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浇愁
第四十五章、浇愁
沈青鸾反手将手中象牙筷轻置于小巧的玉瓷筷架上,微侧头投去一个不愠不火的眼神,“有事?”
上官凛暗叹一声糟糕。
岂止是不愠不火,简直就是没有一丝温度,相比起往常没有情绪起伏,这一次很明显可以看出他恶劣的心情。
他挑眉,“难道无事就不能来见你么?话说回来,咱半年不见,你就不能稍微表现得热情一些?”
沈青鸾不语,只优雅地支着脸颊,挑着唇角淡淡看他。
上官凛讪讪一笑,“得,我就不该指望你。”反正他是来看新鲜的,他将目光收回,捏着青玉杯送到唇际浅浅抿了一口,狭长的眼眸直勾勾瞅着对座上静默斯文用膳的少年,眼底浓厚的兴趣丝毫不加掩饰,明显露骨且耐人寻味。
“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凛开口的时候,莫念正夹起一小口米饭准备送进嘴里,听到他的问话,她放回碗中然后抬起头,就见对面的年轻男子浅笑吟吟的看着她,她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沈青鸾,却只看到他望向窗外的侧脸,她抑住心头瞬间涌上的失落,她敛下眉目,轻吐出两个字,“莫念。”
“敝姓上官,单名凛。”上官凛指指沈青鸾,“是他的……嗯,朋友。”
莫念朝他轻点头,“莫念见过上官公子。”复又低下头去,有一下没一下的扒着碗中的饭粒。
上官凛托着下颚,心情大好,以着好整以暇的姿态,视线在沈青鸾和莫念之间来回移动。
看他们两人生疏的反应,他还估摸着谣言是否子虚乌有空穴来风,正待在心里将那些不明真相就瞎传的人全咒骂一遍,恰巧看到莫念那种小媳妇一般的落寞神情,这下一切明了,看这态势,八成是小两口闹别扭了。总算不枉费他特意抛下与他谈生意的朝廷官员第一时间赶来。
他又看向莫念。
唇红齿白,模样并不是非常出众,偏有种很精致很耐看的味道,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纤细单薄,脸很小,下颚尖尖细细的,薄薄的嘴唇色泽浅淡,微微抿着,看得出几分隐忍固执的性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能够将脆弱和冷硬糅合得如此自然,如果耐心打磨的话,将来一定会是一块上等的美玉。
他曾和裴易、柳笙等人猜测过,若是沈青鸾终有一天爱上一个人的话,那人会是何般模样何般脾性,但总形容不出个具体,他也曾一度认为,或许依他那冷情冷心的脾性,怕是一辈子也没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如今细细看着莫念,还真愈来愈有一种想要惊呼就是这种类型了的冲动。如果沈青鸾是雪岭之巅的雪莲,那么莫念便是那峭壁陡崖上的高岭之花,一样的清高孤傲,只不过,一个更显脆弱,更惹人怜爱一些。
对于上官凛**裸的打量,正主儿没说什么,旁边有人倒不愿意了。
沈青鸾转过头看向上官凛,声音淡淡然,“难得见上官公子这么空闲,上官家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么?或许沈某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上官凛不笨,自然听出他话语里头的另一层意思,蓦然失笑,将视线从沈三公子家心肝宝贝儿的身上挪开,看几眼又不会生生把人身上的肉给看走,瞧他那吃味的小样儿。
“不劳老大费心。”他忍住笑,想起裴易的叮嘱,他开口,“对了,老大,小易让我见了面便问问你,你打算啥时候召他回府?”
这天下,能够压制裴家,能够护住裴易的,似乎就只有沈青鸾的势力了。
“再说吧。”沈青鸾复又转头看向窗外,“看我心情,他的事情总归由他自己解决,我手下没有多余的人手,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天天守着他一个小公子。”
上官凛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怔怔然眨了眨眼。
听他老大说看心情三个字,就好比看见天下掉下金子一样,像他那样一年四季,一天到晚来回就一个表情,情绪还不带半点波澜起伏的状态,还能指望他有心情好的一天不成?
