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强盗

白子璇离开后，一道挺拔的高大身影自半山腰的林野间缓步踱出。一身红衣在午后的日光下熠熠生辉，金冠乌发，眉眼凌厉，正是燕昭离。

        时间往回拨半盏茶的功夫。白子璇进入后院时，燕昭离已经躲在茂密树丛后，悄悄窥探着。

        自那日在长公主府门前不欢而散，燕昭离便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修补与白子璇间的不愉快。也是因此，他甫一听说白子璇随冯氏来普陀寺进香，便一路快马加鞭地从肃京城追来。

        岂料，却在这里见到了燕逢淳兄妹。

        回想起白子璇生辰那日，燕瑞宁送礼时的所作所为，燕昭离心中微妙，再次看向燕逢淳兄妹时，眼中已有隐约怒意。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他的人身上，这兄妹二人怕是过惯了顺风顺水的好日子，胆气都被养肥了。

        远远地望着燕逢淳在白子璇面前矫揉造作、搔首弄姿，燕昭离几次都想冲下去，站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面前宣誓主权。

        然而想到白子璇对他的抗拒与嫌恶，燕昭离只得按下心中不悦，将怒火悉数忍进腹中。

        燕昭离耳力过人，燕瑞宁邀请白子璇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有气，他一把将身侧足有儿臂粗的树枝折断，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好在两边距离足够远，山上的响动并未惊动普陀寺中三人。

        燕昭离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白子璇窈窕的背影，仿佛要在她身上烫出两个洞来，等着看她要如何回答燕瑞宁的邀请。及至听到白子璇的婉拒，燕昭离这才心火渐平。

        白子璇向四周张望时，燕昭离惊讶于白子璇感觉的敏锐，同时连忙向树林深处退去。等到白子璇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不见，燕昭离方才缓缓现身。

        遥望着并肩而立、交头接耳的燕逢淳兄妹两人，燕昭离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满怀恶意的笑容。某些人日子过得太舒坦，以至于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看来，还是得给他们找些事情做。

        燕昭离是抱着与白子璇和解的心思，一路追来这普陀寺，只是天不遂人愿，燕昭离怎么也没想到，白子璇说要给已故的外祖母抄经祈福，当真就猫在房中一直不出门。

        燕昭离等来等去，不知不觉便天色渐晚。他守在白子璇院落附近的粗壮大树上，被日渐猖獗的蚊虫咬了满身的包。

        眼瞧着今日是不可能见到白子璇了，望着厢房内溢出来的暖黄烛光，燕昭离压下心中遗憾，身姿轻盈地从树上一跃而下，三两步拐上了下山的小路。

        燕昭离离开后不久，山上的野径中传来一阵嘀嘀咕咕的人声。一阵树叶拂动的窸窣声响过后，几个身穿粗布衣裳、以黑巾蒙面的高大壮汉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望着普陀寺中的点点烛光，几个蒙面人对视一眼，兵分两路，一人脚步飞快地窜向寺中柴房所在，其余几人则径直奔向冯氏与白子璇歇脚的院落。

        夜色渐浓，普陀寺中几处僧舍已熄灯灭烛，只有少数几间屋子还亮着灯光。无论是寺中僧人还是上山礼佛的香客，都已陷入黑甜的梦乡中。

        在这万籁俱寂的时辰里，一声“啾啾”鸟鸣突兀响起，从寺庙这头传到遥远的另一端。这鸟鸣声就仿佛是某种信号，声响过后，寺庙西南角处的柴房顿时火光冲天，几乎照亮了半片天空。

        “走水啦！”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整座寺庙被人从沉睡中唤醒，僧人们匆忙披上衣袍，奔走救火，有人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

        在陌生的地方过夜，白子璇睡得不深。当那声清脆又透着些许诡异的鸟叫响起时，她就已经从浅眠中睁开眼睛。

        轻轻翻个身，就听到守在外间的青萝轻声问道：“小姐，可是要方便？”

        白子璇默然。青萝这丫头，什么都挺不错，就是耳力好得太过了些。有好几次，她只是换个睡觉姿势，就被青萝察觉。有时候，白子璇甚至怀疑，青萝她夜里到底睡不睡觉。

        “我无事。你安心休息吧。”望着素色的承尘，白子璇低声应道。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走水”的惊呼声。白子璇眉头微皱，缓缓从床上坐起来。青萝听到动静，进来把灯盏点亮。

        豆苗大的浅黄烛光摇摇曳曳，衬得素面朝天的白子璇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即便是同为女子，青萝依旧被惊艳到，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这份仙落凡尘般的美好。

        还是白子璇的吩咐将她拉回现实，“青萝，你到母亲那里去瞧一眼。”远处隐约传来的喧闹声，让白子璇心中稍感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青萝看起来不大愿意，“小姐，夫人那边人手够用，您却只带了我一个侍女。我还是留下来陪着您吧。”

        白子璇淡淡瞥她一眼，“快去吧，别让我说第二次。”

        青萝心中一惊，低头应是。方才，白子璇眉眼冷下来的一瞬间，青萝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

        在房间里，都能影影绰绰地望见东南角红彤彤的火光，白子璇睡意渐消，干脆穿好衣服，打算亲自去冯氏那儿，陪母亲坐片刻。冯氏是管家的一把好手，胆子却不算大。

        披上锦缎披风，白子璇踩好绣鞋，刚要出门，就听得有人惊呼道：“救命啊！有强盗！”尖锐的女声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刃，划破本就不平静的夜空。

        人声渐起，还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白子璇不敢贸然外出查看，而是当机立断地插上门栓，并拖来一张椅子挡在门前。

        才做完这一切，院子里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隔着紧闭的门窗，白子璇依旧将闯入者的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是这间院子没错吧？”是一道粗犷男音，听起来有些凶，“待会儿不要追得太紧，免得吓着小娘子，坏了大人的安排。”

        “为了一个姑娘家，弄这么一出大戏，啧，这些大人物可真是会玩儿！”

        白子璇听得奇怪，但情况紧迫，容不得她多想。她蹑手蹑脚地退回里间，动作轻巧地推开窗子，灵活地从窗口翻了出去。整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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