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修)
《思之如狂》
文/十冬
很高兴与你相遇。
202112
叶栀之又做梦了。
大红的帷幕如潮水般退散开,点点细碎如繁星的灯光浮现。
空旷幽寂的大厅,柔婉空灵的音乐声响。
她站在舞台下,怔愣看着眼前的一切。
舞者出场了。
少女纤细的手指轻摆,探出长扇下一张娇俏的脸,她朝台下笑了一笑,眸光摇曳,风情万种。
悠扬的琴音在漆黑空旷的大厅幽幽回响。
她盘起的长发在细碎光影间交错,折腰、微步、身姿舒展,轻盈宛如天上柳絮,柔婉又似水中摇曳的柳枝。
每一个动作都自然而然,少女纤细胴体贯彻了古典舞的柔美。
她眸光似含一潭春水,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尽情在台上伴着幽凉的琴音,收袖、折腰、回首……似乎此刻,在少女舞者眼中,除却舞蹈,再无其他。
叶栀之站在漆黑空旷的大厅中,愣愣看向大红帷幕下翩然起舞的少女。
歌声回荡在耳边,她忽然有些齿冷。
这首曲子……真熟悉啊。
仿若穿透好多年前的回忆,直直刺入她的心间。
可是她的心脏明明早在一次次在现实的摔打中支离破碎。
为什么……现在,胸腔第二根肋骨下的地方,还是会隐隐发疼呢?
昏暗的房间里,床上的女孩形容枯槁,双眼紧闭。她面色惨白,纤薄唇瓣没有一丝颜色。
“刺啦——”
有人走动的声音,来人似乎小心翼翼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
细碎的金线照了进来。
女孩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瑞凤眼,形状极为漂亮,却黑压压的,没有神采,也没有焦距。
“大小姐……”佣人轻轻唤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些吵醒她的惊慌,又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韩先生来了。”
叶栀之紧抿着唇,一只手撑住床想坐起身,细瘦的手臂微微发抖,到底是没能坐起来。
这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扶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床上扶起,又给她身后放了两个枕头,让她得以舒服地靠在床头。
“小叶。”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她床侧,低唤了一声,将一束清丽的白色栀子花轻轻放到她的怀中。
沁人心脾的清淡花香萦绕在叶栀之鼻间,她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韩老师,您今日怎么得空来见我这个废人了?”
淡淡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讥讽。
韩怀慕低头望着曾经最让他得意的学生,温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忍,他敛下情绪,道:“你母亲说,这几日,你把自己关在练舞室,不吃不喝练舞,她让我来……劝劝你。”
“劝我,劝我……”
叶栀之低声喃喃了几遍,忽地笑了,掩唇笑得花枝乱颤,眉宇间却萦着沉重的悲哀:“您以前不是经常说,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对手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我现在每天练舞,都是为了——”
韩怀慕沉声打断她的话,道出残酷现实:“小叶,你明知道,即使再练下去,你也不可能再上舞台,何必再为难自己?”
叶栀之脸上的笑容惨淡了几分,睁着那双没有神采的眸子,望着男人的方向:“就因为我看不见了,我连跳舞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哪怕我不要舞台,我只是……想继续跳舞。”
她压抑着沉重的哭腔,声音颤得厉害。
韩怀慕闭了闭眼,给出了与一年前一样的回答:“小叶,放弃吧,你的人生,不只有跳舞这一条路。”
叶栀之凄惨地扯出一抹笑,眼角滚下一颗泪,坠入日光倾泻下的光斑之中。
怀中的栀子花滚落到了地面上,洁白的花骨朵散了一地,沾上尘土。
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间终于只剩下她一人。
叶栀之微仰着头,抬起一只手,伶仃手腕上,苍白皮肤下的青色血管一眼便能看见。
纤细的手指试图遮住刺目的日光,尽管她根本看不见。
她苍白的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今天的阳光,有多刺眼呢?
