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放五年归来
年终岁尾,宫廷宴饮。
角落里,沈图南拽着憔悴枯瘦的沈知微,看她差点没站稳的趔趄,眼底闪过些许嫌恶,压低声音提醒:“既然都已经从漠北回来,就要学学京城的规矩,别再摆出那副穷酸的姿态,惹得其他权贵看邕王府的笑话。”
“哥哥知道,漠北寒苦,你受到很多委屈。可稚南自小养在王府,身娇体弱,她如何能受得住漠北的寒风?左右你是在乡野长大的,皮糙肉厚,禁得住。也正是因你替她顶罪,瞧瞧,稚南如今名扬京城,前段时间还得了第一才女的名号。”
“邕王府都跟着扬名,得陛下亲赐来参加合欢宫宴,你再苦,如今不也沾了她的光?”
宫宴各处都摆着烧红的炭盆,沈知微却觉不出半点暖意。
五年前,在邕王府的养女沈稚南把御赐之物打碎,她失而复得的亲生爹娘和兄长把她推出去顶罪流放时,那颗曾经渴望着亲情的心就已经坠进万丈冰窟,千疮百孔。
沈知微三岁时被拐走,几经波折才回到京城,寻到亲生爹娘。
可邕王府却没人将她当人。
邕王夫妇看似对她关怀备至,可全部都是表面功夫,无人时,他们只会担忧沈稚南的安危和名声,替她筹谋奔走。沈图南送她到城门口,可没有塞给她半块银两打点,只是狠狠提醒她莫要随便乱说,牵连沈稚南。
凭什么!
明明她才是邕王府的真千金,是他们血脉相连的亲人,沈稚南只是早死管事的女儿!
为何所有人的关爱都落在沈稚南的身上?对她的苦楚和委屈都视而不见。
“邕王府都已经冒着被他人耻笑的风险,承认你的身份,现在还费尽心思将你接了回来,你还想爹娘怎么样?难不成要让他们向你磕头认错吗?你能不能懂些事,体谅体谅我们!”
刚回府的那日,沈图南看着她冷漠疏离的模样,指着她的鼻尖痛骂。
她什么都没有说,说被拐走与家人失散也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
没有人会在意的。
邕王府只是碍于陛下重礼,喜家庭和睦才会把她接回来,装装样子,给世人看罢了。
口口声声说要补偿她,他们送来的每件浮云锦织造的华服都用金丝绣着内衬,为的是排场,显示王府富贵,做给旁人看,可那一根根丝线把她在漠北冻伤的肌肤勾的更加红肿溃烂。鬓间浮夸奢华的步摇发簪,走路时碰撞出的声音刺耳清晰,每时每刻都会让她想起被押送的士兵虐打时的声音,害她瑟瑟发抖。
这些,沈图南不会在乎。也没人在乎。
他只是想替沈稚南铺路,把所有好东西都送给沈稚南,让她伏低做小的陪衬伺候。
心底密密麻麻的痛意涌上心头。
沈知微的心脏发麻,她紧紧攥着拳头,咬着舌尖,把苦楚吞咽到肚子里,礼貌疏离的屈膝施礼,嗓音恭敬淡漠的说:“奴婢记得,请世子放心。”
“你故意想恶心谁?你是邕王府的千金!谁说你是奴婢了!”
沈图南看着她自轻自贱的模样,动怒气的低吼:“此处是皇宫,稚南是要在陛下面前得脸的,你别影响她的前程!否则我叫你好看,等今日事情办妥,回去再让绣娘给你做几身衣裳,你就别垮着脸,仿佛谁亏欠你似的!”
“奴婢多谢世子赏赐。”
沈知微依然没有改口,沈图南看着她那副倔强的模样,气得拂袖转身坐在旁侧:“随便你!既然愿意装作奴婢,待会儿便到稚南的身侧替她布菜,省得坐下碍眼!”
“是。”
沈知微漠然地走向沈稚南,双手轻轻叠放在腹部,礼数周全。
巴掌大的脸蛋布满坚毅,沈图南瞧着她,拧拧眉的想叫她莫要再耍性子。
可殿外,太监总管喜公公已经高声唱着:“陛下、太子驾到。”
他来不及再言语,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沈知微,用唇语提醒:“别生事!”
沈稚南徐徐起身,抚弄着为她量身特制的锦服裙摆,她偷瞥着身侧的沈知微,眼底划过不易察觉的嫉妒,纵然沈知微已经站在她身后两步的地方,可许多人的视线还是落在沈知微的身上!这贱蹄子,为何总是碍眼!
沈稚南的眼中藏着恶毒。
啪嗒——她趁众人不注意抬了手。
安静的殿内,琉璃盏被打碎。
皇帝循着声音看过去,沈图南和邕王沈尚德都神情骤变的看向沈知微和沈稚南,不明真相就抢先开口说:“陛下见谅,小女刚从漠北回来,行事粗鲁不得体,惊扰圣体,等我回去就狠狠教训她,知微,还不快点磕头请罪!”
“姐姐,你怎如此不小心,琉璃盏乃宫中特有的,你虽然喜爱,可也莫要偷拿呀。”
“爹爹,陛下,臣女知道琉璃盏珍贵,臣女愿意从体己钱里取出部分替姐姐弥补。”沈稚南轻轻福身,故意朗声道:“还望陛下看在姐姐自幼在乡野长大,还在漠北与那粗人为伍,没有学过规矩的份儿上,饶她过错。”
沈稚南此话说出,周围贵妇的眼底都是欣赏。
抛开事实不谈,这才是京中女子该有的模样,不愧是京中女子的典范。
沈知微听着他们你一句问一句便把罪过全都落在自己头上,忍不住哑然失笑。
那枚琉璃盏据她有大半个身子的距离。
她纵然是长着三头六臂,又如何能够将它打碎?
在场的没有明眼人吗?可谁又在乎?
人性不外乎如此,他们从不怕冤枉了别人,他们甘愿装聋作哑,只怕没有好戏可看。
现在可不就是一出好戏,谁会愿意出声,替可怜的她伸冤?若是搅黄了这难得的戏码,倒要被人骂了!
沈尚德和沈图南就这样把她多年来遭受的迫害和心酸当做她的过错暴露在人前,一遍遍揭开她的伤疤,沈知微眼底泛泪,咬着红唇:“臣女……”
“区区琉璃盏而已。”
清冽的嗓音打断她的话:“沈姑娘瞧着脸色不好,此地处在风口,恐会招惹寒凉。给她挪到上方,加张座椅。父皇,吉时快到,咱们还是尽快落座,莫要让大人们久等。”
太子顾云承竟然开了尊口,替她解围!
他话语虽柔,但眼中的寒意却明显至极,他压着视线环顾众人,并不多言,却叫那些窃窃私语的人都闭了嘴。
他清冷的眼眸看向她时,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沈知微觉得他莫名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在何处见过。
她的心支离破碎,这一刻也多少察觉到了一丝温热。
待皇帝落座,宫宴开始。
邕王和沈图南回头看着坐在他们上方的沈知微,眼底都流露出狐疑的神色。
向来不易靠近,寡言少语的太子为何会替她说话?
沈稚南咬着红唇,指节捏着杯盏,因用力而变得苍白,眼底弥漫着嫉恨。
不消片刻,喜公公悄悄来到沈知微的身侧,把怀中的熊皮大氅交给她:“太子殿下让奴婢转交给您,说您感染风寒,需得穿得暖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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