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似是自嘲。
宫女莲步轻移, 为太子殿下奉茶。
太子喝了一口茶,又笑着对长公主说道,“宫中苦闷,长公主不如多进宫陪母后解闷说话。”
“好说, 我过几日也要进宫, ”长公主妆容婉约动人, 风姿绰约, 半点不见年化衰去的疲态, “陛下是不是又跟皇后娘娘怄气了?我也去说说他。”
当今陛下子嗣单薄, 可堪大用的儿子里只有太子和七皇子两人, 太子是因为自己争气, 七皇子则是因为有个很是受陛下宠爱的母妃。
高贵妃被宠得对皇后多有不敬,陛下也不如何舍得责罚她。
抚养太子长大的皇后娘娘却不得帝心,陛下也不爱宿在中宫, 每逢皇后侍寝的初一十五, 宁愿单独一人睡在养清殿。
太子低声闷笑,“那我就在这里谢过长公主了。”
喝了几杯茶,长公主就推辞累了要回府, 太子又命人送上几位年轻体壮的美男子, 长公主随意扫了几眼, 便统统收下。
走的时候只唯独留下了盛春容。
意图昭然若揭。
盛春容还在花厅里品茶,兰花指翘起,动作优雅矜持。
黄言顺着太子的目光看去,又殷勤问道,“殿下,这位要怎么处置?”
太子其实不太喜欢盛春容这样的女子,任性妄为, 不受控制。况且程暻不要的人,却偏偏要塞给他......
但皇后有意为他与长公主牵线搭桥,无非就是一个太子妃的位置,给了便给了。
他说,“按长公主的意思办。”
能伺候太子的人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精,黄言再对上盛春容,便换上了一幅更加热情的笑脸。
他吩咐人用清晨的雪水烹茶,再让东瀛来的厨子现做了京果子,摆放在精美的托盘上呈上来。
盛春容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娘娘,东宫的女主人,如今怎么殷切都是没有错的。
盛春容听长公主提过几句,太子殿下爱喝茶,所以府里常备着新鲜的君山银针。
她浅浅尝了几口新茶,便对太子笑道,“今日的君山银针似乎格外鲜美。”
旁边有伺候的小宫女噗嗤一下笑出声。
太子看了小宫女一眼。
小宫女也知道自己一时没忍住笑岔了事情,她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地上。
太子才淡淡道:“下去吧。”
“是。”
便有人无声替了这宫女的位置
太子又看向不明所以的盛春容,心底对这门亲事生出了几分荒唐之感。
之前以为盛春容本来只是骄纵了点,没想到才识也如此浅薄,偏偏还爱弄巧成拙。
太子是爱喝君山银针不假,但今日长公主来,已经换成了她最喜欢的古丈毛尖。
既然喝不出来是什么茶,那少说话总是没错的,可偏偏盛春容又爱显摆卖弄。
怪不得程暻就算惹长公主不高兴,也要退亲。
他垂下眼眸,收敛眼底不耐,轻笑道,“表妹真是有心了。”
太子殿下不想再与盛春容多待,他还有许多要紧的事情要处理,而不是浪费时间在一个无关痛痒的女人身上。
便让人送客。
但还是送了盛春容一些吃的用的小礼物。
太子还让盛春容问一下盛秋潮,明光湖近日有游船会,盛秋潮如果有空,可以同他一起去湖上泛舟。
同样是长公主的孩子,盛秋潮就比盛春容出色得多,也更讨太子的欢心。
太子与他接触,倒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知己感。
盛春容让随行的奴仆将礼物抱到马车里。
她有些吃醋太子殿下去游船只想着盛秋潮,却不带她,就酸溜溜问道,“太子表哥,你何时与盛秋潮关系这般好了?”
她这态度属实是不客气,在外人面前对着自己兄长也是直呼其名。
太子皱了皱眉,还是温和有礼解释道,“教秋潮考学的大儒也曾经是教我读书的先生,我们姑且算是同门师兄弟。”
等盛春容走后,太子转着指骨上的扳指良久,若有所思。
盛春容似乎同盛秋潮并没有什么交情,盛秋潮平日里的确也不会同太子说伯府的事情。
他原本还以为,盛秋潮同伯府的关系并不好呢。
那前几日深夜给盛秋潮传书的人到底是谁,总不能真得是他养的外室吧?
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不好多管,太子不以为意。
......