他拊掌轻笑,一副幸灾乐祸的奸狡模样,“该,那小子这些年侍着你的庇护也逍遥够了,是时候让他回去给他大哥折腾折腾。”许是想到裴易可怜兮兮的模样,上官凛笑得更欢,片刻后,他道,“老大,我在这里有座别庄,难得咱俩见一面,如果不急着回府,不妨到我府上住个几天,晚上尽情喝一杯如何?”除了沈青鸾,他还真没找着一个能够与他旗鼓相当千杯不醉的人。
“嗯。”沈青鸾轻哼。
莫念向来吃得少,心中有事时更是没有胃口,吃了大半天,碗中米饭不见少,就在她将象牙筷轻轻放在筷架上的时候,却听得沈青鸾的声音冷硬响起,“吃完。”
她惊愕抬头,撞进一双冷沉若寒潭的眼眸,下一瞬就移开去,不愿多看她一眼,她难掩失落,抿了抿唇,“属下饱了。”
“那便走吧。”
沈青鸾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率先起身,拂袖而去。
上官凛边起身跟上,边在心头咋舌。还真长见识了,原来小两口闹别扭还能是这种闹法的,不知情的人还真当两人是主子与下属的关系。
上官凛是个有情调的主儿,也亏得他首富的身份才能迎合他别样的情调。能在萧城这个繁华地儿盖个占地半百亩的别庄,那得多少真金白银来砸,一般人还真不敢想。
夜幕早已落下,一艘精致画舫荡漾在湖心中央,串串儿的牡丹灯笼把平静的湖面照得红光潋滟,绣着梅花纹样的白色纱幔悉数被收在了金钩儿上。
画舫中坐着两个人,是说好了要尽情喝一杯的上官凛和沈青鸾,方桌周围放着十来个酒坛子。
上官凛捏着青玉瓷杯,仰头一口饮尽,瞥一眼对座单手拿着酒坛子豪饮的男子,再受不了的翻个白眼,索性倾身上前一把夺下那酒坛,丢下湖中发出‘咚’的一声。
转眼见沈青鸾拆了另一个酒坛的封口,上官凛无奈,“我说老大,你别看我这酒坛子普通,里头可是‘寸雪’那种上等的烈酒,你这种豪饮法,迟早得醉,我可警告你,你要是醉糊涂了对我做出什么事情,我可不认‘酒醉乱性’的说法,非得嫁於你做沈府夫人才成。”
沈青鸾冷冷一个眼神扫过去,上官凛讪讪一笑,“开玩笑的。”见沈青鸾收回凌厉眼神,他又道,“不做大房,我屈居侧室亦可,我堂堂上官家的当家岂能平白无故随便让人占了便宜去,虽说咱俩交情好……呀……”他偏过身子闪避迎面掷来的酒坛,“得得得,不闹了便是,有你这种经不起玩笑话的人不?”他小声嘟囔着,“我说你怎么答应得那么利索,这敢情好,我倒提供了你借酒消愁的机会。”
“我说老大呀,小两口子闹别扭很正常,犯不着借酒消愁。”他抬头觑了眼对座阴沉着一张脸的男人,继续小心翼翼的开口,“能有多大的事儿,这情人嘛,是得哄的,甭管谁对谁错,先低头认错再说,咱的尊严不重要,可以暂时先放一边,甜蜜的话儿好说歹说,先把人捧上天了,他开心了,矛盾自然就解决了。”
静了片刻,没反应,上官凛对此见怪不怪,早习以为常,难得心血来潮想做个和事佬,张口打算再接再厉,沈青鸾黑沉沉的眼眸轻轻一抬,眼底的冷刺人心骨,“谁跟你说我们是情人?”
上官凛微讶,挑眉,“难道不是么?沈爷在寿宴上整了那么一出,别跟我说你对他无意,我可不信,谁曾见过沈爷对哪个人上心呐?再说莫念,他对你的情,那是明摆在台面上的,既然如此,你有意,他有情,难道还不是情人关系?”
沈青鸾眉目微敛,掩去了噬人的寒芒。
上官凛支着脸颊,静静瞅着沈青鸾,牡丹灯笼的红光映照在他白玉般的面容上,朦胧中晕出妖冶的气息。
他上官凛向来眼高于顶,这世间,能叫他折服的便唯有眼前之人了,他行事低调内敛,认识他这么多年,他隐藏的权势和实力,他依旧没能摸个通透,不过心里大抵有个数,要论财富,恐怕连他们这个号称天下首富的上官家也要屈居第二。
他与沈青鸾的认识源于地皮的争夺。八年前,父亲开始让他一步一步接管上官家的生意,那时,他看中了桐临镇,那本是一个乏人问津的穷困地方,恰逢当时朝廷打通了两条官道,均经过桐临镇,不出三五年,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走经两条官道,如果能够抢占先机在桐临镇建一带酒肆楼馆,就可以当然的掌控住小镇饮食业的垄断地位,收益定是不可估量。
对于桐临镇,他胜券在握,纵然是有人与他一道看上桐临镇,凭着上官家如日中天的权势,自然可以让对方知难而退,结果却事与愿违,有人和他同时看中了桐临镇,但并没有因为忌惮他上官家的权势而放弃,那人便是沈青鸾。他当时初涉家族生意,总想做出点成绩让父辈叔辈的人刮目相看,让上官家族的人对他心悦诚服,自是不肯善罢甘休,于是辗转周旋到最后,便与沈青鸾打了交道。同样十八、九的年岁,沈青鸾表现出来的老练沉稳和狠辣霸气完全不是稚嫩轻狂的他所能比拟的,所以,结果谁成谁败毋庸置疑,不过没有惋惜,用几块地换来与他的相识,倒也不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无声的沉寂持续着,久到上官凛以为沈青鸾不会再开口说话时,他却出声了。
“她只当我是主子。”
啊?
上官凛以为自己幻听了,想问他刚才是不是说什么话了,当然没有那个胆量,于是重复一遍,“他只当你是主子?”
沈青鸾冷哼一声,算是答复,过不久复又道,“所有一切,她只当是属下对主子应尽的职责。”
上官凛眼珠子一转,想着莫念影卫的身份,前前后后连起来,大抵知道怎么一个事儿,如果有人问他这个时候最想干什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仰天大笑三声,可在这个时候,就算有人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做,于是,只能在心底暗爽着。
老大无疑是栽进这俗世间的情爱中去了,任他再强大再厉害,在感情面前,不照旧是个稚嫩的小娃儿?
上官凛玩味一笑,“这个简单,试他一试不就揭晓了?”
沈青鸾掀眸看他,眼底的墨色比他身后的暗夜还要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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