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妈宝男饿肚
“少奶奶,该起了。”
时浓还没睁眼就想叹气,忽而反应过来,现在她是宋家少爷,睡到日上三竿也使得,她勾了勾唇,翻个身继续好睡。
青青又唤了一声,见少奶奶还没有动静,赶忙撩起湖绿纱帐,先是伸手探了探少奶奶的额头,见体温正常,随即推推她的肩膀,喊道:“少奶奶快醒醒,等下去晚了,又有一箩筐好话等着。”
被扰了清梦,宋舫满心烦躁,闭着眼睛推搡身边人,不耐烦道:“叫你呢,还不快去。”
时浓冷冷一笑,提高音量道:“少奶奶贵人多忘事,那么离奇的事情,睡一觉就忘了,若实在想不起,不妨去照照镜子。”
宋舫神智回笼,坐在床上生闷气。
“怎么,伺候你娘,你不乐意?”时浓出言嘲讽。
宋舫无言以对,趿拉鞋子下床,“啪嗒啪嗒”留下一地声响,活似人人欠他八百两银子。
时浓拉下帐子,身下的藤席坚韧细滑,蚕丝薄被轻柔透气,没有人抢占空间,也没有人来指责女人睡懒觉有失妇德,有生之年还能过上这种好日子,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宋舫听到笑声,脸更黑了,女人的装扮他一窍不通,任由青青一通捯饬,踩着昏黄的灯光,大步赶往东院。
青青见东院灯火大盛,廊下只有一个跑腿的婆子候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宋舫觉得莫名其妙,他母亲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平日虽对妻子苛刻些,但谁家不是这个情形,有何大惊小怪的。
他昂首挺胸步入屋内,到宋太太跟前,僵硬地行了个昨日刚学的半蹲礼,笑道:“请母亲安。”言毕杵在一旁,再无旁的举措。
屋内众人齐刷刷瞪大眼睛,少奶奶今日没睡醒?
玉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少奶奶,在她的印象里,少奶奶恭顺谦卑,除了补贴娘家,再无出格举措,无论太太给她多大气受,都不见她有半点怨言。
今日这是怎么了,竟公然唱反调。
她一时捉摸不透,也懒得细细揣摩,让太太舒心要紧,笑道:“好稀奇,少奶奶往日细心妥帖,经昨日一场车祸,竟把伺候太太的心遗失在外,不仅来得迟,还耍起小性子,头发不梳了,热毛巾不拧了,参茶也不端了。您这是和少爷置气,还是和太太置气?”
宋舫语塞,这话左右是坑,跳不得。
他理所当然道:“有你们在,何须我来插手。”
玉琴听笑了,继续挖坑:“少奶奶莫不是以为晨昏定省,单单请个安就足以表孝心?”
宋舫还真就这么以为,祖母还在世时,他见过母亲给祖母晨昏定省,也就是递个茶,陪着闲话家常,就这祖母还怕累着母亲,嘱咐她不必日日过去。
眼下情形只怕不是这么回事,宋舫偷瞄一眼宋太太,瞅见她双眼冒火,不敢再多嘴造次,拿起黑檀月牙梳就往宋太太头上招呼。
没做过这事的人,伸手就扯疼宋太太头皮,气得宋太太涵养尽失,抓起梳妆台上的胭脂就往他身上砸,斥道:“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宋家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这么个儿媳妇!”
宋舫对他母亲没有防备心,脸上、脖子上,衣前襟通通都染上胭脂,很是狼狈。
有好事的下人互相挤眼,打赌少奶奶是哭还是忍,然而只看到少奶奶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委屈地望着太太。
这唱的哪出?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宋太太觉得腻歪,梳妆过后,冷着脸去佛堂,青青急忙打了水来擦拭,完了又往佛堂呶呶嘴,示意跟过去伺候。
宋舫有气无力走过去,因饥肠辘辘,便靠在红漆柱子上养神。
陪同伺候的玉琴可不会放过他,当下便呵斥道:“少奶奶放尊重些,这里是佛堂净地,容不得歪门邪道。”
宋太太眼锋一扫,宋舫立时直挺挺站好。
一个时辰,宋舫心态从难过,再到难熬,最后是绝望。
这日子没法过了!他站在太阳底下,心中大骂老天爷害人。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宋舫不想丢人,转身就走,走出一步便回想起昨日自己也是这句开场白,妻子同样转身就走,他突然就悟了。
一个没法感同身受的人,浅显的关心都没有,却认定对方性格古怪;另一个身心俱疲,自然不想多费口舌,而且解释极大可能被认定是矫情。
宋舫心里涩涩的。
时浓学着宋舫往日的做派,对宋太太好一阵关心,“母子”二人亲香够了,这才开始用早饭。
宋少爷狂咽口水,饿啊!