盛春容回了伯府后,让人把太子表哥送她的东西都摆出来。
看着这些东西,她的眉眼都带着喜色。
太子表哥对她这样好,人又温柔,说话和和气气的,必定也是欢喜她的。
盛春容心中畅快,也没忘了春桥。
她唤来张珩,问道:“春桥那有动静了没?”
张珩是长公主拨给盛春容的护卫,他低头恭敬道,“程世子一直派人守着古刹寺,还未寻到机会下手。”
盛春容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冷哼了声,“你们一直给我盯着,等她出了古刹寺,就立刻下手。”
南园那边又派了人来,说二夫人为四小姐盛春玉寻了一门亲事,明日要请亲家母过来看戏,让盛春容准备着在宴席上见客。
既然都准备到定亲宴这一步,这门姻亲也算是定下来了。
盛春容不甚在意盛春玉要嫁给谁。
她正烦着春桥和程暻纠缠不清的事情呢。
便随意让人从库房里挑了些东西送过去,算作贺礼。
过了会儿,她又叫住南园的丫鬟,改变主意道:“我亲自送过去吧。”
南园里栽植的桂树簌簌花落,被下人们修剪过枯死的花枝,显得愈发死气沉沉。
屋内大白天还紧闭着门窗,光线幽幽,只点了几盏昏黄的烛火。
红花沉木镂雕富贵牡丹的拔步床上,少女埋在衾被里哭声呜咽,单薄的肩膀不住地抖着。
“这是怎么了?”盛春容一进屋里就见到盛春玉在哭。
盛春玉只顾着伤心,并不答话。
她的丫鬟雨凝倒是快嘴快舌道,“是我们小姐不喜欢这门亲事。”
盛春容来的时候就听过南园丫鬟自豪介绍过,四小姐要嫁的是诗书门第,祖上曾经正经出过阁老,父亲中了进士,现在在做京官,姑爷自己也是撑得起门楣的嫡长子。
她坐在床头,让人拧湿了帕子给盛春玉擦脸,说道,“这门亲事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盛春玉哭着道,“江凌虚的父亲最近要去同州做府同知,就等江凌虚成亲后离开京城呢。况且江凌虚自己也不过是个会试落榜的秀才,如何配得起我?”
盛春容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她瞧不起盛春玉为了门亲事寻死觅活的样儿。
她不也是被镇北侯府退亲了。
也没同盛春玉一般又扯着这门亲事不松手,又在背后编排嫌弃人家。
不喜欢,又不敢推了婚事,只能唯唯诺诺地哭。
哭有什么用?
但盛春容面上仍然装模作样安慰着,“同州富庶,等做出政绩再过几年调回京城不就成了......”
盛春玉抬起朦胧泪眼,看着盛春容光鲜不减的风姿,心中更是含恨。
凭什么,就因为二房没有长公主势大,处处都要低人一头。
如今连婚事都要委曲求全。
盛春玉哽咽了一会儿,才勉强说道,“这样的确最好。”
深秋一过,就是深切切的冬天。
冬至这一天,忠勇伯府一扫之前的颓唐,喜气洋洋地办起喜事来。
盛清玉这场婚事办得匆忙,因着盛老太太病情愈发重了,二夫人担心哪一日盛老太太说不定就醒不过来了,就着急先把年龄到了的盛清玉嫁出去,免得守孝三年还耽误了亲事。
盛老太太虽然重病在床,起不了身,但还是让郑妈妈备了两箱妆奁添给盛春玉。
这是盛老太太当年陪嫁的东西,虽然年月久了些,但在外头都是千金难买。
二夫人随意扫了一眼,看不出里面的门道。她心里还不是很高兴,盛老太太这不是在打发叫花子吗?她库房里有那么多好东西,结果就送一箱头面,一箱纱缎。
但二房人微言轻,二夫人就算再不高兴也不能甩脸色,只能憋着气道,“多谢老太太。”
等盛春容出现在宾宴上,来送婚的女眷们又一股脑围在她身边恭维讨好了。
东宫有什么动静向来是备受瞩目的,近来陛下对盛春容的态度有所缓和,皇后娘娘又有意拉拢长公主。
盛春容的身价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说不准啊,等太子登基,她就是皇后娘娘了。
