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七层
林晋桓挥袖挡开一片暗器雨,淡然说道:“季宫主但说无妨。”
“据我所知,这些年你一直在找一个人的下落。”季宁转动身下的轮椅朝林晋桓靠近:“为了他你遍请神医,寻求锁灵密法。”
季宁原本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将这件事说出。为了报复九天门,他花费十数年做过周密的调查,甚至连殷婆婆的计划他也略知一二。他一直想把这个秘密留待合适的时机,争取一举击溃林晋桓。
但眼下已别无他法。
不知是季宁有心还是无意,这句话也落到薛遥的耳朵里。薛遥分神留意着季宁的动静,手里毫不含糊地劈开眼前的人墙,剑锋越发凌厉起来。
季宁继续道:“甚至擅闯灵墟境,生生挨了九道混天雷。”
一道符纸从薛遥指尖飞出,数道血花在人群中炸裂。
季宁意味深长地望着包围圈中的一个身影,说道:“如今这个人就在阵中,你当真下得了手?”
薛遥面上不动声色,余光不由自主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
究竟是谁,能让林晋桓做到这个地步?
“我道是什么新鲜事。”林晋桓闻言哂笑了一声,脸上毫无惊讶之色。他纵身跃起,手中的火焰更加剧烈地燃烧了起来:“十五年前我亲手杀得了他,今日又有什么下不了手?”
薛遥身形一顿,手臂上立刻就被飞沙寨的流星锤砸出一道口。他不顾接踵而来的杀招,回身看向林晋桓。
薛遥只觉心神俱震,猛然间他意识到季宁说的人是谁。
刀光血影之中,林晋桓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微微上挑的眼梢比这冰原上的风还冷,他的语气中带着鄙夷,像是在说起一件不值得一提之事。
林晋桓目不斜视地继续说道:“况且在《不通语集录》面前,他又算得了什么。”
季宁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就垮了下来,他未曾想林晋桓对此事竟浑然不在意。签筒燃烧过半,所剩时间已经不多,眼下只能放手一搏。
季宁坐在轮椅上高声下令道:“所有人听令,尽全力拿下林晋桓。”
原本被薛遥善忍分散为三股的力量在瞬间集结了起来,连原先负责保卫季宁的人手都加入了战局。他们不顾大开在薛遥善忍眼前的空门,全数回身袭向林晋桓。
就算林晋桓神功盖世,也断不会是这么多宗师人物的对手。
在这危急时刻,林晋桓扬手将签筒抛向天空。燃烧着的签筒像暗夜中升起的一颗星,引得众人争相追随。
就在众人竟相抢夺签筒的时候,林晋桓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紧接着他调转方向,独自朝《不通语集录》飞身而去。
“林晋桓!”尽管方才林晋桓的话足够伤人,但薛遥来不及细想,闪身挡在林晋桓面前:“你要做什么?”
“与你何干。”
这次林晋桓没有分给薛遥半个眼神,而是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向薛遥的胸口,将他一把打回地面。接着他头也不回地越过飞溅的热血,继续往前掠去。
“混帐东西。”
薛遥咬牙切齿地压下胸口被林晋桓打出的血腥气,提气继续追上林晋桓。就在林晋桓方才一掌袭向他的时候,一只完好无缺的签筒随着猎猎掌风滚落进了薛遥的怀中。
薛遥怀揣着那只签筒,像揣着一颗沉甸甸的心。
林晋桓见薛遥追了上来,脸上毫无波澜。他望着不远处的金光平静地说道:“你追上来做什么。”
薛遥道:“我早就说过,人就是贱得慌呗。”
薛遥已经猜出了林晋桓的意图,他想毁了《不通语集录》。
因为这本书就是阵眼。
薛遥见林晋桓不说话,便随着他的目光望向前方,混不吝地笑道:“慷慨就义前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林晋桓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开**待道:“倘若我此举没有得手,你便带着签筒挟制住季宁,自己再找寻时机破阵。”
薛遥问:“就这样?”
林晋桓道:“就这样。”
周身的灵气已经在林晋桓的掌心聚集,关于季宁当场将薛遥的身份说破一事,他的内心远没有表面上这么冷静。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回避薛遥的目光,在这最后时刻,他终于偏过头,看了薛遥一眼。
这是他等了十四年的人。
“我这么做不是一时心慈手软,更不是为了你。”林晋桓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说道:“我生平最厌恶被人牵着鼻子走,无论布阵之人是谁,我偏不要他如愿。”
薛遥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他手中的剑已出鞘,剑锋直指峰顶的金光:“巧了,我也是。”
言语间没有丝毫退意。
随着峰顶的临近,《不通语集录》释放出的威压足以将人的内府震碎。林晋桓对薛遥道:“你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
薛遥对林晋桓的话充耳不闻,他认真地望着近在眼前的《不通语集录》,若有所思地问林晋桓道:“倘若我们的推测有误,我们毁去的可能是此生唯一飞升大乘的机会,你不后悔?”
