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前往恒辉台
魏城思静园内，小容身着公主服饰，坐在床榻上。
这屋子并不是她在思静园养胎居住的那间，而是柳总管按照魏国公主的起居规制，重新布置的房院。
小容用手摸了摸这床从未盖过的织锦被，说道：“原是我不配。”
孩子已经由若熹抱走了，此刻正在厢房睡着。
小容一早起来，就奶了孩子。她知道，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奶孩子了。
小容要以一魂一魄去祭冥灯，而后死在恒辉台上。小容身为真正的灯女，能点亮封陵千盏冥灯，功不可没，魏王收为义女，赐姓魏，封号昭阳公主。这是魏国人想听到的故事，也是陈府想听到的故事，对于一个庶出的陈府次女而言，这样善终的结局，是她陈小容高攀了。
沈晴和崔峰的一魂一魄，最多也只能点亮一半冥灯，在半数地下鬼城投下一缕光，可她们点不亮封陵城内的灯……
魏夫人知道，哪怕只有一半的冥灯被点亮，也能照亮地下城幽魂回乡的路，也能在鬼城最黑暗的角落投下一缕光，但是，如果不能点亮所有的冥灯，封陵内就永远不会有光，而封陵，才是魏家人最在意的。十年后，封陵就会被再次打开，里面必得有光。十年后打开封陵，是为了让外面的人进去，而不是像这次沈明为救人开闭封陵，到让沉寂了百年的封陵闹出了动静。
这几年，魏家人为了找灯女，几乎踏遍了整个西境。
今日对小容来讲，是她一生中的最后一天，而对于魏家人来讲，为着这一天，已经折腾了许多年。
这样重要的场合，小容自然不能穿怀孕时的常服。
魏王宫做好了公主的礼服，一早让公孙姑姑送来。
公孙姑姑推开门走了进来，回首示意若熹把房门关好，留在外面。
公孙姑姑这是要和小容说几句话。
小容见公孙姑姑进屋，连忙起身：“姑姑来了。”
公孙姑姑看着小容说道：“坐吧，接你的卫军才刚刚出王城，还得一会儿到。”
小容听到这句话，坐回到床榻上。公孙姑姑则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公孙姑姑说道：“魏王收你为义女，封为昭阳公主的旨意，在恒辉台的冥灯点亮之后，就会昭告天下。”
小容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
公孙姑姑和小容在屋内谈话。
厢房内若熹正哄着孩子，一旁站着的是在思静园伺候小容的丫鬟翠果。
翠果问道：“我看公孙姑姑过来思静园，每次都是为了她，这主子到底什么来头，柳总管嘴严，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若熹平淡的说道：“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给皇家做事，这是保命的规矩。”
“这么神秘？主子就是主子，我今儿伺候她穿的那身衣服可贵重了，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好看又贵气的衣服。”
“不用羡慕主子，主子也会身不由己。”
若熹说完看了翠果一眼，“你守在你主子身边这么久，也没能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学学你主子，那才叫嘴严。”
翠果道：“谁都问不出来，她不太想提，她识字，听说也是府上的小姐，不过是个庶出。照说，不会随随便便和别的男人……听与我一起伺候的人说，可能他夫君不体面吧。”
“别瞎说。”
“没瞎说，问她夫君的时候，看她那样，就像是恨又恨不起，忘又忘不了，说明还是有情分在的，有情分在，还不提的人，要不是出身奴籍就是有罪在身，肯定是保不住她的人，要不然怎么能让她大着肚子回娘家，还不闻不问的。就算夫君是个樵夫，也能说出口吧。”
翠果说完，看了看躺在小床上的孩子：“你说这孩子将来怎么办？没名分啊。”
“不用替孩子操心，这孩子的福气，还在后面呢，到是你那主子……”
若熹话到嘴边没有说。
公孙姑姑一早来了先找若熹说了话，她告诉若熹，如果小容回不来了，就替小容在思静园照顾孩子，孩子不用带回王宫，一切等魏夫人安排。
翠果问道：“我那主子怎么了？”
若熹道：“奶娘呢，一会儿叫过来喂奶。”
翠果说道：“主子都是自己喂，没用过奶娘。”