也不是没有人嫉恨,但谁让她们没有投个好胎呢。
只能把这些不甘吞到肚子里,再换上笑脸去迎合。
盛春容今日打扮得也是光彩照人,梳了个惊鸿髻,金箍绕了髻底一圈,左右各插一朵宜人的晚玉香,额前贴着桃心状的花钿,再缀上蝴蝶步摇,行走间振翅欲飞。
她生着一张鹅蛋脸,眉眼里还有着少女独有的娇丽,虽然年纪尚小,因着长相明艳,也压得住如此珠光宝气的打扮。
外面的人热热闹闹围着盛春容,盛春玉脸色难看地关上了窗。
今日明明她才是出嫁的新妇,结果别人都只顾着奉承盛春容。
想到自己要嫁的人只是一个小官的儿子,她更是憋屈得难受。
二夫人拉起盛春玉的手,心情也不是很好,但还是嘱咐道,“清玉,往后你就是别人家的儿媳了,要学会忍。”
“娘!”盛春玉看着二夫人眼里就憋不住淌出泪来。
二夫人搂住盛春玉,摸着她的头叹气,“我们命不好,想要什么东西都只能自己去争,你可要给娘争气点。”
这般哭了一会儿,二夫人又重新让喜娘帮盛春玉梳好妆造,送她进了喜轿。
喜宴快散的时候,梅芳阁里的丫鬟来寻盛春容,说今日冬至,太子殿下约五小姐晚上去逛灯市。
丫鬟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避讳别人,盛春容满脸骄傲,她笑意盈盈地应了下来。
女客们心思各异,却无一例外脸上都出现了些羡慕的神色。
......
今日是冬至,古刹寺后厨送来了素馅饺子。
花戎吃了几口,觉得寡淡无味,就撂下筷子道,“姑娘,今日山下有灯市,不如我们下山去吧。”
她又捧着脸笑嘻嘻,“灯市上还有很多好吃的,我都馋死了。”
“姑娘,我也想下山,”山中苦闷,生活多有不便,澜娘也想置办点物件,就帮腔道,“银丝炭不多了,被褥也要再买几床,还有过冬的袄子和衣裙,这些都要再多买点。”
春桥看了看外面的天,天色昏黄,霞云铺满天际。
灯市啊,明明才隔了一年,对于她来说却好像恍如隔世。
往年这一天,好手艺的梳头师傅都格外抢手,盛老太太提前订好,差人请来给春桥妆扮。
钗环卸下,春桥一头绸缎般的乌发垂在身侧。
那时的她高高兴兴看向铜镜,梳头师傅手巧得很,将头发盘了几个圈,再装点上珠翠,恰到好处地衬出少女的娇憨可爱,柔嫩脸颊比檐上的雪还要白净,由于屋内烧了炭烘得眼角染上热意的薄红,耳朵上也是金粉闪闪的珍珠坠。
她身上穿得是蜀地产的极佳丝缎做的立领袄儿,对襟琵琶袖,连扣子都是纯金的,配着芽白色银纹褶裙,随手一赏就是一把金叶子......
“姑娘,姑娘......”花戎唤她。
春桥才回过神来,她揉了一下自己的脸,想这些干什么?
她占了人家十几年金枝玉叶的日子,现在不过是统统还回去了而已。
春桥扯出笑意,甚是高兴道,“好呀!”
她在古刹寺憋了这阵子,也有些憋闷坏了。
她们出门,后面还远远缀了一个小尾巴。
花戎时不时往后瞧一眼,有些疑惑道,“姑娘,我们难道就要一直养着这狼奴吗?”
她还有话没说出口,花戎嫌弃狼卫白吃白喝不干活,整天杵在门口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也就春桥心软,才会留下这傻大个。
春桥回头看了一眼,无奈道,“他也挺可怜的,要跟就跟着吧。”
......
今日伯府里热闹了一整天,修竹居却冷冷清清的。
屋子里的灯火跳跃,烛光阑珊。
昏沉的烛火映着盛秋潮精致的眉眼,他提笔作画,终于落下最后一笔。
“咕咕咕......”
从古刹寺飞来的鸽子在外面昂首阔步,叫唤不休。
盛秋潮推开窗,展开来信后传吴荇说道,“把画收好,今晚冬至,我们去灯市。”
吴荇“哎”了一声,将画拿起来,却在发现上面画的是何人时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不是春桥姑娘的脸吗?
敢情少爷画这么半天,是在琢磨她的事?