林晋桓毫不犹豫地说道:“不后悔。”
薛遥展眉一笑,说道:“好。”
这次轮到林晋桓发问:“风头无双的竹林境左使,今天可能要同我一道埋骨于此,你不后悔?”
薛遥望着前方,笑道:“不后悔。”
季宁仰头望着两道冲击冰峰的残影。
随着那两道身影完全消失在金光之中,季宁心中尘埃落定。就算修为高深如林晋桓薛遥,想要擅自夺走《不通语集录》,也会和前人一样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险些被烧毁的签筒也被人奉到季宁面前,他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签筒,脑海里不断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如若能从筒中找出自己的那根签最好,若是不能,他也有一百种方法让剩下的这些蠢货赴死。
就在季宁思索地入神之际,天边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大地剧烈摇晃起来。季宁诧异地抬头望去,只见峰顶金光乍起,乌云翻滚的天像是即将塌陷一般,一寸寸往下压近。
一道裂痕从峰底一路延伸上来,冰中的《不通语集录》上也出现了斑驳的细纹。在最后一抹刺眼的强光过后,《不通语集录》在他的面前化为了层层碎片。
宛若镜中的花,水中的月。
这…这不可能…
不断有金色的碎片从高处飘落,季宁丢下手中的签筒,转动轮椅惶急地朝破碎的金光而去。
匆忙间他没有注意到签筒在落地的瞬间就化为一抔碎冰。
由于道路崎岖不平轮椅无法前行,季宁索性跳下轮椅,匍匐着朝《不通语集录》爬去。只是那冰中哪里还有什么《不通语集录》,随着金光的熄灭,原地只留下一条巨大的裂缝直通地底,将山峰生生劈成了两半。
待季宁爬到裂缝边上时,满眼满脸已都是泪。所有的理智都从季宁的脑海中消失,支撑他多年的信念在这瞬间崩塌。不知是万念俱灰还是心存侥幸,季宁用尽力气,竟然在原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季宁平静得立在风中,这是十五年来他第一次靠自己的双腿再次站起来,然而他浑然不觉。
“不,不会是这样的…书一定还在什么地方…”
季宁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纵身跳下了最后一抹金光消失的深渊。
***
强烈的撕裂感伴随着黑暗的散尽而结束,林晋桓蓦然睁开了眼。
薛遥正落在他的不远处,林晋桓在原地犹豫了一瞬,这才起身朝薛遥走去。
他都知道了,林晋桓看着薛遥的身影,茫然地在心想。身体的不适感尚未平复,他的内府正剧烈翻腾。
薛遥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在林晋桓靠近之前,他已经自己站起了身,勉强稳住了身形。
林晋桓原以为薛遥会说些什么,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这是什么地方?”
林晋桓这才摒弃杂念,抬眼环顾四周,发现二人正处在一间巨大的石室之内。
室内光线昏暗,四下安静极了,无处不飘散着潮湿腐朽的气息,这个地方仿佛已经在这漫长的时空中尘封了数千年。
唯独石室的中央有一片亮光,薛遥与林晋桓对视了一眼,一齐寻着光而去。眼下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离开这个地方。
光芒中坐落着一个巨大的莲花台,莲花台四周星星点点亮着长明灯。原来这室内唯一的光亮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莲花台上供奉着的不是哪方神佛,而是一柄泛着寒光的刀。此刀刀身窄而修长,刀锋笔直,仅在刀尖处呈一个斜角。
这把刀的灵气净透纯粹,像是从不曾见过血。
林晋桓已经猜出了这是何地,他走到莲花台前说道:“这里才是藏经塔的第七层。”
“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不通语集录》。”薛遥走上前,与林晋桓并肩站在莲花台前,望着台上的那柄刀。
林晋桓点了点头,说道:“梵净阵就是个局,目的就是为了让入阵的人在里面为了本莫须有的破书自相残杀。”
薛遥说道:“看来这千年来小长安寺镇守的一直都是这把刀。”
一心想得到《不通语集录》的人最终会化为冰封上的一道轻烟。只有决心毁了这条长生路的人,才可顺利破阵。
而这世上,又有几个人在面对飞升紫府位列仙班之时,可以无动于衷。
林晋桓:“净明那老秃驴,真不是个东西。”
就在林晋桓说话的瞬间,这把刀突然化为了一抹月白色的光。白光腾空而起,在下个瞬息没入了林晋桓的额间。
林晋桓周身一颤,额头上立刻闪现出了一个刀影,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此时莲花台上已空空如也。
随着刀的消失,石室内突然亮堂了起来,原本封闭的石窗外飘进了阵阵梵音。天光从窗外泄露了进来,阳光中漂浮着细密的灰尘,一只麻雀落在屋檐之上,人间的滚滚红尘都回来了。
梵净阵破,藏经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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