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颗糖
意识慢慢地回拢，耳边是噪杂的人声和来往不停的的脚步声。
奚允函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白色，侧过头看见了坐在病床边的柳鳕然。
“奚姐，你醒啦。”
奚允函的胃部还在暗暗地抽疼，柳鳕然看她想要起身，扶着她让她靠在身后的枕头上。
“我怎么进医院了。”奚允函依稀记得自己昏过去前人还在公司，忽然就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你还说呢，奚姐。你刚从办公室一出来，就直接倒在地上了。可把公司的大家吓坏了。”柳鳕然帮她整理好身后的枕头，让她靠得能够舒服一些。
“对了，刚刚有个医生说，等你醒了让我去叫他。奚姐，你等等我，我先去找医生。”
奚允函被送到急诊室，急诊室的病床是用帘子隔开的，不是单独病房。
狭小的空间内，没有床头柜，也没有任何可以置放物件的桌子。
那她的包在哪。
奚允函没能在周围找到自己的包，胃里还像是被火烧了似的辣辣的疼，眉头低压着，脑仁也闷闷地痛。
手边没有手机，她就没有安全感。
害怕会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突然发生什么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她无力地背靠着枕头，眉眼低垂着，直到视线内走过来一个人，白大褂的下摆和黑色的裤子映入眼帘，说话声音冷冰冰的。
“根据血常规检查结果来看，血红蛋白的数值较低，有胃部出血的可能性。我的建议是立刻做一个胃镜检查。”
奚允函觉得这个声线很熟悉，像极了李成执。
她苍白的唇角微微勾着一丝苦笑，她现在是，一看见医生就怀疑那人是李成执。
她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可笑了。
“嗯。”她气若游丝地回答，脑袋也轻轻点了点。
奚允函被身上的不适弄得神色恍惚，也没有抬起头看一眼给自己看病的人的模样。
“奚允函。”医生喊她名字的语气，完完全全就是李成执的口吻。
奚允函觉得自己就是被疼出幻觉了，这才慢慢悠悠地抬头，然后愣住。
真的是他。
她的大脑一瞬间空白得被清空了所有的思绪。
她应该若无其事地和他打个招呼吗。
奚允函丢脸得想要把脸埋进地里，怎么偏偏又是他来给她看病。
李成执叹了口气，把笔塞进口袋里，弯下腰问她：“胃是不是很疼。”
奚允函喉咙干涩得甚至很难做出下咽的动作，眼睫毛像是脆弱的蝴蝶翅膀颤动地眨动了两下。
“嗯。”还是只有一个字的回答。
“今天吃饭了吗。”
奚允函抿着唇，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李成执见她摇头，上下的牙齿微微摩擦，眉头压得更低了。
“我安排一下，你等等就去做胃镜。”李成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一般这个时间，医院做胃镜的医生已经下班了。
做胃镜需要空腹八个小时以上，奚允函又是紧急状况，李成执是在替她“开后门”。
“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李成执挂断电话，视线重现落在半靠着的奚允函身上。
“穿鞋，我带你去做胃镜。”
李成执将床下错开的两只鞋摆齐，手扶着她的手肘让她穿好鞋。
“李医生，你这是。”值班室的护士看见他搀扶着一个女人，护士手里还拿着药瓶和针管，诧异地盯着他。
“和宁医生说一声，我先去办点私事。有急事给我发消息。”
“好的，李医生。”
那个护士打量了两眼被他搀扶着的奚允函，朝李成执点了个头就走了。
奚允函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顾不上他人观察她的视线，没有比刚拒绝完人又被人救治的经历更社死了。
这种感觉，不亚于看病碰上前男友，前男友还是她的主治医生。
李成执虽然算不上她的前男友，如果是前男友，奚允函可能还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
“你在这里等着，等等会有护士带你进去。”李成执让她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等待，自己则是离开了。
过了大约十分钟，一个护士走到她面前，语气亲和：“您好，是奚小姐吗。”
奚允函颔首，那位护士戴着口罩，但奚允函仍然能够从她弯着的笑眼看出她在笑。
“好的。奚小姐，请和我进来。”
奚允函和她进了科室，科室的门被关上。
“奚小姐不用害怕，检查只需要五分钟左右就能够结束的。”
穿过一条不长的通道，她的脚踢了门边的一个开关，门自动打开，里面是做胃镜的房间。
李成执换上了无菌手术服，站在胃镜操作椅边。
他戴着帽子，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奚允函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是他。
李成执要亲自给她做胃镜。
“躺下吧。”若说这句话放在其他场合还会让人浮想联翩引起歧义，此刻奚允函只觉得胆寒。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胃镜，但是这是她第一次做不打麻醉的胃镜检查。
她坐在操作椅上，难得迟疑地露出害怕的神情。
“不能打麻醉吗。”
李成执闻声轻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漠得不像是要救病治人的医生，而像是要夺人性命的刽子手。
“不行。”
奚允函深呼吸地躺下，认命地接受李成执的“治疗”。
“张开嘴。”奚允函一看见他手里拿着的管子就胆颤，闭上眼睛慢慢张开了嘴。
冰凉的管子慢慢伸入到她的食道中，她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椅子边缘，眉头紧蹙，想要反呕的感觉难受又不适。