若熹看了翠果一眼：“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去叫奶娘过来。”
“哦。”
翠果赶紧出门去叫。
若熹是魏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翠果只是思静园的小丫鬟，丫鬟也分等级的，翠果比着若熹，可还差一大截呢，只能听若熹的。
接小容走的队伍很快来到了思静园。
魏夫人的仪仗，已经到了魏城的北门，接小容的队伍是比照公主的规制来的，接上小容以后，就会与魏夫人的仪仗回合。
沈晴和崔峰献祭一魂一魄，魏夫人没用出魏城就解决了，但这次不行，小容是真正的灯女，用她的魂魄点冥灯，只能去西境与冥境交界的恒辉台。
恒辉是长明灯的别称，恒辉台就是祭祀冥灯的地方，此台冥灯点亮，阳光则会穿透冥境禁制，在十大地下城最幽暗处留下一缕光，十八层地狱下，封陵内的灯盏也会全部亮起来。而今的十大鬼城，至少有一半，是见不到那缕光的。
沈易和沈明到了碧血湖后，按照鬼使说的冥兽召唤方式，进行了召唤，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站在一旁的鬼使说道：“缘分没到。”
沈易一笑：“听着怎么不像是召冥兽，倒像是召夫人，还缘分没到……”
沈明却在一旁说道：“召冥兽比召夫人难多了，夫人都是父母安排好的，冥兽，父母又安排不了。”
沈易觉得最近沈明说话也有意思了起来，于是搭茬说道：“那是，父母要是连冥兽都能安排，不如去写话本得了。”
“话本？”沈明来了地劫鬼城一段时间，但是话本这事，还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鬼使看着沈易瞎说八道，就对这两个人说道：“先回去吧。天劫鬼城的事，还要尽快商议一个对策出来。”
沈易道：“好，不过你们先回地劫殿，我去找个熟人。”
鬼使纳闷的问道：“熟人？”
沈易一笑说道：“陆环。”
“哦。”
沈明问道：“谁？”
碧血湖因水为碧色而得名，此刻湖底深处，一片泥沙里，一个像铜钱大小的元魂珠发出微弱的光，在这颗珠子不远处，插着一把银色的剑，剑身被湖底的海草缠绕，剑鞘上有篆书的封陵二字。
沈明和鬼使回了地劫殿后，花轻岚告诉他们俩，灯女已经找到了，恒辉台的冥灯点亮后，他们就需要去封陵看下情况了。
沈易回来的晚些，是因为去了玄武大街的琉璃阁。
陆环这几日就没回天劫鬼城，趁这会儿功夫，陆环给沈易讲了讲天劫鬼城的情况。
“我父王有只三尾虎冥兽，你也知道，现在十大地下城，也没几个城主有冥兽。说是十大地下城，九只冥兽，但实际上只有三个城主有冥兽。如果你没有冥兽，想让我父王把地狱之门打开，是不可能的。如果你的冥兽比三尾虎厉害，你不必出手，凭冥兽可开门。”
“凭实力打不过？”
陆环肯定的点了点头：“凭实力打不过！你这样的，两个也打不过一只冥兽。”
沈易道：“不要小看我的实力。”
“我没小看你的实力，但是天劫鬼王的这只冥兽可以幻化人形，十大地下城，目前仅此一只。”
说着，陆环拿起琉璃阁柜台里的一个手串道：“就像这红珊瑚玛瑙手串一样，孤品，也叫绝品，有价无市。”
沈易一把把手串夺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说道：“谁知道是不是赝品。”
陆环狡黠的说道：“那你不妨去验一下，看那只三尾冥兽是不是赝品。”
沈易把手串往桌子上一撂，说道：“有冥兽了不起啊。”
说完，沈易转身离开了店铺。
陆环看着沈易离开的背影，说了一句：“那他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掌柜的在一旁看了一眼陆环，说道：“以我多年的卖货经验来看，他肯定是没有。”
“以他闲叙时的态度判断，他肯定是没召唤出来冥兽。”
掌柜的说道：“王爷，你把天劫鬼城的消息透露这么多出去，不怕被其他几位王爷知道了，在鬼王面前告你一状？”
陆环道：“你不看地劫鬼城的话本吗？写的比我知道的还多呢。我说的都不是秘密，他估计是冥兽没召唤出来，想找人闲聊，顺便探探天劫鬼城的实力。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没冥兽，他去了也是白去。他有一帮朋友，我父王有一群儿子，我最近称病，是不会回去的。他们两边，我站哪边都不合适。我还是留在地劫鬼城，继续看我的话本吧。”
