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以后你就住这里。”
谷寻一边推门一边说道。
那是一个差不多只有四五平米左右的房间，里面用钢架搭了一个上下床，旁边的墙壁上则是嵌入式的储物柜，以及一个和隔壁房间共用的洗漱间。
不知道是不是长期没有人居住的缘故，房间里到处都是灰尘，并且随处堆放着旧物废品。从抹布到破烂头盔，堪称应有尽有。
闻鸷细心地注意到上下两条床框上分别写有一个被划了红线的名字。
名字，代表物品所有权。
红线，则代表已经牺牲。
“咳咳……这边是以前的宿舍，好久都没用过了，被我们堆了不少杂物——别小看这些东西，这都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收集回来的材料，指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谷寻一边呛灰，一边解释道。
闻鸷表面上乖巧点头，心中对这个基地的贫穷程度的认知又深刻了几分。
谷寻倒没觉得让人住这样的地方有什么不对，毕竟整个基地里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况，她自己住的地方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个房间算是比较干净的了，一会儿你自己收拾收拾，东西可以暂时先堆在门口，有什么想用的直接用——当然，我是指这些废品。”
“你目前的活动区域，仅限于这个房间、走廊还有大门，明白吗？”
闻鸷听懂了。
房间—走廊—大门。
这是暗示他不听话就滚出去的意思。
他看着少女那一脸严肃故作老成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好的。”
谷寻挑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闻鸷：“……好的，主人。”
谷寻满意了。
“行了，你先收拾吧。暂时没什么需要你做的。要是还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再说。”她拍拍手上的灰，转身就要往外走。
闻鸷敏锐地察觉到重点：“你要出去？”
谷寻挑眉，反问：“你希望我出去？”
这语气看似没什么变化，闻鸷却瞬间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立马警醒起来。
他平静地解释道：“你刚才说过的，现在外面有风暴，一个人出去会很危险。”
来房间的路上，谷寻便和闻鸷大致讲了一下白草星的情况。其中就包括了最近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
如今季节更替，正是风暴频发的时候，外出确实需要谨慎——只不过她当时也就是随口提了一句而已，这家伙居然还真上心了？
看来失忆归失忆，脑子倒不怎么笨。
谷寻没说话，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闻鸷不知道她这反应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却本能地绷紧了神经。
他顿了顿，索性以退为进，直截了当地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确实。”谷寻也直截了当地点头。
闻鸷噎住。
下一秒钟，谷寻突然扯住他颈上禁锢的黑色圆环，狠狠一拉。
条件反射，闻鸷几乎是本能地就想要动手，可一想到目前的处境，又硬生生地憋了下去。最终被扯了个踉跄，双方距离猛然拉近，差点直接撞上。
闻鸷颇有些狼狈地抬起头，正好撞进少女的眼睛里。
“事先提醒你一下。”
“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和背叛。我不管你是出于习惯也好，某种目的也好。下次再套我话……”
少女微微眯起眼睛，冷哼了一声。
“你脖子上的这个定时环可不是闹着玩的。”
刚给人套上那个金属环的时候，谷寻恐吓他说里面装有定时炸弹，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让他暴毙身亡——
才怪。
事实上，那只是个数据监测环而已。
男人的身体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所以必须得时刻观察数据才行。只不过为了防止狂化后制造出暴动，里面搭载了一剂麻醉。
但那个数据环原本是小型兽用的，所以麻醉的剂量并不会致死，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谷寻并不会动用。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谷寻虽然没怎么和外界接触过，但也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
“体内平均辐射指数达到百分之七十二，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实验室里，谷寻放下手中的培养皿，转头看向夏小正刚刚发送过来的数据，满脸都写着惊讶，“我以为百分之四五十就已经算是很高了。”
夏小正：“截止五年前，根据联邦政府发布的不完全统计，世界上人体辐射指数的平均值在百分之二十左右。”
谷寻嗤鼻，“这种数据你也记录？一般人应该是百分之三十多才正常吧。你那数据也不知道是被主星圈层的人给拉低了多少倍——再说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早过时了。”
