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老家
寒假作业封面上的那几个娃娃，年年不不重样儿，身价那么高。不想跟他们交朋友，却硬要跟你回家。
如果寒假作业可以回收就好了，大多数人都能崭新地供着。
被窝儿囚禁躯体，却不能封印蠢蠢欲动的心。路口捧着香喷喷的烤红薯，一边呵着气，一边等着最早的公交车。大冬天露着脚腕儿，死都不肯穿棉裤，骑车在各处穿梭。
进进出出、吃吃喝喝、醒醒睡睡，转眼就进入年关。
街上、路边儿，红彤彤一片的时候，就要贴春联儿了。
肖寒他爸，每年年底都会回老家，贴春联、祭奠……
以前住外省，路远，肖寒整天不着家。田云不愿意和他一起，只有肖威一个人回。
现在搬回镇上，一家人有了围在一起落脚的地方。已去经年消散了年轻时许多执拗，肖寒出一趟国也意识到了家的温暖，总算是凑齐了三口人一起回老家。
老家瓦房前几年翻新过，虽说舒适程度远比不上肖威赚钱之后买的楼房，但远比楼房有家的感觉。
就比如现在，田云正晾着新买的被子。肖寒给那棵年纪很大的月季浇水。他自己在锄草。
台阶上滑落着碎的红瓦，看起来是好几片的叠加；绿色木门下一堆碎渣子，好像是油漆皮混着木屑。
肖威每年都一个人回好几趟，除除草，有时候也住上一晚。其实，一家三口都悄悄回来过只不过都是一个人。眼下小院儿虽然破败，倒也没那么荒凉。
每一片砖瓦磨滑的包浆，都附着指尖的温度。残存凸起的磨砂，隐匿着整个曾经。再次回到生活的地方，确实能找回曾经的温暖。
流年把人打磨，还是时间自顾自地消磨？田云嘴角浮着淡淡的笑意，语气轻快了许多，“你们爷儿俩贴对联，我去文轩嫂子家待一会儿。”
眸光刺穿那些年的所有阴霾，重现不复当年的笑意，“躲着点儿狗，别走小路！”
田云愣了一下，那一秒大概把她带回了很久之前，“好。”平和的声音里抑制不住地震颤，她快速转身走了。
肖威含情脉脉地看着田云的背影，光影折射之下，十九岁那年的身影重叠。然后是20、28……
肖寒满目安慰地看着他爸爸，嘴角浮起一丝安心的笑。
像是小时候爸爸拍自己一样，肖寒拍了拍肖威的肩膀，“爸，别看了！我妈又不会丢。咱还得贴春联儿！”
一个拐角的距离，就把心里的人隔远不见了。脉脉含情里似乎透着一丝无力，熟练地恢复表情，回过头，“儿子，咱爷儿俩贴春联儿！”
不再年轻了，也没有当年清瘦，肖威没有再踩到门框上。高的地方踩着梯子，爷俩儿一递一贴，温馨而难得。
像是流年沉酿了多年的记忆一般，好多老物件儿，都是应该更新换代的。比如，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还有雨水甚至蛀虫蚀了的梯子。
第一节儿梯子腐朽而断，声音带着急促和慌张，“爸！”肖寒眼疾手快推了他爸后腰一把。
看着爸爸双脚落了地，肖寒急声问：“爸，你没事吧？”
肖威安抚似的拍拍自家儿子的肩膀，“没事儿，这点儿高度，你小时候不是天天跳吗？”
肖威握拳敲敲梯子，起了一层碎掉的灰末儿，“梯子也老啦，”叹着气惋惜的语调，“爸去借一个。”
邻居们帮忙抬过一台新的梯子，绑着喜庆的红绳儿。粗的竹筒还透着湿漉漉的新绿，散着淡淡的竹香，清新里透着生机。
肖寒插不上手儿了，看着一直帮忙挪动梯子的邻居们，肖寒感觉老邻居比楼道里那些门对门的陌生人好太多。
泛着黄的浆糊刷过绿色的门板儿，大红的对联儿、福字，各种大红大绿的春节装饰，渲染着团圆的气氛。
从借梯子的老邻居家出门儿，肖威看向东面，朝儿子招招手，“咱们也去你文轩叔叔家打个招呼。”
除了期待已久的一家三口的感觉，肖寒此刻还多了额外的一份雀跃，“好。”
“等会儿，爸爸得先把妈妈晒的被子收起来，”他兴冲冲地向着被子走去。
“对了，还得带瓶好酒，跟你文轩叔叔好好喝一气儿。”
老家的空气都在把人引向回忆，“你小时候老欺负晴晴，长大了倒是知道护着人家了。”
肖威抹抹眼角继续讲，“也怪我，没福气留住你亲妹妹。”
肖寒记得，自己摸过妈妈的肚子，感受过妹妹的胎动。看过她圆圆的脸蛋儿。
或许回忆真的能让人回到最真实的模样，哪怕很短暂，“那时候你天天围着你妈妈的肚子，说要保护妹妹。
