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寒来暑往,暮去朝来。山上日子过得极快,怀安月余前便行了加冠礼,自取字“定”,“安,定也”。
怀安幼时生得比同龄孩童瘦小些,后来日日修行练功个子却窜得极快。知行身长约八尺,不论是在寻常人中还是化形都算不得太矮,如今再站在怀安身旁,却只到他眼角。知行算是瞧明白了,自己可怜捡的小猫养着养着长成了结实的小狗崽子。
看怀安宽大衣袍下的身子匀称有力,反观自己日日陪他练功,却只薄薄一层软肉,知行捏捏腰际,胖了,都怪小狗崽子日益精进的厨艺,从前自己都不怎吃人间的吃食,却架不住他日日变着花样寻了自己馋嘴的做。
“今日不吃酥肉了,小炒螃蟹和鱼脯丸子也不要了。”知行蔫了吧唧地支在桌上,不甚高兴地撇嘴。
“怎不吃了?昨儿还夸我做的好呢,师父变心可真快。”怀安在后院温习剑法,听见知行嘟嘟囔囔的声音,凑到窗前问他:“腻了?”
放剑在桌上,随手扒了一旁的荔枝给知行,熟透的荔枝不带一丝酸涩,果肉晶莹白嫩如白玉般,知行捏着剥开的壳咬一口,唇瓣上沾染着荔枝的汁液,红润柔软,鲜红的舌尖含着黑色的果核。
怀安手上又剥一颗,空只手撑半个身子翻窗,一跃进来,挪了位置贴着知行坐,“师父若不喜欢小炒螃蟹,我们换蟹肉羹可好?”
知行探头过去咬那荔枝,不在自己手上没个深浅,一口连带着含了半个指头进去,牙齿一合把果肉连核叼走,将壳留在捏着递来的手上,“你瞧我可是比之前胖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自己还道是知行又懒剥螃蟹,想着换个法子煮了他吃。怀安捏捏知行,极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却不言语。
“真胖了?”知行道他是顾着自己面子没说。
“没有。”怀安总是一脸真诚,真话假话都一个样,叫人辨不出来,“师父信怀安。何况师父不是同怀安说,长些肉才好看吗?难道师父是骗怀安的不成?”
“那,那是你小时,怎可混作一谈,从前和现在不同。”怀安说的都是小时知行哄他多吃时说的话,小孩窜个子怎么能不多吃些长肉。
怀安总是寻了漏处堵自己,偏生这漏处还是知行自己露出的,臭狗崽子,满嘴胡缠,不讲道理,“我说不同便不同。”
“哼。今日就吃小炒螃蟹。”知行从盘里捡了颗大的砸他,“酥肉和丸子都要大份的。”
“得令。”怀安伸手接下抛来的荔枝,领了“师命”,欢喜地收拾去备菜。
最后,一盘的螃蟹一半做了小炒螃蟹,一半做了蟹肉羹。
怀安吃半碗就停了给知行剥螃蟹,乖巧的扒一筷递一筷。
“新鲜买的,哪能都进了我的肚子里。”知行戳戳碗里的蟹肉,示意怀安自己吃些。
可怀安嘴里应声,手上动作却不停。
知行不说,看门口,“想喝酒。”
怀安这才起身去取酒。
回来一眼就看见碟子里剩的几只螃蟹被扒了,歪歪扭扭地堆在自己碗里,仔细瞧了还有沾着细碎壳没扒干净的。
“手艺不好。”知行拿过怀安手上的酒盅,笑笑看他,“小怀安若是嫌弃,那便不吃。”
怀安不接话,只坐下夹着往嘴里送,在吃到蟹壳时,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还是咽了下去,“只三盏。”
知行酒量极差,酒品也算不得好,次次喝多了便抱着怀安絮絮叨叨闹腾到半夜,第二日起来还喊头疼,却又极爱喝酒,因此身上总带着各种解酒药。
喝多了照顾的人是怀安,他开口知行自然不顶他,只将酒杯默默又倒满了些。
入口不是自己常喝的苏合香,是极烈的醉三秋。
这醉三秋是焦才延在自己这顺了太多酒,被迫良心不安送来的,自己还未得机会尝过,怕被怀安发现收了去,特意换了一样的坛子,偷偷与剩的几坛苏合香藏在一块。
知行舔了舔舌尖的辛辣,别有一番感受。平日怀安两月才许他喝一回酒,又不让多喝,最多也是温和的苏合香过过嘴瘾,今日倒是开了窍。
怀安说三盏也是因为知行的酒量只三盏,再多了便会头疼,哪知今日他眯着眼睛喝了一杯,便大着舌头喊自己。
“怀安,好怀安……嘿嘿,今日怎,怎对我这般好,给我拿了醉三秋……好喝…”
“醉三秋?”怀安扶着知行的脑袋,探手过去拿酒盅,不让他再喝,看今夜这样,怕是不能睡了。
“嘿嘿……”知行够不到酒杯,两只手放在下巴底下,靠在怀安手心上,一蹭一蹭地对着他抱怨,“你做什么喝我的,你喝了……我喝什么…”
知行没安稳几时,顺着手臂蹭到怀里,扯开怀安的外袍,将头探进去,胡乱地伸手往里摸,揪着迷蒙看清的那处殷红,“不是…找不到,找不到……”
“你找什么?你先坐好,坐好我给你找。”怀安身子僵硬,把知行拎出来,整着身上凌乱的衣物,又怕他倒去,抽手扶着他。
“唔…头疼,我头晕,你别转…”知行眼里含了水汽,委屈地撒娇。
怀安听他说头疼,一下便明白了他是要找解酒药,“乖些,我不转,我给你找。”
“嗯,我乖,你找。”
知行坐着,怀安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上翻找着,平时揣在怀里的药如今却怎么也翻不见。
“你找不到,你找不到,你骗我。”怀安好不容易翻出了怀里的解酒药,知行却翻手将它打落在了地上,红着眼睛趴在怀安腿上抽泣,“疼……”
知行双手圈着怀安的腰,埋脸下去哭得一抽一抽的。
从知行趴在自己腿上开始,怀安就感觉一阵不妙,醉酒的人不讲道理,醉酒的妖也是,现在醉醺醺的妖又抵着小怀安,虽然隔着数层衣袍,怀安还是觉得底下人呼出的酒气打在了自己身上,甚至顾不上吸气,就这么僵在了那儿。
“我明日便将山上剩下的酒全送才延去,日后也再不许你喝了。”
“……”
“师父,怀安今年及冠了……”
“二十及冠便可娶妻了…”
“我……”
“唔,吵死了。”知行哼唧,不耐烦地抬头看他,原先在自己后腰上的手不知何时伸了一只到前头,隔布料捏着小怀安凶狠道:“不许再说话。”
怀安鼻息一重,带着残存的理智把知行抱回屋内,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蜂蜜兑了水喂他喝了半杯,知行才肯安稳躺下。
知行一直念着头疼,后劲上来醉得厉害,却又吐不出。怀安本想着收拾了便哄他睡去,奈何知行醉酒上了头,床上翻到地上,拉着怀安四处扑腾,直闹得两人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地方,才嘿嘿笑着睡在地上。
知行没法子,只能将人拎起擦了擦,又换上干净寝衣。怕他半夜醒了又闹着头疼,知行没想便去自己屋里取了枕头被褥,将他围在里床自己睡在外侧,守了一夜。
许是前半夜闹腾的厉害,后半宿撇去抱着知行叫唤不撒手,却是极安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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