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时境迁
九天门这天出了一件震撼全门的大事。
不少人亲眼看见门主带了个年轻男子上山,这本没什么大惊小怪,骇人的是门主将这人安排进了清心堂。
清心堂是个什么地方,新入门的弟子会告诉你那是龙潭虎穴,进去过的人大多没命再出来。在迦楼山上有些时日的人大多会先将脑袋摇上三摇,再故作高深,避而不谈。
晋仪与延清此刻就站在清心堂外探头探脑,面面相觑。
隔着一道朱门,延清心想这迦楼山怕是要变天。他看了眼一旁的晋仪,又朝门内抬了抬下巴。
晋仪装作没长眼睛似的转了个方向,没好气地说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进去触霉头。”
延清俯身朝晋仪行了个大礼,连蒙带骗地坑晋仪道:“您可是大师姐,门主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把您怎么样的。”
晋仪反手一剑托拍在延清脑袋上,冷笑道:“您还是大护法呢,我看只有您可以担此重任。”
延清白眼一翻,假装自己脑袋上的两只耳朵只是装饰。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突然朝内打开,门后空无一人。只听林晋桓的声音从庭院深处传来:“别在外面现眼,到书斋来。”
延清一踏进清心堂的门,不由得正色下来,一路上目不斜视地领着晋仪往书斋走去。晋仪没规矩惯了,一路上忍不住就开始东张西望。
林晋桓见二人走进门来,将手中的笔投入笔洗之中,没有说话。晋仪随即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与延清二人在林晋桓面前跪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二人齐声道:“恭迎门主回山。”
说话间晋仪的余光早就看到多宝架前立着一名年轻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不怎么讲究的黑裳,侧脸冷淡且锋利,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那身姿倒是挺拔俊秀,背脊笔直如松如柏。
这身影让晋仪无端想起了一个人,惊得她暗自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延清拉了一把神游天外的晋仪,二人一同站起身来。延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旁的男子,问道:“这位是…”
男子闻声转过身来,所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薛遥放下手中把玩着的镇纸,朝延清和晋仪拱了拱手,笑道:“薛遥。”
晋仪闻言,面色越发不虞。延清先一步想起了景澜曾在信中提起过此人,连忙回礼道:“想必是竹林境的薛左使,幸会幸会。在下乃九天门大护法延清,这位是门主的师姐晋仪,这一路上真是有劳薛…”
“行了。”林晋桓不忍心再看延清在此丢人现眼,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看向一旁的晋仪道:“师姐,我有事问你。”
林晋桓三言两语简单交代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延清在一旁猛得灌了一耳朵关于四合印的事,有些一头雾水:“你怎么会招惹上这种东西?”
晋仪正凝神探着林晋桓的内府,神情有些凝重。她一脸严肃地对薛遥道:“坐到这里来,我要再诊断一次脉息。”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客居在九天门的秦柳霜也来了。相较于十五年前,如今的秦柳霜已经是一个青年人的模样,出落得雅人清致。
晋仪退开一步,将薛遥身边的位置让给秦柳霜,自己独自坐在一旁的圈椅上,低着头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秦柳霜依次给林晋桓与薛遥诊断,晋仪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秦柳霜与林晋桓说了什么她并不在意,横竖和她的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
直到林晋桓开口同她说话,她才如梦初醒。
林晋桓见晋仪从进门起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晋仪,四合印一事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晋仪见林晋桓这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由得肝火大盛。这四合印压根无两全解法。林晋桓如今已是一门之主,怎能让自己再陷入这种险境。
晋仪被气昏了头,正欲冒着被就地诛杀的危险将林晋桓骂个狗血喷头。怎奈她刚抬起眼,就见林晋桓微不可查地对她颔了颔首,粗鄙之语到了嘴边又转了个头。
晋仪到底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她定了定神,睁眼说瞎话道:“此术虽邪性,但并不是毫无办法。”
一旁的秦柳霜见状一愣,心下立即了然。他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薛遥,迫于林晋桓的淫威,只得改口道:“容我一试。”
林晋桓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翻脸不认人,开始下起了逐客令:“那便有劳了,时候不早了,都先回去吧。”
众人走后,书斋内只剩林晋桓与薛遥。林晋桓见薛遥正在细细打量着书斋内的陈设,顿时觉得如芒在背。
这屋里的每件东西,都像是把这十四年的光阴掰开揉碎了,赤裸裸地摆在薛遥面前。
于是他站起身,对薛遥说道:“我还有教务要处理,先回六相宫了。”
薛遥环视了一圈四周,看向林晋桓,挑眉问道:“回?”