盛秋潮从里间换好衣服出来,见吴荇还在发愣,微微拧了拧眉心,“怎么了?”
“没......没事,少爷,”吴荇换上笑脸,手脚麻利地卷好画,妥帖地放入了青白釉案头缸中。
往常冬至这一天,少爷心情总是很不好,今日却舍得去逛灯市......
若是春桥姑娘真能走进少爷心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圆月高悬,冷清寂静。
底下的人间却沿街挂起花灯,今日出门的人大多都是拖家带口,喧嚣热闹得不像深夜。
春桥打从桥头经过,手里还捏了一串糖葫芦时不时舔两口。
跟着春桥路过馄饨摊的时候,狼卫被香味勾住,鼻翕微动,驻足片刻。
花戎和澜娘都去买日常要用的小东西去了,到时候还要麻烦店家打包送到古刹寺。
两个姑娘忙得风风火火不可开交,春桥站在店里呆了片刻,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她自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哪里搭手过这种事情。
花戎和澜娘忙着清点要买的物件,顾不上春桥,春桥便带着狼卫出来逛街。
有狼卫在,她总不可能出事。
春桥回头,见到狼卫老毛病又犯了,见到好吃的东西就走不动道。
灯市喧闹,她只好又走回去问道,“你又饿了?”
春桥去而复返,但狼卫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贪求太多,所以违心道,“不饿。”
“这位小娘子,你夫君站这好久了,肚子都咕噜咕噜叫了,怎么会不饿呢?”卖馄饨的摊主笑眯眯,“要不给他来一碗?”
摊主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看着很是慈爱祥和,让春桥想起盛老太太。
春桥被摊主打趣,她涨红了脸,连连摆手,“他不是我夫君。”
狼卫一脸冷肃,也承认道,“她是我主人。”
“是我老眼昏花了,”摊主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两人的确看不出夫妻如胶似漆的模样。
她也不怯,继续卖力推销自己的馄饨,“我这馄饨开几十年了,很好吃的,你们尝尝吧。”
“好......好的,”摊主这么热情,再加上那馄饨的确看起来滋味鲜甜,春桥就给狼卫点了三十份大碗的。
同狼卫相处了几天,春桥也知道他饭量大,所以不禁饿。
今日出来,干脆让他吃个饱肚。
狼卫怔怔盯着春桥,不明白春桥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春桥轻轻推了他一把,想让他去馄饨摊上坐下。
狼卫岿然不动。
春桥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贴心道,“你陪我逛了这许久,不如坐下歇歇脚,顺便填填肚子。”
她说完就要走,狼卫拽住春桥的衣袖,却又不吭声。
春桥只好说道,“我就在这条街上逛,不会走远的。”
狼卫才松开手,拉开椅子吃起了馄饨。
只不过一边吃着,一边还瞧着春桥的身影。
春桥很快没入茫茫人海中,狼卫吃得也愈发风卷残云起来,几乎是一口三个这样吞。
他怕吃得再慢些,就再也寻不见春桥的踪影。
春桥对上京的灯市并不陌生,她往年便常常在这一天出来玩。
满条街都是灯笼,柔和的灯火照得每个人的脸上流光溢彩。
春桥本来在盯着灯看,结果人流突然涌动起来,将她踉踉跄跄往前挤。
很快,拥挤的队伍散去,原来是前面有花神出游。
大家都是挤着去看游行。
春桥四下张望,周围全是陌生人,而且这条街她从未来过,认不太清路。
她不由慌了神,只好跟着人流往前走着,很快,她见到一个她认识的人——盛秋潮。
盛秋潮站在街边,手里拿着一个獠牙青鬼面具,身量修长,仙姿玉质。
正抬眼看着春桥。
灯下的光为他蒙上一层风清月皎的朦胧雾面。
光影细碎,又美好。
春桥看到盛秋潮,先是朝前几步,又很快停住了脚步。
她离开伯府那天,盛秋潮都没来送她。这些时日,更是没见他来过古刹寺。
春桥觉得自己看不清盛秋潮在想什么,她更像是个若有似无的花瓶。
摆着好看,兴致过了,也能随意丢在库房角落。
春桥转身后退,很快把自己藏在了攒动的人群中。
仔细想来,每次示好示弱,都是她先主动。
盛秋潮都不把她放在心上,她干嘛眼巴巴凑上去讨嫌。
盛秋潮看到春桥跑了,眉峰轻轻一挑,随手就把手中的面具戴上了。
他眼力极好,远远便瞧见春桥娇小的脑袋在人群处隐动。
盛秋潮不动声色,默默地跟上了春桥的脚步。
......