她大概这辈子都无法知晓。
三月,雾岛市。
末到晚春,黏湿空气带着丝丝凉意。日光透过薄云,倾泻而下,零碎洒落。
机场内人流涌动,喧嚣鼎沸。
“知名舞蹈演员叶栀之再次被曝吞安眠药,欲寻短见,这是其在曝出失明后第三次进医院。叶栀之曾获第十届桃溪杯少年组金奖、第十二届桃溪杯青年组金奖……”
“据悉,音乐界的‘三顾奖’有望再次被司知蝉联,有业内人士称他今年依旧不会现身颁奖典礼……”
娱乐新闻的报道从外放声音的手机里扩散,落入来去匆匆的行人耳中,构成他们旅途中短暂的信息碎片,但并未让人为此停留驻足。
对这些人而言,娱乐圈里的这些消息,终究是离得太遥远,远没有现实里一个长相帅气的男人吸引人注目。
候机室里,年轻男人双臂环胸,懒散靠在休息椅上,头微垂,阖着眼,似在小憩。
男人长眉微平,鼻骨高挺,面部轮廓利落流畅,周身透着矜贵气质。只是穿着简单的休闲衬衫,闭目坐着,就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
过路异性的目光频频在他脸上停留,却不敢去惊扰。机场不乏明星出没,也有人小声议论是不是哪个不知名的演艺明星在此候机。
他戴着降噪耳机,将外面的嘈杂隔绝在音乐之外。口中含着一根棒棒糖,右颊微鼓,颇有些与他矜贵气质不相称的违和感,叼在嘴边的塑料糖棒,略显吊儿郎当。
机场里的人又多又乱,广播不时地通报航班。本就吵闹的地方,若是有了调皮捣乱不听管教的小孩,吵闹又会升级到一个新境界。
哪怕男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不搭理外界喧嚣,也难逃熊孩子的招惹。
一个熊孩子从他身前跑过,留下刺耳尖叫的同时,也在他崭新的白鞋上留下一道刺眼的鞋印。
江逆适时睁开眼,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双眼皮宽度恰到好处。
“对不起啊,我家小孩不小心踩到你了。”
熊孩子母亲代替小孩道了声歉,倒没听出多少诚意,只特别强调是“小孩不小心”。
而始作俑者也毫无歉意,哪怕在母亲为他道歉时,还嚣张地冲陌生男人做着鬼脸。年纪不大,鼻孔倒是朝上了天。
江逆挂着笑,说了声没事,脾气很温和的模样。
熊孩子母亲带着熊孩子在他身旁的座位坐下,小男孩拿着手里的奥特曼玩具旁若无人地进行着想象中的正义大战,代表正义一方的奥特曼在战斗中屡屡获胜,小孩尖锐的嗓音也在喧嚣的环境中格外刺耳,连降噪耳机都无法将其屏蔽。
熊孩子母亲则是见惯不惯,放任小孩在座位上吵闹,哪怕是吵得她自己都无法好好接听电话,管了两句完全没用后,也只是走到离小孩十步远的地方,同样旁若无人地接听电话。
江逆咬碎口中的糖,硬糖碎裂,嘎嘣作响,唇齿间甜香四溢。他站起身,走到不远处,丢掉糖棒,再回来时,却没坐回位置,而是蹲在小孩身前。
小男孩停下手中奥特曼与怪兽的厮杀,看向他,面露不符合年龄的凶狠:“喂,你看什么看?”
江逆也不恼,依旧是笑,眼尾的情绪却让人捉摸不透:“你想知道奥特曼最后的结局吗?”
对奥特曼的信仰,让小男孩轻易被勾起了好奇心:“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奥特曼最后……”男人语调缓慢,眼底的温和渐渐褪去,唇角勾出一抹恶意的弧度:“当然是被一群怪兽群殴,捶爆了头。”
小男孩信仰的世界明显裂开了一条缝:“你骗人!我不信!正义是会战胜邪恶的!”
“谁说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你看你妈管得住你吗?”
江逆起身,居高临下俯视他,以极其欠揍的语气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不信你就试试呗,除了在电视里,你见过真的奥特曼吗?你妈揍你的时候,奥特曼有救过你吗?没有吧,因为他们自身都难保,早灭亡了。”
男人轻飘飘的话如同一把钝刀,将熊孩子构架了多年的正义世界砍得四分五裂。
熊孩子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哇哇大哭,声音之洪亮,与机场的广播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尊敬的各位乘客,由雾岛市飞往望京的wj1247航班已经开始检票了,请带好随身行李物品,依次排队登机。”
江逆眉梢轻挑,拎起座位上的双肩包,随意地搭在一侧肩上,在广播声中和熊孩子世界观崩碎的嚎哭声中,前往登机口。
背影之潇洒,有如武侠书里除恶不留名的江湖少侠。
叶宅。
日光明媚,三月的风终于带了些暖意,连带着角落花园里栽种的栀子花也抽了新枝,绽放初蕊。
前院站满了一堆西装革履的人,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来应聘叶家管家的人。
尽管早就听闻叶家大小姐在失明后脾气怪异暴躁,甚至一度想要了结生命,但没人能拒绝叶家给出的高薪。
无论男女,个个打扮精致,在前院等候。
随着时间流逝,一个又一个面试者,胸有成竹地进去,挫败愤怒地出来,前后不过两三分钟,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前院里的应聘者越来越少,而屋内的应聘还在继续。
看着不断落选出来的人,前院的应聘者表情也不似一开始的底气十足,或多或少有了紧张和焦虑的情绪。
在这时,一个拖着行李箱的青年走进院内。
不似其他应聘者们一身正装,青年穿着简单的休闲衬衫,一双崭新白鞋,只是白鞋上有道突兀的脏鞋印。
这微小的瑕疵并未破坏他的矜贵气质,青年全然不像即将被甲方□□的社畜,更像是哪个来叶家小住的谁家富二代公子哥。
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谁都知道,叶家大小姐一个人住在这栋别墅,失明后折腾走的管家不下十个,哪里会容得下一个外人在这常住。
就连负责招待应聘者的佣人都觉疑惑,以为他走错了地方,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上前询问:“先生您好,请问您是来应聘的吗?”
