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秘密

燕昭离的面色看起来有几分不自然，他挡在狭窄的林径尽头，用身体把仅容一人通过的出口拦得严严实实。燕昭离的视线四处飘忽，就是不敢对上白子璇的目光。他抬手摸着鼻尖，有些心虚地解释道：“唔，今日怕是不大方便，不如你改日再来？”

        白子璇眉头微皱，似笑非笑地看着明显神情不对的燕昭离，“哪有殿下这么招待客人的？先前主动请人过来，如今又说不方便——殿下这是在捉弄我吗？”尾音轻轻上扬，比起疑惑更像是质问，白子璇显然对燕昭离的含糊其词并不买账。

        燕昭离身后不远处，就是书楼一层半敞的窗子。白子璇着意往那边瞥过去一眼，只可惜视野有限，没能发现什么。察觉到白子璇的小动作，燕昭离似乎有些不安。他向前跨出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白子璇的视线。

        白子璇忽然轻笑一声，“看来，殿下有很多秘密呢。难不成在里头金屋藏娇，不想被我发现？”眉梢轻轻上挑，白子璇斜睨着燕昭离，“怎么办，我很好奇呀。”

        要说好奇，燕昭离真没从白子璇脸上看出多少。他心中有数，白子璇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感到不悦，所以在这里与他杠上了。看白子璇的眼神，今日若是不带她进书楼里走一圈，怕是不会罢休。

        嘴唇轻抿，燕昭离看起来像是下定某种决心。“里面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解释道：“既然你感兴趣，这就随本宫进去吧。”话虽如此说，但燕昭离那藏在云淡风轻表面下的紧张，还是有些蠢蠢欲动。

        转身在前头引路，燕昭离悄悄打定主意——等会儿进入书楼后，找机会趁白子璇不注意，把书案上的东西遮挡住。

        伴随着“吱嘎”一声微响，书楼的门被燕昭离轻轻向内推开。一股清浅好闻的极淡极淡的墨香扑面而来，白子璇跟在燕昭离身后踏进书楼，首先看到的，便是一排又一排高大的书架。其上典籍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少说也有数千本。

        白子璇甚至在其中一扇书架上，看到了早十几年就传闻消失的古籍孤本，这让她不禁微微砸舌。

        趁白子璇打量周围环境的时候，燕昭离不留痕迹地慢慢朝桌案靠近过去。在那摞书文卷宗的遮掩下，燕昭离悄悄动作，扯过一旁的空白纸张，盖在展开的画卷上。

        饶是他动作相当小心，在移动纸张时，还是不免发出轻微的“哗啦”声。白子璇耳聪目明，当然不会错过这些细节。察觉到燕昭离的小动作，她心底的好奇再次被挑起，也抬步朝桌案那边走去。

        砚台里还洇着未干的墨，燕昭离的手边露出画纸一角，站在白子璇的角度，隐隐能够看到画中人翩飞的裙摆。

        打量的目光在燕昭离脸上扫过，燕昭离若无其事地朝白子璇笑着，实际上心里一直在祈祷，祈祷白子璇不要发现他隐藏的秘密。

        也许是他的祝祷奏效，下一秒，白子璇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正在燕昭离悄悄松一口气的时候，白子璇葱管般纤细的指尖却忽然碰上插在一旁瓶中的画轴。她抬头盯着燕昭离的眼睛，“不知可否一观殿下的画作？”

        燕昭离脸色微变，勉强镇定道：“等到来日完成，再邀你来看。”好在白子璇没有刨根问底，这让燕昭离终于放下心来。

        在一楼兜过一圈后，白子璇就表现得兴致缺缺，向燕昭离提出告辞。燕昭离心中虽有不舍，但想到那些不能让白子璇发现的秘密，到底还是庆幸压过那丝不舍。

        燕昭离一直把白子璇送到六皇子府大门口，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正要与白子璇告别，白子璇却赶在他前头开口，“殿下那些见不得人的xiǎo?mì密，还是找个时间藏好了。千万别哪天被我发现，闹得不好看。”话语里的阴阳怪气、意有所指，无一不在暗示燕昭离，白子璇她不高兴了。

        脸上笑容逐渐变得僵硬，燕昭离明知白子璇有所误会，偏偏又没办法解释——难道要他告诉白子璇，那些他藏着掖着的画卷上，描摹的都是同一个人，就是白子璇本人吗？不，燕昭离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在燕昭离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白子璇头也不回地登上马车，扬长而去。留下燕昭离一个人站在六皇子府门口的台阶上，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收回视线。

        接连几日，燕昭离都在为该如何哄好白子璇而苦恼不已。六皇子府详细的建筑布置图纸，已经吩咐齐云送到镇国将军府，给白子璇过目。但白子璇那边却始终没有传消息过来，说要如何修缮这座府邸。

        书房里，燕昭离正对着白子璇的一幅画卷发呆，聊慰相思之情，房门忽然被人急促地敲响。齐云语气迫切，向燕昭离禀报道：“殿下，出事了。李侍郎在牢里自尽了。”

        齐云口中的李侍郎，就是之前上奏弹劾白将军教女无方、后被燕昭离派人拉下马的吏部侍郎。罪证齐全，李侍郎一直被关押在天牢中，由燕昭离负责对他的审讯。

        燕昭离在李侍郎身上磨了不少功夫进去，这两日，眼看犯人隐隐有松口的意向，今日却忽然传来死讯，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燕昭离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他飞快走到门前，一把拉开门扇，神情严肃地看着门外的齐云，追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一边问话，一边带着齐云往外走。

        “就是刚刚送来的消息。狱卒进去送饭时，发现李侍郎把自己吊在梁上，人已经咽气多时了。”齐云把了解到的情况一股脑地全都告诉了燕昭离。

        两人来到关押李侍郎的天牢，狱卒正战战兢兢地候在那里。一见到燕昭离，他赶紧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燕昭离却没时间理会他，径直朝先前羁押李侍郎的牢房走去。

        李侍郎的身体已经被人放下来，仵作正在勘验。周围看管把守的，都是燕昭离信得过的人。狱卒在后头踮起脚尖张望，被齐云的手下客气地带离。

        “当真是自尽？”燕昭离眉目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看似无波无澜的神情下面，隐藏着怎样的滔天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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