之宝。等下介绍给你认识。”sam不知从哪里出来,拍拍余维文的肩膀,“多亏你啊,给我挖来一块宝,很多人冲着eden来。”

        梁森柏听到这个名字,挑了挑眉,看了眼余维文。

        余维文得意地示意他往旁边看。

        住吧台右侧,长方形的小舞台亮灯光起来,追光下,舞台中间的女人成为全场焦点。女人一件米色针织开衫,里面是黑色吊带,修身的高腰牛仔裤,淡妆将她的五官描摹得更突出,柔软的长发垂在肩上,温柔又妩媚。

        有人朝舞台吹口哨起哄。

        一月的港城的夜晚十七度,酒吧里气氛火热,梁森柏将西装外套脱下,低头笑了。

        余维文问他:“满意吗?”

        梁森柏又叫了一杯酒。

        跳动的贝斯和吉他一开场,引得在场的人欢呼,轻快的《梦伴》很快把场子炒热。

        今天是虞满第二次演出,也是这间酒吧新开张刚满一周。

        来港城前陈鹏给了她一张卡,里面是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给的非常多。曾经她妈妈不愿意用他的钱,现在她也不想用。但是现在刚上学,要完全独立是不可能,所以借着假期,她想做多点尝试,以后走一步算一步。又想到余维文门路多,就托伍月棠帮她问,余维文知道后第二天就打电话给她,说他朋友在兰桂坊开了一个新酒吧,正好缺一个来驻唱的。虞满拜托他不要让梁森柏知道,那时余维文在电话里拍胸脯保证绝对不会。

        然而此时看着吧台上的人,她心里冷笑。

        真是应了那句话,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中途为了活跃气氛,留有十分钟的点歌环节,两首歌的时间,现场是sam在主导,余维文向sam示意,梁森柏从sam手里拿过麦。

        所有人都望向主吧台正中坐着的男人,虞满也看着他。

        “我想点一首,”他托着头,像在认真思考,“王菲的《暧昧》。”

        虞满沉默了十秒,乐队已经奏起前奏。

        台下的人注意到了异常,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小声议论着。

        虞满明白他的意图:他想让她哭。

        虞满微笑着,食指轻轻敲了两下话筒,话筒发出噪音,乐手们都停下来,她笑着说:“这位先生,很抱歉,我不会唱这首歌。”

        林维文手肘推了一下梁森柏,凑过去,揶揄道:“欸,你好像惹她生气了。”

        这下好了,点歌都不让了。

        “想到一首歌,那就给大家带来一首,卢巧音的《垃圾》。”

        台下都哄笑,但很快又随着她的歌声陷入深情里。

        “被世界遗弃不可怕,喜欢你,有时还可怕,”

        歌词颇有深意。

        林维文见梁森柏不说话在喝酒,若有所思的样子,就问他:“你在想什么?”

        梁森柏眼睛看着台上的女人,“在想等下怎么哄她。”

        等交换到下一个歌手,那个身影从台上下来,梁森柏仰头闷了最后一口酒,起身。

        今天穿的高跟鞋跟细又高,虞满走的急了脚一歪,手臂被人扶住。

        虞满甩开他的手,带着怒气,“你跟着我干嘛?”

        梁森柏握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到墙边的双人卡座。

        也不顾她挣扎,托着她的腰将她放在高脚凳上,高大的身体挡住走道上的视线。

        梁森柏下巴一抬,毫不客气的语气:“就这么喜欢唱歌?”

        虞满抱着手臂往后靠,试图与他拉开距离,同样语气不善:“勤工俭学,梁少应该没有体验过吧?”

        “家里人给的钱不够吗?”

        “我没有家里人。”虞满说完这话就后悔,她大概是被他气昏头了才口不择言,偏过头不说话。

        其实唱唱王菲的歌也没什么,虞满只是恼他故意要她难堪。

        半响,他沉声一字一句道:“我也是你家里人。”

        一句话就触到她心里隐藏的伤,虞满眨了眨眼睛,想忍着,一低头眼泪掉了下来。

        “我气你有事不跟我说而去找余维文,还是你没有把我爸妈和心瑜都当一家人。或者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么想远离我。”梁森柏也气恼了,说话又冲又快,字字扎进她心里。

        她觉得委屈,咬着牙哽咽着否认:“才不是。我只是不想靠家里,酒吧唱歌钱来的快。”

        梁森泊无奈地叹了口气,耐心解释:“我从来觉得你做什么是错的,只是想告诉你,你也有家人可以依靠。”

        “我妈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这件事情,我们都是认真的。我在阿爷面前保证照顾好你,也是真心的。”

        虞满筑起的盔甲在他说完这番话后马上缴械投降,她身体脱了力一般,眼泪也止不住,尔后抬起头,声音没有气力:“你喜欢一个人的话会让她哭吗?”