街上甚是喧嚣,但平日迎来送往的月满楼里空无一人。
月满楼前后门皆有重兵把守。
身披软甲冷肃森然的亲卫面不改色地把守左右,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太子的手指轻轻叩击着价值千金的梨花木桌,等得有些许不耐烦起来。
今日长公主同皇后娘娘说话提起灯市,皇后娘娘一时兴起便传话给太子,让他带着盛春容出游。
太子素来孝顺,纵然不喜欢盛春容,还是为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应承下来。
“太子表哥,”盛春容总算姗姗来迟,她推开门,羞答答唤道。
盛春容今日盛装打扮,戴了月鹊衔芝攀花宝簪,水色的葡萄纹交领长袄下面是层层叠叠的折枝暗色马面裙。
衣裙繁复,虽然好看,但不便于行动。
先应下盛春容这声唤的是太子怀里的小玩意。
“汪!”小狗宝儿兴奋地从太子怀里钻出头来,对着盛春容就是几声吠。
“表妹,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太子接着才说道,“它叫宝儿,是我特意选给你的。”
盛春容向来是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觉得它们臭烘烘的,身上总裹挟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脏东西。
但她不能让太子殿下觉得自己没有爱心,所以故作惊喜道,“它好可爱,我喜欢的。”
“既然喜欢,那就你抱着它吧,”太子笑容温润,眼底却没什么触动,“也好培养一下感情。”
太子不清楚盛春容喜欢什么,但女孩子大抵都是爱这些小宠的。
他的皇妹就专门辟了一处园子做她猫儿们的乐园。
所以才随意挑了一条小狗给盛春容做礼。
盛春容面上笑盈盈的,她虽然抱着宝儿,但一路上只顾着跟太子说话。
保养精细的指甲掐进小狗的皮肉里,它疼得呜呜叫也不管。
人群本就嘈杂,盛春容又喋喋不休,小狗更是嘤啼不停。
太子被扰得烦了,才微微皱眉道,“要不换你的婢子抱宝儿吧,它总是叫,也不是办法。”
事到如今,太子也看出来盛春容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宝儿上,只知道一味贴着他讲些无聊的小事。
一个有些肤浅的庸脂俗粉。
太子一想到往后盛春容要做他的太子妃,也是心烦得厉害。
盛春容刚好抱得手也酸了,她转头。
就有懂事的奴婢上前抱住宝儿,小狗挣扎得厉害,奴婢诚惶诚恐又不敢抱紧,竟一时脱手让它逃了。
“追,”太子拧起眉心,对跟在身旁隔开人群的亲卫嘱咐道。
亲卫如鱼分流贯入人群,最后团团围住了一个人。
在她怀里,宝儿正哼哼唧唧得摇着尾巴,似乎很喜欢现在抱着它的人。
又是那个贱人!
盛春容远远跟在太子身后,她一眼便瞧到了人群中的春桥。
“怎么哪里都能碰见她,”盛春容暗暗咒骂道,“真晦气。”
春桥拂面吹着浅风,摇曳的花灯照着她姝色的眉眼,乌眸在灯下熠熠生辉,皮肤透白好似冷雪,嘴唇由于胆怯被抿出了薄红,体态纤细,惊鸿一眼,艳色非凡。
太子缓步上前,看见春桥,一时怔了会。
然后才缓声道,“这位姑娘,你是何人?”
“我的狗看起来很喜欢你,”他又补充道,“你与宝儿有缘。”
春桥见过很多人对她奇奇怪怪的眼神,但没有一个人像眼前这位,眼底似乎还有莫名的情绪悄然流转。
她抱着小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刚颤颤巍巍开了口,“我......”
