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陆子凛这晚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眠。他向来不是忧思过度的人，但这次他禁不住反反复复地想，自己是否已经准确无误地把意思传达过去了。

        周晓然问他，是怎么看待她的？

        她似乎只是轻描淡写地提出了一个问题，并未期待他的答案。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外，似乎在看天上明月，或是路上车流，又或者眼神根本没有聚焦，仅仅只是想回避他探究的眼神。

        怎么看待她吗？

        在工作上，她是一个很好的合作搭档。刚到公司那会儿，陆梓璇总说他做事吹毛求疵，还总板着一张冷脸，威慑力够是够了，但亲和感也少了，别人都不愿意和他共事。

        周晓然做他助理的时候也不习惯他的性格，而且心里总有一股不服气的劲儿。确实，陆子凛看过她的设计作品，有自己想法特色，她是位很有潜力的设计者，突然调派来给他当助理当然会不甘心。

        但是她懂得容忍和接受，不曲意逢迎也不消极懈怠。即便是不服气，也会做好自己工作份内事，而且毫不马虎，不仅工作上很配合，并且记住了他的许多小习惯，喝什么品类的咖啡，吃哪家餐厅的什么菜式，香水偏爱木质香调，对噪音敏感，不喜欢酒味……虽然有时也会震慑于他的冷脸，但有分歧时仍然敢于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有过冲突，但彼此也在冲突中逐渐磨合，成为了默契和谐的搭档。

        他简要表述这些评价时，周晓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依然侧着头，车窗上映出的倒影也是表情淡淡。

        他把车停在路边僻静处，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十分认真地询问她：“你现在，是单身状态吗？”

        周晓然肩头微微一动。

        “嗯。”她依然没有回头。

        陆子凛松了一口气，若她不是单身，那他绝不会向她表露那些隐晦不明的思绪。不回头也好，因为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莫名开始紧张起来，还伴随着些许少见的羞怯。

        是的，羞怯，这样的情绪对他来说也是前所未有。

        “接下来的话我原本没有打算对你说的，因为不适合，或许还会给你徒增烦恼。但是现在看来，即便不说，似乎我也已经给你造成困扰。”陆子凛下意识握紧方向盘，“从个人情感层面，准确地说，两性关系上，我对你并不是没有特别的感觉。”

        他透过车窗观察她的表情，她也同样通过他的倒影辨别他的情绪。明明在同一辆车里，却靠着这样的方式对视。

        “但是我暂时不能将这种感觉定性为‘喜欢’，无法排除这种感觉是失忆时对你的依赖的残留，是我单方面的吊桥效应。若是轻易对你表露，那将是对你的不尊重，以及对感情的不负责。然而现在的结果却是，我可能确实没控制好探究的尺度，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对此我很抱歉。”

        他对周晓然说，他需要时间考虑，观望这份特殊的好感是否能够转化为真正的喜欢。

        平躺盯着天花板，陆子凛又开始后悔对周晓然说的那番话，那恐怕会给她带来更大的困扰吧，上司突然对下属说一些模糊不清的话，要是让她不舒服，那就成了骚扰了。

        而他本意只是想在那一刻坦诚，不愿让她不明所以地胡思乱想下去。

        发自心底不想让她不高兴。

        放空了两分钟，他倏地笑起来。

        陆子凛，你真是个情商负值傻瓜啊。他笑自己。

        寂静的深夜里，心脏的声音尤为清晰，怦怦、怦怦，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在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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