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让我爱你
穿过懿德堂,来到一片开阔的香樟树林里。这里的香樟树个个都有上百岁。树干高耸、枝叶繁茂,碧绿的青苔爬满了树干,覆出一种阴郁而潮湿的画面。
颜回以前说过,可以来开发一个滤镜,名字就叫南浔。
谷钰在一棵香樟树前停住了脚。
顾念兮抬头望了望树冠,料想谷钰是想在树下合影留念,便掏出手机,体贴地指挥他,“谷总,请您往前一些,不然拍不到树冠。”
谷钰愣了愣,但还是配合地往前走了两步,在她指定的位置停下。
顾念兮把伞搁在地上,调整好角度,说:“嘴角含笑,对了,一二三!”
她摁下快门,干净利落地拍了一组颇具文艺气息的照片。
照片里,谷钰一脸忧郁,哀伤地望着镜头,眼睛里是读不完的故事,他的背后是一棵碧绿的香樟树。薄雨轻轻地落在镜头前,仿佛加了一层滤镜。
顾念兮捡起伞,跑到谷钰跟前,邀功似地展示着她的作品。
谷钰心上一颤,垂眸盯着正在欣赏照片的女子。
她的发梢被雨打湿了,有几辔轻轻地贴在他胸前,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那把头发,却在下一刻抽回手去。
顾念兮跑开几步,找了找角度,兴高采烈地说:“谷总,你往右边站,这个角度特别好。”
好几个角度都拍了数十张后,顾念兮挑了两张最满意的给他看,谷钰匆匆瞄了一眼,点头说:“还不错。”
“那是自然的,我是颜回的助理哦。”
“你如果是独立摄影师,作品也会很不错。”他的声音清冷里透着坚定。
顾念兮抬眸,一阵心悸。她顾念兮,新锐摄影师颜回的助理,也可以成为一个独立的摄影师吗。
她倒从没这么想过。
这时,有人撑伞经过,谷钰冲顾念兮招手,说:“过来,我们合个影。”
顾念兮狐疑地投去视线,反复确定后,才走到谷钰身侧,笔直地站好。
彼时,他撑着黑色的长柄伞,白色衬衫、深蓝色休闲西裤将他的身材恰如其分地显现出来。而她,一袭白裙,外披驼色长及脚踝的风衣,手握一柄红色的大伞,战战兢兢地站在雨中。
这个瞬间,被咔嚓一声记录下来,成为永恒。
谷钰收起手机,两人并肩走在香樟树林里。
拍完合照后,谷钰好像口渴得很,一仰头把矿泉水喝净。顾念兮自然而然地接过空瓶,很快找到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跑过去扔垃圾。
回来时,她意外地听见,谷钰在吹口哨。那声音虽小,却回荡在寂静的香樟树林里。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一切好浪漫啊。
真希望香樟树林没有尽头,这场春雨也下个不停,而跟她并肩的这个人,永远在吹着口哨,永远这般令人心旷神怡。
穿过香樟树林是一片浅浅的水域,铺展开一个小小的码头。乌篷船三三两两歇在一处,船上橘黄色的救生衣抓得人眼球直痛。
“我们坐船吧。”谷钰提议。
顾念兮点头。
两人买了船票,这样的淡季简直相当于包船。船行至一座桥下,谷钰忽然说:“我曾经在这里撞掉一个姑娘的外套,所以,只要经过这里,我总能想起她瞪着我的一双眼睛。”
顾念兮本来在笑他,忽然笑容僵住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她仔细打量着对面烟雨中撑着黑伞的谷钰,心中一颤,不、会、吧,当初她瞪的那个人,竟、竟然是他?!
谷钰和他的长柄黑伞,忽然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
那时候,南浔也同今日这般下着小雨,她跟颜回只有一把伞,却得用来保护机器,颜回就把皮夹克脱了,给她披着。她记得当时人很多,她尾随着颜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来穿去。
码头上刚散了一场闭幕仪式,她跟颜回被人群挤散,不小心跟对面的男士擦肩而过,身披的黑夹克落地,惨兮兮地浸在了泥水里。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时,突然肩上一暖,只见那位男士脱下西装外套裹住了她,说:“实在抱歉,你先凑合一下。”
那件阿玛尼的西装,她一直在收在衣柜里,只是没想到,当初那个肇事者竟然是谷钰。
“怎么了?”谷钰看她有些失神,问道。
顾念兮摇头,“没什么……你来过南浔很多次吗?”
也许是不想让他对自己感到抱歉,反正都过去了,也没有再提的必要。
谷钰点头,“最近一次是去年春天,公司赞助了一场古镇摄影展,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展览被雨水浇得很狼狈,不过摄影师们热情高涨,在雨中即兴创作,拍出了许多优秀的照片,也不枉我投资的那么多钱。”
顾念兮怎会没听说过,那个摄影展是颜回消失前,参加的最后一场展览。
去年此时,正是颜回第一次巡展,日程排得又满又紧,展出的作品还出了纰漏,多了一张他之前在纽约采风时的人物摄影,这个纰漏是顾念兮最近一年唯一一次疏忽。
跟当年荷兰摄影赛一样,颜回再次因祸得福,影展结束前,他那幅人物作品就被一个富商高价收藏——
顾念兮茅塞顿开,如果甄理在纽约看见颜回的话,他大约是去纽约视觉艺术学院了。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那笔报酬非常丰厚,足够支付两年的学费了吧。
只不过,她想不通,他知道的呀,她一定会支持他的梦想的,为什么……非要瞒着她,偷偷消失呢。
摇橹船一摇一晃地缓慢前进,水道上蔓延开一层薄薄的水雾。顾念兮却觉得,此刻,她终于才将这一切看真切。
“谷总。”她忽然叫住他。
谷钰扭头看她。
“你说,一个人为什么要忽然消失呢?”她的眼睛里是沉静的疑惑和哀伤。
谷钰眉梢微动,“也许,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吧。”
顾念兮挤出一个笑,“你怎么不说,也许他们有苦衷……也对,不见得他们都有苦衷才离开,或许只是,对那个人来说,我从来都不重要吧。”
谷钰定定地看着她,感同身受。
他对于那个人来说,也从来不重要吧。一年前在这里,再次看见照片上那张脸,他终于松了口气,五年了,他对自己的惩罚,还不够吗。
谷钰回过神,淡淡地说:“我不该拉着你来的。”
顾念兮摇摇头,悠悠道:“我反而应该感激谷总呢,我刚刚想通了一件事……可能,我早就知道真相,只不过是捂着耳朵不愿意听罢了。”
“谁不是呢。”
顾念兮攥紧拳头,信誓旦旦:“我决定了,我要卸下沉重的背包,轻装上阵。”
谷钰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在摄影展上高价拍下那幅照片后,被邀请在闭幕仪式致辞。
闭幕式是在水上的摇橹船上举行的,他致辞后下了船,一路往岸上走,一不小心撞掉了一个女孩的外套。
他不会忘记,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得反常。
那个瞬间,仿佛时间停滞。他浑身僵住,思绪全无。还是丽莎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来,看见了她一袭白裙,以及高高撅起的樱桃小嘴。
他脱下西装搭在她肩上,她脸上的怒色才消褪,瞪了他一眼,收了手中长柄伞,一道白色的丽影飞快地淹没在如潮的人群中。
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她,也没有刻意打听。
直到一个月前樱花林里,同样地擦肩而过,同样地撞掉了外套。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必然。恐怕只有时间才能评断。
尽管如此,可不可以,让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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