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27
后悔的感觉油然而生，药公看着眼前茫茫大火，只觉得支撑着他挺直腰杆的一口气已经泄掉，他杵着手里的拐杖，身子像是被霜打垮的树枝，摇摇欲坠，似乎再多添一把雪，他就会彻底折断。
怎么自己总是如此糊涂，要做那些叫自己后悔的事情来呢……
药公被浓烟呛到呼吸困难，但还是没有放弃，而是继续蹒跚着往前走。他杵着拐杖继续走，黑烟滚滚向上飞升，不住跳动的火焰中，依稀瞧见几道黑影。
脚步踉跄，药公又往里面靠近了些。就在这几步的功夫，旁边的古木终于承受不住火焰炙烤，带着满树的火花和逼人的热意倒下，竟是直直朝着那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压去！
“师傅！快躲开！！”
倒下来的树对药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虽然他主修医道，但好歹也是修真之人，要躲开完全不是问题。
只是那焦急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反倒叫药公愣住。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躲开向他压来的树，而是拄着拐杖缓缓扭头，看见了从火焰中奔出来，脸上灰扑扑的，却能透过厚厚的灰尘，看见他红得不正常的脸。
皮肤皲裂，偏那不算魁梧的身子还直挺挺地站着，身后背着个小背篓，只是黄连看起来极为疲惫，背篓一侧的袋子现在已经垂到他臂弯处，他却没空理起来，而是面目狰狞地看着药公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
“师傅！！快躲！”
和他比起来，其他两道人影则有相似反应。
那五岁左右的女娃，动作迅猛如风。只见她飞速掠过，带着周围的火苗都因为受到风力，焰尖朝着药公方向。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已经到药公面前。
这时候，药公才惊讶地发觉。自己这才认的乖孙女，居然已经是金丹修为！
而且她使出来的心法和招数，竟然没有半分合欢宗的影子在里面……
药公心头越发笃定，自己乖孙女头顶上的莲花纹样，肯定是个误会。毕竟在这十万火急的情况下，任何修士都会使用自己最熟悉的心法招数，偏偏自己乖孙女毫无招式，全凭借着灵力将她弹过来。
且不论她是不是，就算她真是合欢宗女修，那老头子也认了！
“爷爷，快点离开这里！”一只肉乎乎的手牵上药公好似树皮的手，那奶呼呼的漂亮女孩拖着拽着，生怕药公动作慢了些，被树给压到。
药公自然不会辜负她涉险救人的决心，顺从地跟在顾绾绾身后走，还不忘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悄悄把拐杖往树上一扔。
只见那已经被烧得不成形状的树，刹那间爆出巨大的火花，化作满天的火雨，似坠落的流星那般，落在火海之中。
盛大又热烈，却叫巴鸦停住了脚步。
他也是想去救药公的，毕竟自己实力低微，若不是无上剑渊有药庐，只怕他练剑时满身的伤，根本不能坚持到现在。
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无能。
和顾绾绾同时行动，当顾绾绾都已经将人带着回来了，自己才不过跑了小两步就气喘吁吁……
惊鸣仙子说得对，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地废物……
巴鸦下意识地想要捏住剑，企图从那熟悉的轮廓中汲取到半分的力量。让他能够继续扬起笑脸来，对着一切的挫败，假装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我不在意”。
可当他摸向腰边，发现此处空空如也的时候，他这才想起来。
自己的剑早已经毁掉。
为了救人。
巴鸦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他该为剑高兴，至少它证明了自己是可以砍掉几人合抱都抱不拢的树木，而不是废铁一坨。
他也该为自己难过，那剑只有在自己的手里，才是废铁一坨。
或许他没有练剑的天赋吧。
不然怎么比他入门迟的师弟师妹们，曾经连剑都拿不起来，现在都已经可以一剑劈开岩石，强到需要他仰望？
可是他好不甘心啊，没有人愿意一直当废物，没有人……
“你在发什么呆？”在巴鸦内心挣扎的时候，身畔传来脚步声。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发现是满脸是灰的黄连。
黄连虽然在问他，眼神却悄悄瞥向药公。但又不敢过于明显，只能时不时地瞄一眼。
看来自己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道具”罢。
巴鸦心中自觉好笑，也不知该说什么，眼神乱飞，时而看着眼前焦黑的土地，时而看着逐渐熄灭的火海，思绪飘了许久后，这才后知后觉地问：“火怎么熄灭了？”
这神思不定的模样，并没有叫其他人多想。
毕竟才从火中逃出来了，受了点惊吓也能理解。黄连又悄悄地看了眼药公。
却发现一旁的顾绾绾脸蛋灰扑扑的，此时估计是累得很了，竟然圆圆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已经困到睁不开眼。
若不是药公及时将她抱在怀中，只怕她能往地上一躺，就这么睡过去。
也是，小红豆又带着黄连躲避树木，又用灵力劈树，还要在火海中穿梭。没过多久的功夫，她和巴鸦就开辟出一条没有树木的路来，只差最好一点，就能将燃烧的地方完全隔绝开来。
刚刚去救师傅后，还不忘提醒师傅，把身后的树个劈断，这才将工作彻底完成。
虽然眼前的火海无法消灭，但
小红豆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如此费心费力的事情，她完成得如此出色，已经很了不起了。
对她来说，现在能休息最好。
至于为巴鸦解释的事情，就由自己来吧。
黄连微微挺起胸膛，先是将已经垂落到臂弯处的背篓带子往上提，等到药篓背正以后，他这才对着巴鸦好声好气地解释。
“刚刚绾绾和你不是劈了许多树吗？那周围树木都被砍掉，火势蔓延不过去，等到这个地方的树被烧光，火自然就熄灭了。”
这一番话，并没有唤回巴鸦的思绪。他只是凭借意识，很自然地接上：“灭火不是要用水吗？”
这个问题，叫一旁的药公皱起眉来。
他当然知道巴鸦不是练剑的料，不然也不会日日练到最晚，还没有丝毫进步。甚至因为练剑不管不顾，而总是搞得一身伤出现在药庐。
但他第一次意识到，巴鸦的“废物”可能是有缘由的。
——死脑筋，不知变通。
他慈爱地轻轻拍打顾绾绾的后背，叫她睡得更加安稳。在确保人已经熟睡后，才缓缓抬眼，语气淡定地回复道：“谁说灭火之法，只有一个？”
谁又说修炼之路，只有一条？
药公淡然转身，不愿再看巴鸦。也就在这时候，对上了那一双期期艾艾的眼。
依旧澄澈，盈满了慕孺之情。
只是想不到，他已经如此大了。
药公百感交集，眼眶也有些许酸涩。为了不在黄连面前丢脸，他只能快速转过身去，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而黄连只看见自己再一次被师傅忽略……
倒也还好，习惯了。
黄连苦涩地笑了笑，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带子。无论他多大，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一抽一抽地疼。
就在这时候，那带着感叹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你回去后，每日寅时起床，跟你师兄修行。”
“遇见不懂的，再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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