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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释然


两个人的生活轨迹本来就没什么重叠,下了决心绕着走,确实没多大机会再见面。

        陆文音没掐着日子算,但应该过了挺久的,白洛芷的片子夏天上了《饮泉》,入冬的时候上了一部纯爱电视剧《雪之恋人》,反响都还不错,星耀趁胜追击投了好几部片子,《雪恋》剧集在年前收官,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劲爆的八卦:直接放了九宫格订婚宴照官宣。

        男方没有曝光,但陆文音在前一个月收到了请柬——是傅津远。这个名字在网络上半点消息都搜索不到,背景可想而知。

        陆文音本来想着备份礼物提前送给她,人就不去了,毕竟只邀请了亲朋好友,没有邀请媒体,而自己却是个从业人员,还是得让人家订个安稳的婚,事后在主编面前也好编理由讨饶。

        没想到白洛芷误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直接“派”喻明亮去接她。

        那天的京市刚刚好下起雪,鹅毛一样纷纷扬扬落下,陆文音从车窗看出去,常去的小酒馆屋顶上落上一层白色;商务楼里时不时有人探出脑袋来看,可以想见的惊呼与赞叹;路边有小孩子跑出来打雪仗、堆雪人;也有情侣迎着雪花翩翩起舞,脸上洋溢着欢欣喜悦……

        喻明亮的车子里放了一曲德彪西的《月光》,陆文音想,整个世界都在为白洛芷庆祝,风雪落满头,一定要白头偕老啊。

        “皓子说你坐副驾习惯不好,喜欢看外头出神,看来是真的。”喻明亮戏谑的声音传来。

        陆文音从外头的雪色中回过神来,看向喻明亮,他今天穿了正式的黑西装,头发抹了发胶,梳得锃光瓦亮,跟头回见浑身又黄又绿,打翻了调色盘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好意思,”她小声道歉,然后说起这首《月光》,“我最近看了一本书,叫《所有我们看不见的光》,讲二战时候的故事,里面便常常出现这支曲子。”

        “是吗?那真巧了,皓子最近也在看,这歌就是他前几天坐我车时候放的。”

        陆文音笑笑,故事讲的是巴黎的失明少女玛丽洛尔和纳粹士兵维尔纳的故事,双视角,书她看了三分之二,看到维尔纳被安排上前线,在德国当俘虏的玛丽洛尔父亲写给女儿的那封信,他说“我的贵人走了,希望你还能收到这封信……你要衷心地感激那个勇敢的人从我这里取走这封信,并千里迢迢地送给你。”两个孩子被命定的羁绊连接,有些相遇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但结局也是写好在三生石上的,战时半分不由己,所有人都是被宏大叙事推着走的一粒尘埃。

        她早早出了一期推荐的视频,剖陈了自己读书的心路历程,也坦白不敢再往后看,她知道,维尔纳一定是会死的。

        原来他看了。

        “也不知道皓子转了什么性了,又是看书又是听古典乐陶冶情操的”

        “你今天一直在提周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陆文音问。

        迎面碰上红灯,喻明亮猛打刹车,车子停下来,喻明亮说:“没有,我没什么立场说。”

        陆文音有点没听明白,可喻明亮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陆文音便没有再问,车里的音乐刚刚好切到德彪西应景的《婚礼进行曲》。

        -

        订婚宴的地点在女方家中,是京市的富人区,隐私性极高的别墅。来来往往的都是男方和女方的亲戚,陆文音没有一个认识的,确实有点尴尬,白洛芷应该提前嘱咐了喻明亮帮着照顾,所以他一直跟在陆文音旁边,但是陆文音跟喻明亮本身也就只是见过两次面的交情,聊天也不算特别投机,更是尴尬。

        “你去忙你的吧,”陆文音说,“我就坐那边休息。”陆文音眼尖发现了屋前小园子角落的一个秋千,向喻明亮建议道。

        “别,下雪了,外面很冷,还是在屋里吧,要不一会吱吱还得骂我。”喻明亮打量了一下她今天穿的驼色大衣,不算厚,也没有戴围巾。

        “没关系,我正好透透气。”