林晋桓假装没有看懂薛遥的明知故问,他走到门边,回过身来对薛遥道:“这里用度俱全,你若有什么其他需要,可以让延清去置办。”
言毕,他便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出去。
薛遥没有说话,他倚在桌案旁盯着林晋桓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晋桓走后,薛遥闲来无事,便独自一人在清心堂里走走逛逛。
这里是清心堂,翠竹黄花亭台楼阁都与薛遥记忆中的无差,却又不是原来的那个。
事隔多年重回迦楼山,薛遥的心里一点都不平静。虽然林晋桓不曾提起,但无论是这园中的树木山石,还是那房内的琴棋香纂,都能看出这里现在的主人是谁。
住在这里的那个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恣意飞扬的年轻人,他日日面对着青灯黄卷独自生活着,像一个苦修的僧人。
薛遥来到廊下,回忆又在脑海里开始作怪。他仰头看到那盏写着“四季平安”的素纱灯,险些端不住那心如古井的臭架子。
***
林晋桓刚回到六相宫不久,延清和晋仪就上门来兴师问罪。
晋仪不由分说地将林晋桓推到一旁的罗汉床上躺好,利落地打开了药箱。
直到她小心地将一根细长的银针**林晋桓的右承灵,这才状似无意地问道:“你最近的七邪咒倒是稳定了不少,一路上有什么奇遇吗?”
林晋桓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在回迦楼山的途中薛遥已经将他成为竹林境左使薛遥的经过同他说了一遍。这段时日七邪咒不常作祟,大抵是靠近关山玉的缘故。
延清坐在一旁的圆凳上百无聊赖地看晋仪施针,见林晋桓开始装聋作哑,于是明知故问道:“你怎么在这儿?让我们一阵好找。今日怎么突然回六相宫来了?”
“我不在迦楼山的时候,有的人恨不得每天一封急报。”林晋桓的眼睛微微打开一条缝,任凭晋仪将他的脑袋扎成马蜂窝:“如今人在你面前躺着,怎么又只剩下废话了?”
延清笑吟吟地喝了口茶,趁林晋桓行动不便蹬鼻子上脸道:“这不是纳闷吗,我寻思着这是要铁树开花,还是天降红雨。”
林晋桓彻底睁开眼睛,冷冷看向延清道:“有事说事。”
延清调侃够了林晋桓,这才放下杯子说正事:“是有几件要事,不过你今日刚回山,待明日上了开云寺再与你细说。”
“主要就是那薛遥…”延清顿了顿,决定委婉地说道:“是否需要加派两个人手伺候?”
林晋桓没有说话,像是睡了过去,片刻之后他才说道:“暂且不必。”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晋仪开口道:“那四合印…”
“怎么。”林晋桓没有睁眼,似是不甚挂心:“有法可解?”
“方法倒是简单。”晋仪又恢复了往常粗枝大叶的模样,开始动手拆林晋桓脑袋上密密麻麻的针:“杀了阴印即可。”
林晋桓闻言忍不住笑道:“大师姐,您果真博识强记精通各种药毒术法,竟能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
晋仪听出了林晋桓的言下之意,怒道:“那能怎么样,难不成他不死你死?”接着晋仪放缓了语气,道:“林晋桓,你不要糊涂。”
晋仪直视林晋桓的眼睛,似是意有所指。
“此事再议。”林晋桓移开视线,说:“四合印一事想到办法解决前务必先瞒着清心堂那边。”
“对了,还有一件事。”延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说道:“山下分坛来报,近日有不少仙门大族前来拜见,请求面见门主。”
自十五年前的屠魔大会之后,九天门位于蜀中一事,在仙门中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由于山前阵法的缘故,没有人能真正找到迦楼山。
林晋桓无甚诚意地说道:“哦?那可真是稀客。”
延清继续说道:“他们请你出面主持大局,共同讨伐小长安寺。”
如今四大家族的家主皆命丧梵净阵,四大仙门眼看大势已去。经小长安寺一劫,各大仙门死伤无数元气大伤。小长安寺虽已跌落神坛,但根基雄厚。想要与之对抗,还得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主心骨。
至于这根主心骨是黑是白,在大局面前,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名门正派同室操戈,竟要我这个邪魔外道来主持公道。”林晋桓半坐起身,拢起散乱的衣襟:“不见,打出去。”
“如果他们再来…”延清这段日子没少让人婉拒,这是这些名门正派不要脸起来,着实令人自叹不如。
林晋桓冷冷看向延清,撂下两个字:“杀了。”
晋仪从六相宫出来后,便抛下延清,独自去了温桥鹤生前居住的小院。
洒扫的童子见晋仪心不在焉地走来,远远地行了个礼,便乖觉地退了下去。
最近九天门教务繁忙,晋仪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来过这里。自温长老离世之后,这方小院一直保持着他生前的模样。
晋仪架着一台梯子进了温桥鹤的书房,今日阳光正好,她要将温长老生前留下的笔记都搬出来整理一遍。尽管这些笔记上早已施加了防虫蛀的符咒,但晋仪还是习惯隔三差五地亲自把它们拿出来翻一翻,晒一晒。
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如此,每当心绪不佳时便来温长老的书房里翻阅笔记,时常一待就是一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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