        这话问得暧昧,她被他一席话搅得头脑混沌,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毫无逻辑,然后虞满头一次见梁森柏露出怔愣的表情。

        认识他半年来,她看见的他总是冷静的,从容不迫处变不惊,像是什么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她生气是因为,他高兴了会对她好,不高兴了就捉弄她,好像总是随心所欲对待她。

        许久等不到回答,虞满攥着手去推他,想要离开。

        梁森柏抓住她的手,盯着她,沉默了片刻才说:“她想哭就哭,我会哄她。”

        她忽然就止住眼泪,呆呆看着他,话随心而出:“你待我,是不是就像待心瑜一样”

        梁森柏愣住了,不知怎么回答。一样吗?他心里清楚当然不一样,但此刻却什么都解释不了,他怕吓到她,怕她不接受,他还需要时间,又看她睁大眼睛含着泪等他的回答,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我是真心的。”

        他略低身,跟她平视着,抹掉她的眼泪,语气里透着无奈:“我赔一首歌给你好不好”

        虞满抽着气,只盯着他的手腕的发圈,“那,阿哥,你能不能把这个先还给我”

        因为乐队已经下班了,梁森柏从sam那里拿了把吉他。

        台下,虞满小口抿着酒,长发用褐色发圈随意挽起来,已经平静下来。

        梁森柏摸了摸手腕,那里的红痕还没消失,低头笑了。

        太久没弹手生,他调试了几分钟才满意,摆正话筒,偏头望向吧台那个身影,“没你唱得好,希望你不要嫌弃。”

        借着舞台,他是唱给她一个人听。

        一首老歌——《freeloop》,到后面歌词记不住了,只哼着调也让人着迷。

        余维文移了一个位置坐到虞满身边。

        虞满冷笑着看着他,吐出两个字:“叛徒。”

        余维文也不恼,嬉皮笑脸:“他来之前不知道,我确实没告诉他。”

        “其实阿ken很会唱歌的。”

        虞满问他:“他上次唱歌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余维文思索了下,望着她:“失恋的时候。”

        余维文见她竟然笑了,“你笑什么?不信啊?”

        “别人甩他还是他甩别人?”虞满对这个话题饶有兴趣。

        “骗你的。”余维文不再开玩笑,“上次是阿may耍赖逼着他唱。”

        “你知道那时他唱完说了什么吗?”

        虞满看着他。

        余维文:“他说,这世界上不会再有女人可以逼我唱歌。”

        虞满知道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转过身,手握着酒杯,倚着吧台,事不关己的口吻:“我没逼他啊,他自愿的。”

        梁森柏一回来,余维文自动让位,虞满同时站起来,却瞬间被拉住手腕,“又要去哪?”

        “梁少,人有三急。”虞满没好气。

        余维文在一旁看他们一来一往觉得有趣,惹不住调侃:“你们组个夫妻档出道吧?要不要?”

        梁森柏冷冷扫了他一眼。

        “开个玩笑而已,那么认真”

        “别让她听见了,不然又生我气。”梁森柏眼睛盯着那个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余维文嘲笑他:“阿ken你也有今天”

        好奇心驱使下,余维文忍不住打探,“你认真的”

        梁森柏装作听不懂他的问题,“什么认不认真”

        余维文了解他,这个人不想说的事谁都撬不开他的嘴,只好转开话题:“你什么时候会弹吉他的?我怎么不知道?”

        梁森柏笑得吊儿郎当:“你没出世我就会了,你怎么会知道。”

        “喂,兄弟,按年纪你还要叫我一声阿哥的喔。”

        “叫阿爷。”

        等人回来了,余维文识趣的去找sam了。

        梁森柏将酒杯推到她手边,“试试。”

        虞满没有犹豫,拿起来小酌一口。

        他勾唇,“这么听话,我让你喝你就喝。”

        “我想喝,而且你又不会害我。”她瞥了他一眼,“你不敢。”

        梁森柏想到她愿意无条件相信他,却从不轻易靠近他,心底浮上些凉意。

        “什么感觉?”他问。

        “酒味很浓,感觉base是白兰地或者更烈一点的洋酒,”她回味了一下,“又有一点果味,口感很精致。”

        梁森柏投去赞赏的目光:“这杯叫卡裴娜柠檬利口酒。柠檬利口酒,以皮斯科酒为base,在其中加入柠檬汁调制而成。”

        虞满听着他介绍,双手握着杯子细细品尝。

        他一脸漫不经心:“要是别人让你喝,你不能随便喝。”

        “我像是随便的人吗?”她一饮而尽,这酒很合她口味。

        一缕头发滑落垂在她耳侧,梁森柏盯着她的侧脸,鬼使神差般抬手解了她的发圈。一头黑色长发瞬间倾斜而下,他手指勾出那缕挑染的紫发,在指尖绕了几圈,像在自言自语,“阿may真是教坏你。”

        “不好看?”虞满侧眸,放下酒杯,抬手从发缝里取出夹子,那缕紫色的头发到她手心。

        “假的。”她突然觉得好玩,伸手想往他头上别上夹子,“给你试试。”

        梁森柏反手拉下她的手腕,眼里闪着某种辨不清的情绪,“跟你商量件事。”

        虞满定定看着他。

        “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躲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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