        喻明亮拗不过她,最后说“那我一会给你拿条毯子来”,便匆匆离开了。

        陆文音走了两步,到秋千处,坐下,从后方的视角打量前门,门前的空地搭了一个长廊,白玫瑰和香槟玫瑰交相环绕上方,门口印着两人名字的欢迎立牌也是用鲜花环绕。

        眼下是冬季,鲜花应该是从南半球空运过来的,雪花落在属于夏季的花朵上,与这个循规蹈矩的世界格格不入。

        没多久,有两个穿着大红袄子的小朋友从屋里跑出来,在立牌旁边堆雪人,陆文音本来以为小朋友会堆一个可爱的小雪人,戴顶红帽子,插根胡萝卜做鼻子的那种,但两个小孩不知道怎么想的,滚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后,从兜里掏出一袋不知道哪里来的泥土,以及几根小木棍,开始在圆脑袋上雕刻。

        陆文音有点好奇,哈了口气搓手,然后静静等待,大概十分钟过去,两人把圆脑袋立起来,陆文音这才看分明——竟然是个熊猫头?所有表情包里最滑稽的一种,她有些失笑,摇了摇头。

        瞥见不远处有一个棕色的钱包静静躺在地上,她起身过去捡了起来,却发现这不是钱包,只是一个卡片夹,表面印着某个奢侈品牌巨大的logo,然后里面塞了几张卡,陆文音觉得应该是喻明亮的,毕竟他刚跟自己一起站在附近,可能走动的时候落下了,打算放包里,一会问问他。

        陆文音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做事情还是不够周到,在陌生的环境中又有一些轻微的社恐,因此在这里她只能选择最让自己舒服的方式,一个人待在外面。

        她从包里掏出来kindle,电子阅读器她经常是随身携带着,会下载好一些短篇小说集,坐地铁的时候拿出来,上下班途中看上一两篇,当然电子阅读手机app也可以做到,但是用手机的话,她就会一边读一边另外刷其他资讯,不够专注。

        秋千挂在树下,正好可以遮挡住一些落下的雪花。陆文音把kindle点开,还没来得及看,就看见白洛芷穿着抹胸礼服,外面套着一件长款羽绒服从屋子里出来,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两小孩儿堆的熊猫头雪人摆在写有她名字的立牌旁边,气得叉腰训斥了两句,小孩灰溜溜躲进了屋,白洛芷也提着裙子往她这里跑。

        陆文音上前去迎她,眼神却被跟在她后面的黑色西装男人吸引了,他手上拿着一条大红色的珊瑚绒毯子,新剃了寸头,看起来很清爽,一样与这个冬日的氛围格格不入,陆文音有些晃神,觉得自己误入了什么离奇仙境。

        “音音!”白洛芷爱撒娇,叫人名字的时候喜欢喊叠字,陆文音初时有些不适应,但“抗议”没用,嘴长在白洛芷脸上,没法让她不说话。

        “嗨,订婚快乐!”陆文音正要从包里掏出来准备的礼物,是她照着白洛芷和傅津远的样子,亲手做的一对瓷人。

        没想到的是礼物还没拿出来,刚刚捡到的卡片夹抢先一步掉了出来,银行卡散了满地,一张隐秘的照片却阴差阳错地显露出来。

        在场的三个人见了都是一愣。

        白洛芷:“这不是周皓吗?”

        寸头男人蹲下去把东西捡了起来,银行卡收拾了一番递给陆文音,然后把照片跟自己的脸对照着放在一起,一模一样。

        照片里的周皓应该是刚刚大学毕业,穿着学士服,抱着花,一脸阳光明媚,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陆文音觉得有点窘迫,“或许我可以解释一下?这不是我的……”

        话还没说完,眼见着喻明亮小跑着过来了,“我说小周总,你送个毯子也太久了吧!”

        走近看到周皓手里的照片也是一愣,迅速找补:“这照片选得不错吧,陆文音问我要张你学生时代的照片,我选了这个,清纯男大学生,多帅!”

