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重男轻女的极品家庭
正是农忙的时候,太阳炙烤着田间地头,周昊头顶草帽,脖子上缠了条毛巾,热汗湿透了发黄的薄汗衫,汗水流进眼睛里,偶尔直一直腰望一眼万里无云的晴空,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把我发配到这种地方来种红薯——周昊心中无数次的抱怨,都化作汗水摔在土地里碎成八瓣。
他来到这山区已经三天了,正赶上烈日炎炎的酷夏,作为家里唯一的壮劳力,他必须接替原主的使命,把今年的红薯苗插下去。每天傍晚回家时,双腿都是绵软发抖的状态,弯不下去也直不起来,每动一步都是刺骨之痛。
周昊原本是90年的人,生在生活还算宽裕的小康之家,在他的认知里,红薯是健康的粗粮,是茶余饭后的零食,是淀粉制品的原材料,也有可能是农村喂养牲口的饲料,唯独不是主食。
可在这个地方,家家户户以种植红薯为生,在那个饥荒的岁月里,红薯是他们的救命粮。
改革开放一声春雷,大枋村也加入“包产到户”的行列,渐渐的,村上有了钱,村民也有了收入,生活条件大为改善,也就极少有人家再拿红薯当口粮了。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村东头的周家就是那个例外。
他们家,穷的只剩下红薯了。
其实原本也没那么穷,是活活被计生委给罚穷的,原因只有一个,生不出儿子。
原主是独子,上面有两个姐姐,爹妈把他们姐弟三个拉扯大,好不容易给他娶上媳妇,老爹积劳成疾,撒手而去了。
老妈赵桂兰把老爹的死全都怪罪到儿媳妇李英兰头上,说她命硬妨到了公公,刚进门就把公公克死了。
偏偏原主是个特别孝顺的儿子,被她挑拨的多了,对媳妇也是不冷不热,因此他们结婚一年半了,都没生下个一儿半女。
赵桂兰四处寻求偏方给儿媳妇灌中药无果后,只好带她去市里的大医院做妇科检查,几项检查下来结果均为正常,医生建议她带儿子周昊来看看。
这一查才发现,原来是原主周昊有x功能障碍,这下赵桂兰没话说了,只得带着儿子踏上求医问药之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半年以后,李英兰终于怀孕了,可惜生下来是个姑娘。
赵桂兰豁达一笑,宽慰他们说:“头胎生女孩好,女孩可以干活,可以帮忙带弟弟。”
夫妻两个都知道,她实则在安慰自己。
赵桂兰做主给女孩取名招娣,既然是招娣,还要继续往下生。
李英兰的噩梦由此开始。她连生了三胎都是女儿,分别被取名叫招娣、盼娣、望娣。
甚至在生三胎时大出血,婆婆和丈夫不肯在切子宫保命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险些丢了命。
望娣的出生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时值计划生育最严格的时期,五位数的罚款是周家两代人的全部积蓄,交完罚款后,赵桂兰对望娣更加看不上眼——五位数就换来这么个赔钱货,还要养着她赔更多的钱。
元气大伤的产妇在坐月子期间总是昏昏欲睡,这天恍惚间听到望娣在哭,她从睡梦中惊醒,躺在身边的望娣竟真的不见了。她嚎啕大哭,拖着虚弱的身子下地找女儿,甚至以死相逼,要求婆婆把望娣交出来。
赵桂兰蹲在门口洗菜,面对儿媳的逼问一言不发。
周昊从地里回来时,李英兰已经披头散发在村子里转了一整天,虚脱的没了人样。周昊问望娣到底在哪,赵桂兰这才闷声说:“给人了,家里这样,拿什么养三个赔钱货?”
“给人了?给谁了?”周昊问。
“给就是给了,给谁不一样,在别家过得更好。”她正刷锅洗碗,操持一家大大小小的吃喝拉撒,岁月和繁重的农活在她脸色刻下道道深痕,也将一条条执念刻在她的心里。
老人家固守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不足为奇,相比之下,原主周昊就显得有些奇葩,他居然觉得,老娘说的有道理。
他端了碗饭坐在墙角小凳子上呼啦呼啦的吃了起来,暗自祈祷老娘和老婆的战火不要蔓延到自己的身上。
李英兰整天以泪洗面,月子坐不好,落下了一身的病,虚弱的走路都不稳当。
赵桂兰像个老陀螺一样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心里郁闷时嘴里就会念叨:“破窑烧不出好瓷器,倒了八辈子霉请了这么尊丧门星。”
李英兰会毫不客气的骂回去,婆媳俩常常在院子里就对着开骂,四邻纷纷上门劝解。
赵桂兰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孙子还得生,还得指望她李英兰生,不然她对不住孩子爷爷的在天之灵。想通了这一点,也就主动偃旗息鼓,不再挑起争端,任劳任怨的伺候儿媳养身体,陪着笑脸哄她坐个双月子,家里总算安静了一阵子。
虽然憋屈但有用,半年以后,李英兰的肚子又有了动静,老四来了!