和白草星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不同，主星圈层住的都是些达官贵族，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体内辐射指数自然低。
夏小正奶声奶气地强调：“这已经是目前基地里收集到的最新数据了！”
因为五年前的那场风暴，白草星磁场紊乱，信号崩溃，不光地表无线站全部损毁，就连好不容易建立的宇宙通讯基站也被毁于一旦，从此就和外界断了联系。
以前基地里有相关专业的学者专门负责这一块，学者离开之后就是由她的父母接手。
只不过身为生物学家的两人也是半路出家的业余选手，最多只会处理一些常见的问题，再深奥的东西，他们自己也是抓瞎，更别提教导谷寻了。
父母失踪后，刚刚年满十四岁的谷寻只能一边看前辈们的笔记自学，一边尝试修缮。
遗憾的是，她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忙忙碌碌这么多次，却总是无功而返。
时间一长，便有诸多不便。
基础物资还好说，基地里配载了循环系统，谷寻自己也能动手制作，要是省着用的话，基地里差不多都能够自给自足。再不济，去废土里刨刨，或许也能找到可以用的。
最让人头疼的是数据和资料同时代的断层。
父母失踪的头几年，谷寻还能从每年夏天都会路过停靠的那艘运输船上探听到一些东西。后来那家公司也不知道是改了航线还是倒闭了，从前年开始，运输船再也没有在白草星周围出现过。
谷寻不死心，每年的固定几天都会锲而不舍地去蹲点，但接连几次都失望而归。今年她打算再去碰一碰运气，要是再无功而返的话，她就打算彻底放弃了。
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他人身上并不是她的作风。
但另一方面，现实也很残酷。
没有最新的数据和资料，就意味着许多事情都失去了前人的参照，只能自己一步一步地摸索，前途是暗是光，都是一片迷茫。
一想到这事儿，谷寻就头疼。
“早上我带回来的那个救生舱里有硬盘，里面就没有什么可以用的数据么？”
夏小正：“已经录入了，但大部分都是机械、机甲相关的东西，有时间你可以多学学，争取早点把通讯基站搭起来。”
说完，屏幕上还弹出了一个古早的大拇指表情包。
“主人，加油。你是最棒的！”
谷寻：“……”
学习使人头秃，劝学令人心碎。
她选择默默将注意力转回手中的实验上，继续琢磨那株古怪的植物。
目前摆在谷寻面前的一共有四组材料。
其中有两个是她之前剪下来的叶子和根须，另一个则是她从宿舍区出来之后返回培养室重新挖的完整植株。
最后一个则是三份同批次、同成分的人工土壤。
为了让实验效果更加显著一些，她将土壤中的辐射含量调到了百分之六十，按照经验来讲，这个数值应该差不多刚好卡在满足变异植物生长条件的最大上限。
再往上加的话，植物通常都会直接病变枯死，但同时也有极小概率会诱发二次变异。
那些二次诱变的产物虽然品种各异，但多半极具攻击性，十分危险。谷寻从小到大做了无数次相关实验，没少在这方面栽跟头，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叶子和根须已经脱离植株，放久了只会脱水，这份估计很快就能出结果。”谷寻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塑封袋里取出部分叶片和根须，分别放进了两份装有受污染土壤的培养皿当中。
剩下的则被她重新封好，放在一边备用。
而另一份完好的植株则在移植好之后，被她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一个专门的气体循环舱内。
历来的经验已经证明，在生物实验的过程当中，影响实验结果的因素通常十分繁多，稍微有一点变数就很有可能将最终结果领向另一种可能性。
所以除了土壤成分、光照水分这些最基础的东西之外，就连植物在实验期间所接触的空气都必须严格把控才行。
好在谷寻早就做惯了这些事，做起实验来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她眼也不眨地盯着数据面板，调试各项数值。
几分钟后，她问充当实验助手的夏小正：“现在舱内情况怎么样？”
夏小正：“暂时没有什么变化，植株状态十分稳定。”
谷寻点点头：“很好，继续检测。注意记录空气成分和土壤成分的变化，有什么异常情况就立刻通知我。”
夏小正：“收到。”
气体循环舱的好处就在于，这玩意儿可以控制通入气体的成分以及检测流出气体的成分。到时候两厢一对比，就可以很直观地得出数据。
相比之下，关于植物本身的成分分析就要麻烦多了，谷寻必须得一步一步亲自动手。
做完这些之后，她还得操心化肥的问题。
真正的种地可不是虚拟游戏，丢下去一颗种子，第二天就能收获一大片食物，期间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就像这次的飞禽偷家似的，让人防不胜防。
一般光照、湿度之类的问题倒还好，用设备就能解决。
对于谷寻来说，每年种植前，最难的就是要根据土地被污染的程度去调配不同成分和浓度的化肥。同时，不同种类的作物对于营养成分的需求也不同。
这就导致了她必须尽可能地考虑更多的可能性，去调配出更多种方案的化肥来适应情况的变化。
新一轮播种在即，她必须把这些东西都必须提前准备好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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