整个胃镜的过程不超过十分钟，但对于奚允函来说，分分秒秒难熬得像是过了半个小时。
“结束了。”
李成执给了在一侧的护士一个眼神，让她带着奚允函先出去。
有着笑颜的小护士把她带到科室内的一处椅子上坐下，微笑着和她交代。
“奚小姐，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李医生有交代过，他一会儿亲自跟你说。我先进去帮他整理器具了。”
小护士想起什么，提醒她：“虽然李医生等会儿应该会说。但是做完胃镜两个小时内先不要进食。”
奚允函扯着笑向她道谢：“谢谢。”
“不用谢。”小护士看起来还很年轻，个子小巧又可爱，真的很像天使。
李成执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回了白大褂，里面是白t恤配黑色裤子。
“走吧，先到我办公室去。”李成执朝她伸出手，想要扶她。
奚允函摇了摇头，自己站起来，她现在除了刚做完胃镜的不适，疼痛感倒是好了一些。
“我可以自己走。”
李成执收回手，塞进白大褂的口袋，迈开步子走在她的身前。
进了办公室，李成执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奚允函无措地站在办公室内，没来由地觉得心虚。
“坐吧。”李成执直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从抽屉里掏出一张医保卡。
如果奚允函没有看错，那张医保卡上的名字，是李成执。
“检查结果是胃炎导致的轻微胃出血，不算大病，但是必须重视。”李成执的手握着鼠标移动，视线直直地盯着电脑屏幕。
“我给你开一些药，最近禁辛辣，不能喝酒，先吃一星期的流食。”这些话，他曾经也说过。
李成执一番操作后，将医保卡拔了出来。
他的视线从电脑屏幕前挪到她的脸上，奚允函这样安静的模样，还真是少见。
奚允函垂着眼，没敢直视他，现在这样的情形，她一句轻松的话都说不出口。
真是白瞎了她这几年当经纪人的口才。
他的手掌捏着那张医保卡，注视着坐在他面前的奚允函。
她就这么不能照顾好自己吗。
“你，你是搬走了吗。”奚允函上齿轻咬着下唇，犹豫片刻才问出口。
“嗯，我担心你看到我不自在。”李成执的回答很冷静，冷静得像是和陌生人说话的口吻。
这让奚允函怀疑，之前热情的，直白的，贴心的，都不是他。
她嘴角扬起一小弧度的笑，奚允函在嘲笑自己的矫情。
她以前怎么没觉得自己这么茶，人走茶凉，还怀念对方的温情。
“嗯。”这是她今天晚上用的最多的语气词。
“今天麻烦你了。”奚允函抬眼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脸，“谢谢。”
她如今能对他说的，也只有这些客套话了。
“没事，一点小事。”李成执起身，“我带你去取药。”
刚刚辅助李成执做胃镜检查的小护士回到护士站，笑嘻嘻地和其他同事分享她亲眼所见的八卦。
“刚刚我陪李医生去给他女朋友做胃镜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李医生的女朋友。”
正在写护理记录单的另一个护士抬起头来，疑惑地问。
笑眼小护士激动又肯定地阐明她的观点：“肯定是李医生的女朋友。做胃镜前，李医生还让我去安慰一下那个患者，说让她不要那么紧张。你什么时候见李医生关照患者这么细致的。”
李成执平常对患者也很耐心，但是也仅限于病情上的。
什么时候，连患者的心理健康都这么关心了。
“不过，我觉得她女朋友好像在和他赌气，见到李医生的时候，一副……又冷冰冰又有点在乎的感觉。”
另一个护士突然勾着嘴角挑眉，低声议论：“不会是李医生单恋那个患者吧。”
笑眼小护士面上露出纠结的表情。
“应该不是吧，我觉得那个小姐姐对李医生也有点意思的。”
感情世界还真是复杂。
“奚姐，怎么样了，严重吗。”柳鳕然没找到医生，一回去病床上连奚允函的身影没找到。
还是她问了护士才知道，医生带她去做胃镜了。
急诊室和取药窗口都在一楼，柳鳕然看到她和身侧气质斐然的那个帅哥医生一起回来，眼神在两人之间瞄来瞄去。
根据女人的第六感直觉，他们两个之间的这种微妙氛围，指定是有点什么事的。
难不成，奚姐这几天心情不好，就是和她的男朋友吵架了。
“鳕然，我的包呢。”
柳鳕然恍然大悟，她急着送她来医院，估计是把她的包给落在公司了。
“奚姐……包，包在公司呢。”
奚允函叹了口气，转身对李成执解释：“我的包落在公司了，我回去再把钱转给你。”
“一点小钱，不用在意。”
柳鳕然竖起耳朵听他们之间的对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奚姐果然和这个医生认识。
但是这对话内容听起来，怎么不太像男女朋友的关系。
“过两个小时喝点水，然后喝点白粥。”李成执细心地再次提醒她。
奚允函每次都把这些医嘱当耳旁风，全然不放在心上。
奚允函从他手里接过装了药的袋子，再对他说了一遍谢谢。
“药的吃法都标在盒子上了，饭后吃。”
“知道了。”
柳鳕然画好的对称的眉毛因为蹙眉而不对称，疑惑又不解。
虽然不是男女朋友，但是好像也不像是普通朋友。
难不成是前任？
“鳕然，我们回公司吧。”
“哦，好的，奚姐。”
李成执目送她们的背影离开医院，回到了急诊室。
“处理什么私事去了。”值班室内的宁延抬起头来，一副八卦的嘴脸。
“一个朋友，胃出血。”
“哦？女朋友。”
宁延的语气轻佻，李成执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否认：“不是。”
“啧。我可是听小燕说，你扶着人去做的胃镜。”
李成执坐在他对面，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
“没追上。”
李成执的语气轻飘飘的，跟说自己没吃饭一样冷淡。
宁延则是震惊地啧啧称奇：“还能有你没追上的妹子。”
说完还要再冷不丁地朝他好兄弟的两肋插刀。
“也是，就你这种性格，能追到人才怪了。”
“宁延，你要是再多嘴，你就连着下两个夜班吧。”
宁延聒噪的声音瞬间消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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