赵桂兰心想,想是她能屈能伸这大半年,感动了上苍吧。
赵桂兰与周昊商量着,想把他爹红薯粉的手艺重新做起来,做好了,拉到集市上批给进货的小商贩。家里动辄看病吃药开销大,又要攒钱继续超生交罚款。
原主周昊没什么主见,凡事听妈的,自然满口答应,于是母子俩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劳作,终于在老四出生之前攒够了罚款。
赵桂兰看着儿媳渐渐隆起的肚子,走到院子里双手合十振振有词:“一张桌子四条腿,已经生了三个姑娘,现在是第四个,桌子平了,那指定就是儿子。老天爷开开眼,死老头子多保佑,千万给老周家留个后。”
“咋的,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啊?”周昊正躺院子里的梧桐树下乘凉,垫着晾粉丝的厚油布睡着了,被老娘絮絮叨叨的话音吵醒,下意识就讽刺了一句。
赵桂兰先是一愣,然后抄起墙根下的笤帚疙瘩朝着周昊挥舞过去。
周昊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被追打的满院子跑,他刚穿过来还没仔细回忆往事,这是个什么情况?
赵桂兰边打边骂:“满嘴胡咧,你个丧门败家的货!”
她不知道的是,他懦弱愚孝没主见,事事听妈妈话的好大儿周昊,这会儿已经换了个芯子。
周昊一溜烟跑进了屋里,赵桂兰怕惊着怀孕的儿媳妇,不敢耍着笤帚擅自闯入,只好扔了家伙怏怏作罢。
李英兰看了他一眼,低着头打毛衣,自从失去了望娣,她每天郁郁寡欢,时不时的还得发顿脾气,摔两件东西,拿招娣当出气筒更是家常便饭,赵桂兰投鼠忌器不敢明着作对,只敢背地里跟周昊骂骂咧咧,说一些再生不出儿子赶紧离婚之类的话。
原主周昊整日活在两个兰两个娣之间战战兢兢,能躲则躲不作为。
周昊也打量着这一世的妻子李英兰,她的月龄已经很大了,高挺着肚子举止笨重,脸色也泛着身体亏损的状况下怀孕而大伤元气的蜡黄。
招娣正在喂盼娣吃粥,粥是她煮的,除了稀稀拉拉一点白米外全是地瓜,李英兰面前同样放着一碗。
作为家里的长姐,招娣刚比灶台高一些时就要学着承担家务,照顾妹妹了。
“你怎么不吃啊?”周昊问。
“吃多了地瓜胃里反酸。”李英兰说。
好像是有那么个说法,周昊前世只吃过烤地瓜、做成零食的地瓜干等,此刻看到这碗地瓜粥,胃里也开始泛着酸水翻腾。
身体的反应是很诚实的。
他翻遍了身上的衣兜,裤兜里有两块五,那是老娘留给自己买烟的钱,三张人民币一股脑塞给招娣:“出去淘换几个鸡蛋来,有红糖的话拿红糖给你妈煮了吃。”
招娣今年周岁七岁了,看着像学龄前的娃一样瘦小,虽然她确实还没上学。
听见鸡蛋招娣眼里都放出了光,因为奶奶坚信老四就是个男孩,为了凑齐罚款,她把家里下蛋的老母鸡都给卖了,别说她和妹妹,连怀孕的妈妈都吃不上煮鸡蛋,地瓜粥、地瓜面饼子吃的她天天恶心呕吐。
招娣拿上钱一溜烟跑了出去,生怕慢一步父亲就会反悔似的,他打算去隔壁找胖叔胖婶买几个鸡蛋,再讨一小包红糖。
“站住!”院子里晒粉条的赵桂兰喝住了招娣:“干啥去?”
招娣攥着钱的小手往身后一藏,紧张的看着奶奶:“去找姚欢欢玩。”
姚欢欢是大枋村小学教师的孩子,夫妻俩都是“帮扶对子城市”派下来支教的老师,只待两年。
他们大城市里的人,双职工,欢欢是独生女,跟招娣差不多大,暑假过去就该读小学二年级了,她的马尾辫上扎着漂亮的蝴蝶结,喜欢穿小皮鞋和碎花裙子,连白袜子都是带着花边的,她不用做饭不用打猪草,经常像男孩子一样在田里山间奔跑嬉戏,就算在泥土地里弄脏了衣服也不会被责怪,她的爸爸妈妈说这样的童年会成为她一生的宝贵财富。
招娣挺不懂的,弄脏衣服这么正常的事,为什么会成为财富?
可当她看到欢欢手腕上那条浅紫色的电子表,盖子上是卡通造型,她的家里有彩色电视,还有个铁盒子可以放动画片光盘,她的房间里有好多书,比村书记家那个全村唯一考上大学的小儿子的书还要多,她又好像有点懂了,人和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姚什么欢欢,少去跟她玩,疯疯癫癫的不像个女娃。”赵桂英凶巴巴的。
周昊放下碗筷走出来,拉着招娣就往门外走。
“你又干啥去?活不干了?”赵桂英问。
“去买烟。”爷俩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背后传来赵桂英操着方言喋喋不休的谩骂,大概是骂他跟他死鬼爹一样的废物,只知道败家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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