几句肺腑之言后，就是漫长的沉默。
如果……
没有如果。
好在很快到了目的地，也减少了许多尴尬。
石狮子镇守，围墙上爬满了蔷薇藤曼，门口有菜畦，有小花园，还有一棵老桂花，这是初晴家。
“这个是肖寒吧？瘦了，长高了！倒是从小就帅气！”初晴的妈妈从头到脚地打量着肖寒。
肖寒一脸嘚瑟地看了看故意站在后面不显眼处的初晴。
初晴往前走了几步儿，回了三秒钟二分之一的白眼。至于为啥不给全翻的白眼，因为，她没学会这项技能。
听着自家妈妈的彩虹式夸赞，初晴很想跟她列举一下自己小时候被这家伙欺负哭的一桩桩恶行。以前分明是个白胖子，憨萌说得过去，哪里看得出帅气了？明明就是个混世小魔王。
田云看着自家儿子，欣慰里透着点儿伤心，”又看看初晴，“嫂子，你太抬举他了。这小子，以前可淘了，老是欺负晴晴，没少给你们添麻烦！”
“小孩子逗着玩儿而已，倒是肖寒没让其他小孩儿欺负过我们晴晴。”
肖寒心里暗自得意。
初晴拽着手上的肉刺儿，反复回想，不知不觉就攥紧了拳头，分明是他欺负我比较多！抓着葡萄架子上的胖青虫子，放到她手里，美其名曰帮她克服恐惧。她就是胆子小嘛，克服个鬼哟。
虽然，后来她确实不怕虫子了。但是，恐惧的克服总得跟着年龄循序渐进吧。
露天厨房里，两位妈妈一个洗菜一个切菜，聊着聊着就哈哈笑了。
绑了假叶子和小彩灯的树下，两位父亲坐着树墩儿，在象棋盘上厮杀，嚷着谁都不能悔
棋。
抛却世俗所有的条条框框，面具盾牌，就假装让一切都回到从前。
一起玩儿到大的是小伙伴儿，如果几十年之后感情不淡，就彼此称呼为老家伙。时光苍
老的那一天，我希望你还能向从前一样给我应答。
掌握着小时候没有的遥控权，初晴在看大耳朵图图，从小看到大。另一个被动没得选，无奈地撇着嘴，心里嘲笑着幼稚，没几分钟却被内容逗笑了。
“你小时候，就跟这小美差不多，动不动就哭。”
“我动不动就哭，是因为谁啊？”还不是他老欺负他。初晴瞪他，那火气就跟图图妈脑袋
上冒出的火差不多。
“你别想碰瓷儿啊。”
“我好心带你到我家摘葡萄，专门抓绿虫子放我手里的，是你吧。”
“那虫子肉嘟嘟那么可爱，我分享给你看，不很正常吗？”
“我说我害怕，让你扔远点儿的！”
“那葡萄架子上那么多，你早晚不得碰上吗？”肖寒真觉得自己好心当了驴肝肺，“我帮你
克服恐惧不好吗？”
“强制帮人克服恐惧，这是正常人干的出来的吗？”好家伙，真想把他给推出去。最好门
槛儿再绊他摔一跤。
“十五六岁了都，看个电视还能抢遥控器？打酱油去，晴晴”初晴妈妈笑着说。
“小寒，你是不是欺负晴晴了？”肖寒妈妈揪着肖寒的耳朵问。
“没没没，我去打酱油，”肖寒挣脱他妈妈的手“我去买饮料。”
“哈哈，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们老啦。”
“是啊。”肖寒妈妈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
天色晕染一层阴霾，像是要下雪，大概就是瑞雪兆丰年了吧。
肖寒一路小跑才追上初晴。
他盯着初晴频率突突的腿，又看看自己的，初晴这腿确实短。自顾自地想着，不应该啊，
叔叔阿姨都挺高啊。
回想着初晴小时候，撒泼打滚儿不吃鸡蛋的样子。他得出结论：后天努力不够！
“小矮子，你慢点儿走！”腿不长，走得倒是挺快！
“快点儿！”走得那么慢，白瞎那长腿了。
“你慢点儿！”
初晴呼出一口气，顿步，转身，走几步到肖寒跟前。扯过一丝客套式微笑，“你这腿，
也不短。走这么慢，怕是有什么大病吧？”
“我还不是为了照顾你？”肖寒酝酿起一会儿起跑的姿势，“怕你走得太快，腿越磨越短。”
这话说完，他一溜烟儿地窜了出去。
初晴想薅住他，没薅住。
想追上去来着，人早就穿过拐角，没影儿了。
“算了，客人，他是客人。”初晴念叨着，吃完饭，很快就滚蛋了。
肖寒猛地向前一个趔趄，好在及时控制住了脚步。大过年地，摔一跤可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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