掌柜的说道：“那若是其他王爷打听起您来，怎么回复？”
“我死在外面，他们也不会打听我。我要是回去了，他们倒以为我要争王座。我呀，只要不回天劫鬼城，耳根子就清静。除了不能离开冥境，我在哪儿，父王也不管我。我那几个哥哥要是问起来，就说我跟着你做生意，一心只想做地下城巨贾，旁的没兴趣。”
“哦。”
掌柜的心说：就这，鬼才信！
沈易回了地劫殿后，几个人商议起去天劫鬼城的事。两个鬼王都没有冥兽，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几个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对战的安排，毕竟冥兽这东西谁也没见过，还是不可小觑的，何况是陆环口中的地下城绝品。沈明和沈易打算二对一打冥兽，留龚承和沈晴对付鬼王和他几个儿子。
此行危机重重，大家商议后，就各自回去准备了。
沈易独自来到花轻岚的地君殿，对花轻岚说道：“我们商量了一下对战计划，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全大家回来。”
花轻岚说道：“凡事不可勉强，你们先去探探路，不行就先回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沈易道：“过烈焰山是不可能了，里面全是红莲业火。只能从天劫鬼城走，实在不行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想办法混进城。不过，魏家人脉这么广，就不能想办法，直接让天劫鬼王给开个门吗？”
“魏夫人已经派人送了书信过去，只是魏家人和天劫殿鬼王没什么交情。”
“那怎么和花家有交情的？”
花轻岚道：“花家拥有西境十分之一的兵力，但是养兵需要军饷，朝廷拨的银子只够一部分，花家的兵，有一部分是花家私家军。魏家这么多年一直资助花家军，花家的兵，花的是魏家人的钱。为了明面上说得过去，魏家和花家曾有几代是姻亲关系。魏王自己手上的兵，也不比花家少，要是把两家的兵力加起来，魏王就有西境五分之一的兵力了。魏王是西境首富，又手握重兵，西境这么大的地方，却有将近两百多个邦国，魏王为人低调是一回事，别人惹不起他是另一回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魏王和花家老祖谋了一件大事，就是十年后的那件事。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要知道，魏家人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照办就是了。”
“我照办可是为了娘你啊，不是为了魏王。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谈什么尽忠，再说，我对朝堂之事也没兴趣。沈明还可以，好好读书，将来还能谋个一官半职。”
花轻岚看着儿子沈易说道：“你已经不是天罗了，天罗身上的邪气，你也该改改了。”
“我骨子里就是天罗的性子，何林只能活在记忆里。我不想活成一个什么人也保护不了的人。”
沈易说到这里，好像并不想把话题继续下去了，于是对花轻岚说道，“好了，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您也早点休息。”
沈易走了以后，花轻岚叹了一口气。
沈易不想活成何林，何林对整个世界投之以善意，最终却活在了别人的不怀好意里，济世救人和悲悯，换来的是魂飞魄散。到是天罗，一个别人眼中的疯子、杀人如麻的恶棍，却还好好的活在世上，他宁可一直做天罗，一直被当成疯子和恶棍，也要护住身边想要守护的人。他做天罗的时候，曾经一无所有，没有亲人，如今他突然就有了爹娘、姐姐、弟弟、还多了一个话痨的姐夫，还有个远在西京的义妹，还有小容。每一个人都是照进他心里的光，每一缕光，他都要牢牢的握在手心里，谁敢来抢他的光，他就要跟谁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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