宋少奶奶视若无睹,假设她现在就为宋舫说情,宋舫必然觉得一切都是她应该做的,他依旧没有独立思考的意识。
唯有等他学会独立思考,与她商量,她该怎么做来扭转他的困境,她才会有所作为。
宋舫颤颤巍巍给宋太太布菜,往常见妻子行云流水的动作,谁知做起来如此艰难。
刚开始险些把鲜虾粥倒在宋太太身上,难得宋太太没有发火,他初以为宋太太早上拿胭脂砸他是起床气,慢慢他就发现,每当妻子低头,宋太太就会冷眼看他,妻子一抬头,宋太太立马换上笑颜。
两幅面孔的转换,堪称丝般顺滑。
宋舫心中五味杂陈,待俩人吃完,他木木坐下,过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来换上新鲜早饭。
他到外头随便抓了一个丫头询问,丫头早上见识过少奶奶的壮举,知晓少奶奶脑袋不比平常,耐心解释道:“非是我偷懒,而是没有太太吩咐,不敢擅做主张,还请您将就些。”
“……”
宋舫看着残羹冷炙,自小精细惯了,实在没勇气动筷子,偷偷溜回他们住的西院,平日常见的点心却不见踪影,问了才知是太太怕少爷用了点心不肯好好用早饭,点心只许午时以后上。
这回他轻易看出其中用意,早饭不给吃,点心不许上,硬逼着人吃剩饭,羞辱人格。
手段不算高明,却是见血不见刀。
时浓满面春风归来,见宋舫成了竹竿上脱了水的菜,也不去安慰他,人总要学着自己成长。
宋舫左等右等不见妻子开口,忍不住问:“我娘那般对你,你是如何做到不计前嫌?我可告诫你,她是我们的娘,即便有再大的错,我们做晚辈的也该包容。我娘不容易……”
“你娘不容易,我娘就很容易?”时浓截断他的话,“你娘不容易,你叫我事事顺从,时时恭敬,早晚伺候;我娘不容易,却不知你为她做过什么。”
宋舫不说话了。
时浓有些心冷,本以为经过今早这一出,他该对他母亲有个深刻认识,不曾想还是老样子,依旧不分对错护着他母亲。
她侧身向外,狸花猫在牡丹花下酣睡,肚子一鼓一鼓的,宋舫的小厮来齐闲来无事,摘片树叶子去骚弄狸花猫的胡须,那狸花猫抬爪搭在脸上,来齐越发觉得有趣,突然狸花猫给了他一爪子,来齐手背顿时多了三道抓痕,洇出几颗血珠子。
时浓灵机一动,突然想恶心恶心宋少爷。
“来齐,将我收藏的文房四宝、名人字画、文玩古董通通给我小舅子送去,就说是我提前贺他生辰。”
来齐走过来小声提醒:“少爷您忘了,您从书院离开那一日,就把笔墨纸砚和书籍全都送给同窗,至于文玩古董,都是登记在册的,可不敢拿。”
“那你上外头打听打听,看谁家有上等良田出售。”
“少爷买良田做什么?咱家有好几处庄子,田里种的粮食都吃不完,还要拉到铺子去卖。”
时浓回眸望了一眼装深沉的宋少爷,笑道:“你家少奶奶总说手里没有钱使唤,我预备给她买几块田地,只做她的私产,不和公中混在一起。”
“只怕太太不会同意。”
“把我的家当拿出来点一点,有多少算多少。”
宋舫彻底坐不住了,风一样来到二人身边,厉声道:“不许拿!”
意识到语气不符合他这身份,讪讪补充:“别听她胡说,我的吃穿用度皆由公中支出,每月还有月例银子领,又没有旁的开销,哪里就缺银子使唤。”
换做从前,宋舫不在乎这点银子,而今他身份变了,没了银钱来源,也只能守住这点老本。
时浓不理睬宋舫,一个劲吩咐来齐:“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来的?听我的没错,赶紧去。”
“不许去!”
来齐看看少爷,又看看少奶奶,憨笑道:“少爷和少奶奶恩爱哩!”
俩人一阵恶寒,纷纷离对方一丈远。
“来齐你到底是谁的小厮,又该听谁的话?”时浓逼问。
来齐没法子,只好出门去。
宋舫大感不妙,在后头喊:“来齐快去告诉太太,就说少爷疯了,要把宋家的产业移到少奶奶名下,请太太快来阻止。”
来齐闻言左脚勾右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少奶奶,您有事不是该喊您的丫鬟青青?再有,您补贴娘家在宋家是人尽皆知的事,这会子怎么就视金钱如粪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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