        陆文音脸已经黑了,“我没……”

        喻明亮又是向她使眼色,又是走过来撞她一下胳膊,“诶呀,甭不好意思,我们皓子长得是不赖,对吧吱吱。”

        陆文音算是明白了,这黑锅不背也得背,便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再多纠结,从包里拿出礼物递给白洛芷。

        白洛芷也打了个圆场,表达了对礼物的喜欢,“真好看,你有心了,我说好端端的问我要阿远照片干嘛呢,原来是做这个,噢!”她恍然大悟,“你也要给皓子做一个?!”

        “也给我做一个吧,照片可以现拍。”喻明亮接着搅浑水。

        陆文音头真的好痛。

        白洛芷很有眼力见地把喻明亮拖走,于是外头只剩下陆文音和周皓,雪还在下着,只是势头小了一点。周皓走近一些把落在她头上的雪花拂去,陆文音有点想躲,但他动作太快,陆文音便只能僵直在原地。

        “你要跟我和好吗?”陆文音听见面前的男人开口。

        “什么?”陆文音嘟囔了一句,“我也没跟你闹别扭吧。”

        “没有吗?”

        陆文音有些嘴硬,还要再辩驳,但嘴角有点控制不住要上扬。

        “王家骏做了二十张的ppt,说要跟你解释清楚,被我拦住了,我觉得这些话要我亲口跟你说才算数。”

        陆文音“嗯”了一声,“你说,我在听。”

        周皓把手上的珊瑚绒毯子递给她,“不是我做的,那个失足落水的女孩儿,我跟她睡过,但是后来知道她有男朋友,便没再跟她纠缠,没玩过sm,她落水是纯粹的意外,没性侵过幼女,也没得过病,很注意安全措施,这些证据和健康证明我都准备了可以随时拿给你看。我真的是有点倒霉催的,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情都能跟我搭上边,但我也不会因此否认从前的做派,我以前确实不是好人,现在说要洗心革面了,你不相信我的真心,我可以理解,我也可以告诉你想要收心的原因,前二十多年我玩够了、玩累了,现在想要有一个崭新的开始,你刚好很合适,我可以承诺的是在你厌倦之前,我都不会放手。”

        陆文音自嘲地笑笑,“我刚好很合适,合适在哪里呢?”

        “你有一个美满的家,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认准了非做不可的事,你可以为自己找到前进的动力,不一定会时时依靠着我,反过来我甚至可以依靠你……这些理智层面上的原因抛开不谈,我看见你,会心动,如果我未来很长的一生只能有一个人相伴,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我全身上下除了这张脸能看以外,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值得心动的,‘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爱弛则恩绝’,所以你跟我讲这些话我只觉得你草率和轻浮。”

        “你把你自己看得太低了。”周皓开口,“性格或是色相,都是一种特质,因为美貌而动心,不会比因为性格动心而轻贱。”

        “那么退一万步讲,你觉得我,会喜欢你哪一点呢?”

        “我不知道,所以我需要你来给我答案。我父亲今天也来参加订婚仪式了,虽然我和他关系不睦,但到底有这么个名头在,我跟傅津远是发小,家中相熟的亲戚全都在这,如果你愿意,我会介绍你给他们所有人认识。”

        陆文音沉默了很久,周皓也不着急,在旁边静静地等,天地之间仿佛霎时只剩下雪花落下的声音。

        周皓打了个岔,问她:“你觉得雪天是个好天吗?”

        这个问题陆文音答得很快,“只是一种天气而已,有什么好坏呢?”

        周皓笑笑,“我想起玛丽洛尔的父亲对她说的话‘钻石就是钻石,雨就是雨,不幸只是运气不好,东西被锁上只不过是因为罕见而已。’书你看完了吗?”

        陆文音摇摇头。

        周皓:“我也没有。”

        陆文音忽然明白自己之前不高兴的点在于:自己对他是有期待的,当这份期待落空,或者发现他跟自己的期待不太一样,很容易让自己陷入计较的困境,她须得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本来的面目,不可能同自己的想象一模一样。

        隔了这小半年,她此前斤斤计较的部分其实早就有了答案,是她不愿意去细想。

        半晌,陆文音开口,“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所以我们两认识没多久,你说你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还想把我介绍给家里人,我觉得很奇怪,希望你能体谅我的犹疑,但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我们从朋友做起,慢慢来,可以吗?”

        “好。”周皓回答。他其实挺高兴,比起之前,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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