异变突生。
人群中突然杀出一群黑衣死士,挥着双环刀就朝春桥而去。
过路的行人尖叫此起彼伏,一哄而散。
亲卫护着太子,同这些死士缠斗在了一起。
一片混乱中,随后赶来的盛春容跌进了太子的怀里。
她抬起眼,泪睫盈盈,可怜巴巴喊道,“太子表哥,我怕。”
盛春容自然是不怕的,她早认出这死士是长公主拨给她的人。
只有长公主府豢养出来的死士,才会使这样独特的武器。
她暗自期望,今日能彻底解决春桥这个祸害。
这样盛春容日后才能高枕无忧。
太子时值弱冠,后院却没有一个女人,连个房事宫女都没有,清心寡欲得不像个男人。
尽管京城中的贵女各个都虎视眈眈,但盛春容只对春桥有了危机感。
今日太子一见春桥,声音都禁不住地放柔了,盛春容还没听过太子对旁的女人如此温柔过,心里也是酸醋得紧。
太子殿下抱着盛春容,只觉得她怪沉的。
他耐下性子低头安抚了几句,再抬起头,春桥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很快,人群中又冲出一个半面刺青的高大青年,他急切地环顾了一圈,没有发现春桥。
狼卫面色变得愈发暴戾,一脚将一个死士踢断了脖子后,又很快消失不见。
春桥抱着小狗跑得眼前都出现了晃影,她一心想把跟上来的死士甩掉。
慌不择路下躲进了一条小黑巷。
她紧紧缩在墙壁阴影处,觉得外头动静小了些,又紧张兮兮地探出头去看。
却猛然被人遮住了眼,还被捂住了嘴。
春桥挣扎起来,还踹了这人一脚。
那人一声不吭。
还把春桥摁进自己怀中,她的脸碰到了男人的胸膛,清冷幽淡的白梅香没入鼻尖。
小巷外有人高喊:“是御林军,御林军来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过了一阵子终于归于平静。
春桥闻着那香味微微一愣,男人等动静几近于无才缓缓松开手。
春桥抬头向上看去,只看到青面獠牙的鬼神面具。
她小心试探道,“三少爷?”
“嗯,”盛秋潮惜字如金。
春桥没由来地生起闷气来,这个人就这么旁观她躲躲藏藏,是不是也觉得她出糗很好玩?
必定还尾随她许久,才能连她躲到这个鬼地方都很快出现,真的很变态哎。
她从盛秋潮怀里退出去,怏怏不乐,“夜色已深,三少爷也该回伯府了。”
盛秋潮看着春桥跑出小巷,未动只言片语。
但很快春桥又跑回来了,她的裙摆被夜风卷动,好像流动的水波。
她有些害怕地躲到了盛秋潮身后,身子发抖道,“三少爷!”
这是条流民住的暗巷,向来是整个京城最难管理的地方,鱼龙混杂,每日都有人被丢到这来自生自灭。
不多时,街巷口就出现了几个彪形大汉,看着春桥色眯眯,几乎是垂涎欲滴。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柔弱漂亮的美人,今日真是撞了大运,见大美人身前还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通身清雅文人做派,不像是属于这地界的人。
地痞流氓们对男人没兴趣,可觊觎春桥的美色,又投鼠忌器,担心惹了什么不该惹的贵人,便虚张声势道,“那边那个小子,少多管闲事。”
“你现在走,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呵,”盛秋潮冷嗤了声。
就有罗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个瞬息之下,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小混混们全都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他转身,又深深看了一眼盛秋潮和他背后的春桥,什么话都没说又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盛秋潮转身看春桥,幽微的月色照着他清冷的脸庞,眉眼都摄着逼人寒意,他勾起唇角,“这么久没见,见到我就跑?”
语气同往常一样淡漠,听上去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但这话细品之下还是有点嘲讽,好像在说她多忘恩负义似的。
春桥面色尴尬。
她怀里的宝儿倒是对盛秋潮吐着舌头,叫得很欢。
春桥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我刚刚只是想先出去探探路。”
盛秋潮望向春桥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冷嘲。
春桥对他抗拒,排斥,抵触,可以说春桥怕他。
他的确不该有所希冀。
盛秋潮垂眸,语气平淡,“你把狗放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不喜欢春桥将其他男人送的东西看得如珍似宝。
春桥瞪圆了眼睛,这地方乱得很,说不定她前脚丢了宝儿,后脚小狗就被人杀了炖狗肉吃。
她将宝儿抱得更紧,摇头道,“不要。”
盛秋潮对这小狗看不太顺眼,可又不能真同只畜生上纲上线计较。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牵来一匹马,对春桥说,“走吧。”
月色清辉大片大片地洒进了巷口,均匀落在盛秋潮的侧脸上。
他淡淡抬眸,唇角微微扯起,笑意漫不经心,似是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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