青年微微一笑,弯起的桃花眼明亮勾人:“是的。”
年轻女佣有一瞬的恍惚,望着那双眼睛,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回过神后,青年已经越过她,将行李箱放在了院前一处的角落,自行寻了地方坐下。
他从兜里摸了颗糖,撕开粉色糖纸,扔进口中,俊脸浮出满足的笑意。
这时,刚进去没两分钟的应聘者不出意外地碰了一鼻子灰,从里屋出来时愤愤然:“只听过嫌人做事的,没听过嫌人声音难听的!”
嗓音难听,呼吸太吵,声音太小,讲话装逼,拒绝的理由千奇百怪。
经历了几个小时的落选人的抱怨,前院的应聘者们已经对这种拒绝理由见怪不怪了,甚至已经有人还没进去就熬不住,打了退堂鼓。
前院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那个带着行李箱来的年轻男人。
男人进了别墅,这别墅从外看豪华大气,屋内设施却精简,少有装饰品,家具也少之又少,略显空荡。不出意外,是因为住在这里的挑剔主人。
屋内临时摆着一道屏风,屏风后隐约能见一个人影,似乎是坐在轮椅上,应该就是传闻中难伺候的叶家大小姐。
叶栀之听到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轻呵一声,语气里带了些嘲意:“你带着行李箱,就这么有信心?”
她的嗓音有些哑,声音很轻,却透着股冷意,说话的气息虚弱可闻。
男人精致眉眼微抬,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刚下飞机。”
叶栀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是失焦的凤眼黑沉沉的,像是一汪死水湖,任何事都无法让其起一丝波澜。
如果不是她母亲执意要为她应聘一个新管家,时刻照顾她的起居,她根本没兴趣掺和这种事。
照顾她的起居?不过是聘一个人监视她,让她继续在世上当个废人苟活着罢了。
叶栀之例行公事问出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来这里应聘?”
“为了赚钱。”
比起那些滔滔不绝不着边际的理由,男人直白得让人不适,守在叶栀之身后的两个佣人面面相觑。
叶栀之却是一顿,低声重复了一遍:“只是为了赚钱?”
比起那些夸夸奇谈的应聘者,嘴上说着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五句话里三句自夸两句同情她,这个人的理由显然有些奇葩。
奇葩,却也顺耳。
男人轻笑了一声,嗓音低沉,像是音色很好的乐器,又像是春日里最快活的一阵风,每个字都带着活力。
“出来打工,当然是为了赚钱。”
他的坦然让叶栀之身后的两个佣人都有些想笑,又碍于叶栀之在这,都不敢笑,无奈只得忍着。
叶栀之依旧神色漠然,只是终于抬起了手,身后佣人马上会意,将她缓缓推到屏风前。
“你叫什么名字?”她语气很淡。
男人在看到她的瞬间,眸光微闪。
即使来之前已做好最坏的预想,看见她这般模样,心脏还是被针扎了似的。
但很快,眼底的情绪隐去,脸上浮出笑。
他语调慵懒,徐徐回答:“江逆,大逆不道的逆。”
叶栀之失焦的眼睛朝他出声的方向望过去,死寂的湖面终于泛起了涟漪。
尽管看不见,她却好像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又或者,是从遥远记忆中,描绘出了那个少年的轮廓。
同样是晚春三月,日光和煦,她在少年左右纠缠吵闹,一遍又一遍地执着问他姓名。
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伸手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满脸不耐:“闭嘴。”
被捂着嘴的她望着对方,冲他眨眼,锲而不舍地继续用眼睛询问。
一双凤眸闪烁如星,好似会说话。
少年面露无奈,终于妥协,交出名字:“江逆。”
“哪个逆呀?”
“大逆不道的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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