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为难
里正家的傅娘子在照顾她，一看见她醒来，就伸手摁着她的肩膀：“莫动，且歇着吧。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村子里的青壮劳动力，都去找了。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听说了，也自发的上山了。镇上里也派了人来……”
原本听着这些，蓝柳氏的心头都还是有点期待的，可越到后来，这一颗心也就沉了下去。
这么多人都去找，都没找到，那就证明……
蓝柳氏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迅速泅湿了枕巾。
“哎，你别哭。你放心，阿锦这孩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傅娘子正说着，院子里就响起一阵喧哗之声。
蓝柳氏挣扎着起身要去看，傅娘子拗不过她，只能扶着她出去。
为首的蓝刚一看见蓝柳氏出来了，松了口气，到底她没事。
可想到蓝浅锦，这个钢铁一样的汉子，眼圈儿瞬间就红了。
蓝沧和蓝海更加不堪，双双跪在了蓝柳氏面前。
蓝沧心头自责无比，那么多天都撑过来了。
为什么一回到家，就像是这辈子没睡过觉一样。
若是能多坚持一晚，也不至于……
今儿一个白天，他是水米未进，一直在山里，疯了一样的找人。
好好的裤腿儿，膝盖以下，都已经成了一条一条的，都是被荆棘勾了，拖了的。
那两条腿，也是血肉模糊。
可他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一样。
此刻跪在蓝柳氏面前，懊悔潮水一样的涌了过来，抬手就啪啪啪的给了自己好几个巴掌。
清脆的声音，在这夜空中传出去好远，像是悲戚却坚定的呼唤：阿锦，回家……
“够了！”
蓝海一把握住蓝沧的手腕儿，眼睛通红：“娘已经很难受了，你还想让娘更难受吗？”
蓝沧下意识的愣住了，看了看哭得几乎站不住的蓝柳氏，垂下头。
他不会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此刻，什么言语，什么保证，什么承诺，都比不上一个活蹦乱跳的蓝浅锦。
这个时候的蓝沧，已经将所有的期待都放在了蓝海身上。
希望能说会道的蓝海能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蓝柳氏的伤痛。
然而蓝海忽略了，今日不光是他在山里奔走了一天。
作为文弱书生的蓝海，也跟着在山里奔走一天。
此刻的蓝海已经是疲惫不堪，若不是心头始终有一股意念强撑着，只怕蓝海早就趴下了。
和蓝沧不同的是，蓝海不光是在山里奔走了一整天，而且还看见了一些不应该看见的东西。
比如说……那些年代久远的，散落各处的完整的或者是不完整的人体骨骼……
这些话，蓝海不敢说，甚至是不敢去想。
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从小就发誓要护着一辈子的小丫头，在自己还没来得及表明心意的时候，就香消玉殒了。
蓝海霍然起身，直接朝外面走。
“海哥儿！”
蓝刚闪身就挡在了蓝海面前：“你想做什么？”
蓝海抬头，眼眸中是深邃的痛，让蓝刚瞬间触动。
可他到底是成年人，又是蓝家如今的长辈，伸出手，摁在了蓝海肩膀上：“海哥儿，你心头在想些什么。大伯都知道，只是如今，天黑了，你又不会武功，你若是去山里，大家怎么能放心？”
言下之意，你若是要去，少不得大家一起去。
蓝海心头十分复杂的看了看院子外面乌压压的那些人，喉结滚动，终于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蓝家已经分家了。
虽说大家都尊重蓝刚一声蓝大哥，可大家心头都知道，这里是蓝三哥的家。
当家做主的，是那个哭得不成样子的蓝柳氏。
虽说蓝沧是长子，可蓝沧那头脑，确实是当不起当家人。
如今，这蓝家三房，能站出来理事的，也就只剩下蓝海了。
蓝海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院子外面的人拱手道：“今日的事情，蓝海记在心上了。感谢各位叔伯兄弟们来帮忙，蓝家三房，领了这个人情了。他日若有任何用得着我们兄弟的地方，请大家只管开口。”
来的人有不少都是蓝家兄妹之前救下来的那些孩子们的长辈家人，倒是没想过什么人情不人情，只是想着尽量帮上忙。
如今人没找到，还领了人情，也是觉得不好意思，纷纷表示明日还来。
蓝海没有拒绝，他确实是需要很多人帮忙。
因着蓝浅锦的事情，蓝海兄弟俩去衙门应卯的时间也推迟了。
按道理来说，若是旁人，是断然不会允许的。
可因着蓝家情况特殊，蓝浅锦的身份特殊，所以董县令特别允准兄弟二人头口应卯，在家办公，办的就是蓝浅锦这件差事。
接下来好些天，这么几百号人都将山里每一寸土地都踩遍了，都没找到。
每天来的人也是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就只有被救孩子的直系亲属和衙门里的人了。
第七天傍晚的时候，蓝海终于决定要放弃了。
听着他沉痛的说出“放弃”这两个字的时候，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这个结局。
可最终做出决定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是难受的。
也许不光是为了蓝浅锦，更是为了这么多天的辛苦白费了。
大家不是怕辛苦，只是怕辛辛苦苦一场空。
送走了大家，蓝海进去看蓝柳氏。
一直陪在那边的蓝大妞起身让了出去。
蓝浅锦出事之后的第三天，蓝老太就带着蓝大妞回来了。
对于张氏的事情，两个人很默契的都没有提。
蓝家老宅子那边，蓝刚临时清理了一点儿出来自己住。
蓝老太和蓝大妞住那边到底是不方便。
加上三房这边的事情，两个人就过来照顾蓝柳氏，张罗家务，晚上就住在蓝浅锦的房间里。
蓝海在外面说放弃的事情，蓝柳氏也是听见了。
她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全靠着喝点米粥吊着一口气。
人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两颊清瘦，眼窝子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整个人憔悴得不行了。
一看见蓝海，就扭过头去。
她都还没说放弃，蓝海，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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