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细细的雨

九月初一的早晨，日上山巅，整个咸阳城便陷入无边的悲伤呜咽之中。

        咸阳守军在四门箭楼内插满了白旗，垂下了巨大的白幡，在面向骊山陵园的北门悬挂起五丈长的白布横幅――痛哉始皇帝功过千秋！

        整个咸阳城百姓们无不身穿麻衣头裹孝布，他们在通向城外的街道两旁祭奠。到了在城外，他们也在通往骊山陵园的大道两边夹道两旁祭奠。

        痛哭之声，响彻山野。

        不管始皇帝的繁重徭役和严酷的刑法造成了多少人背井离乡，或者发配戍边。

        然而，能够统领大秦统一天下，这给了秦人无限的荣耀尊严的强硬国君，关内百姓发自内心的还是很尊重和崇敬他。

        只要是在咸阳附近的，无论妇孺老小，几乎人人都出来祭拜，这样的祭拜既没有人发动，也没有人号令，对于朴素的秦人而言，他们只以自己特有的质朴敦厚送行着他们的国君。

        在大道两旁，排列着的是各县民众自发抬来的各种祭品，牛头羊头猪头，都用红布扎束着整齐的摆在道边石板上。面人、面兽、面饼、干果、干肉，连绵不断。

        从咸阳城的北门到骊山陵园的官道上，祭品摆成了一道长河。每隔一段，就有肢体不健全的秦国老武卒圈坐草席，手持陶埙、竹篪、木梆、瓦片等，吹奏着悲情激越的《秦风》殇乐，令人不忍卒听。

        阿房宫的正殿前，早章邯率领的一千白衣白甲的铁骑营，他们负责在前方开道，之后是一个白衣白甲高举白幡的步兵千人队，再后面就是六列并行的公室子弟的哭丧孝子我们。

        始皇帝的灵车庞大无比，上面覆盖着黑色的大布，显得庄重和肃穆，它由八匹白色的战马拉着缓缓行进。公子扶苏、武信君赢高胡亥等十二公子披麻戴孝，手扶棺椁前进。赢韵等十公主和白薇在灵车后面扶棺痛哭。

        灵车后面则是二十四名红衣法师散发持剑，低沉悠扬的反复长呼：

        “陛下归来兮，安我大秦――！”

        “陛下已去兮，魂魄安息――！”

        再后面就是四十辆满载各种陪葬品的大车，这些陪葬品基本的秦国在灭了六国之后从六国王室的国库中所得，上次在章台宫议事，是赢高的要求将他们全部的陪葬在始皇帝的陵寝之中的。

        俑车之后是以李斯和冯劫为首的朝中百官大臣。

        在最后的白色方阵是王离统领的五百九原铁骑。他们肃穆的骑在战马上，即便是一身缟素，高举着白杆长矛，但透露出的那股子威严依然像一柄闪光闪闪的长枪。

        这支送葬队伍缓慢的行进到北阪塬下。

        突然之间，晴朗的天空乌云弥漫，不多时就下起了沙沙细雨，雨虽不大但却在顷刻之间便笼罩了咸阳原野！

        这时，队伍距离骊山陵园还有一段路程，骊山到咸阳又没有修建管道，送葬的队伍只能在泥泞的路上蜿蜒而行。

        而然，当送丧队伍快到骊山陵园时，行走在最前面的章邯率领的一千铁骑营中出现了不少骑士胯xia的战马马蹄一滑数尺情况，甚至连续五六匹战马跌倒了泥泞的路上。送行的队伍顿时停滞不前，因为雨大路滑，前面又是一段长坡，灵车难以前行。

        出现这样一幕，行走在百官之中的李斯惊了，今天送丧出殡，这是他自己选的日子，要是在今天送丧中出什么问题，那今后自己在朝堂上还怎么面对百官，大秦的百姓们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然而，李斯和冯劫等上前查看了一番他们也是束手无策。因为细密的小雨已经渗透到了泥土之中，强行前行的结果就是不少人在雨中跪倒成一片。

        这时，以扶苏为首的宗室皇子和大臣开始跪在泥泞的道理上，开始乞求上苍开颜，女眷们开始大声哀哭。

        因为，按照古老的习俗，出丧大雨，乃上苍落泪，本身倒不是“破丧”。然则，要是因此阻挡了或扰乱了葬礼照常进行，就是大大的“破丧”了，便往往会招来无休无至的非议。特别是作为统一了六国的始皇帝，他在秦统一六国的过程中施行很多残酷的刑法和政策，他在六国百姓间的声誉不好很好，这次要是在他的葬礼中出现什么问题，这不更加坐实了他是一个“遭受天谴”的暴君了吗？

        赢高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将始皇帝看成是暴君，这对大秦没有好处，只有坏处。他起身上前，亲自来到最前面查看情况，希望自己能想出一个办法来。然而，让赢高失望的是，连绵的秋雨就像针一样扎进了泥土中，坡路上的泥土已经相当的松软，根本经不起重物在上面踩踏。

        怎么办？赢高心里开始焦急不已，额头渗出的汗水和着雨水一同流下了他的脸颊。他一边想一遍走，回到灵车旁时扶苏急忙起身上前问道，“三弟，怎么样？能否前行？”

        赢高无力的摇了摇头，都开口回答扶苏的力气都没有。

        扶苏心里一凉，茫然失措中竟跪在地上大呼上天不公，继而又开始嚎啕大哭。扶苏这边一哭，宗室子弟和群臣百官也开始哀号，都在祈求上苍能够垂怜，甚至是前后护卫的数千铁骑营的骑士也下战马，跪在地上开始祈求上天。

        这可急坏了李斯，出丧队伍中的众人是情绪已经失控，要在扶苏在这种情况下因为自己选定了一个错误的日子而要斩杀了自己，那谁还敢出面保自己呢？自己岂不九死一生了吗？所以，早已有点慌了神的李斯也是急得团团转，他不是去前面查看情况，就是回到扶苏和百官面前安抚情绪，又或者跟章邯商议解决的办法。

        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雨是越下越大，路面也是越来越湿滑难行，李斯和冯劫等送葬大臣依然是束手无策，没有想出任何的解决的办法。

        正在此时，雨幕之中突然听到了铿锵的马蹄声，似乎正向灵车冲了过来。

        赢高和扶苏以及李斯、冯劫等人惊讶不已，大家都惊讶于在这么湿滑的路面上骑马狂奔，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么好的骑术呢？因为，听马蹄的声音就已经确定这是一支人数不少于一百的骑兵，而这支骑兵这个时候突然冲向灵车，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他们的统领又是谁呢？

        密集的雨水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大家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的声音，看到马上的骑士和将领。

        “有敌袭，所有铁骑营将士听令，保护陛下龙体，保护众位大人！”这时，及时醒悟过来的章邯立即命令道。

        铁骑营的骑士领命，快速起身，将始皇帝的灵车和扶苏、赢高等人团团的围在中间，静静的注视着雨幕中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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