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昏天黑地
温昕看着他检票刷身份证进去了，李益阳也站在旁边看着，还一脸不舍，眼都红了。
“我老张出息了，不容易。”来自李益阳的真情实感。
温昕跟他一起往外走着。
坐上出租，李益阳从一直拎着的纸袋子里，拿出了给单肩斜跨包，黑色的，还有两个手提的短带子，设计很特别，肩带很宽，快赶上手掌了。
“这个给你，你到家了再拆。张宇森给的。”
温昕接过。
“你自己背上吧，感受一下。”李益阳笑着建议，狗东西真会，自己画的图，肩带材质挑了好久，说怕她背着勒。
温昕不明所以，但还是背上了，隐隐约约感觉像是个电脑包。
到了小区楼下，温昕下车，李益阳走了。
打开手机，打开拨号，一直停留在联系人：爸爸的页面。
迟迟没按，想着问问爸爸要不要吃什么东西，兜里钱不多了，她明天就得去找个工作，手机打开还显示话费要欠费了。可能时间也在帮她吧，推着她快步往前走。
围着人行道上一棵树，走来走去，晚霞要收尾了。
手机屏却亮了，陌生号码，无所谓了，接吧。
“喂，温昕吗？温昕啊，你奶奶在家晕倒了，快来。”
温昕伸手拦了辆车，“师傅！师傅！去xx社区，尽量快点”。
这么几句话，后背已经湿了。
温昕一手扶着前排座椅，一边继续和电话对面的人沟通，“叫120了吗？”
“好，对，对，叫了叫了，我现在就我是隔壁邻居，出来了看见你奶奶躺在院子里。”
“好，谢谢您了，我马上就到，马上。”温昕一直摁着手机屏保看时间，一个数字跳跃一下变成另一个数字。
下了车，还背着黑包跑，包在身上一颠一颠的，重新拍回她身上。
救护车已经来了，稍微让她喘回一口气。
努力镇定着，咬着颤抖着的下嘴唇，看向院子里。
奶奶躺在了担架上，医务人员告诉她“初步判断，高血压导致的，走，上车，去医院。”
温昕扶着奶奶的担架，上车，那一步，差点没迈上去，后面还有人扶了她一下，但她已经不知道是谁扶的了。
救护车的声音响彻小巷，在里面徘徊过后，更向上升。
进了急救的门，有医生出来接了，帘子拉上，把温昕隔在外面。
一下子就把她拉回了小时候那个冬天，姥爷离开的场景。
眼泪使劲往外涌，要冲出眼眶。
拿出手机还是给妈妈拔了电话，“妈妈，奶奶晕倒了，我们在人民医院。”
眼泪就那么一滴一滴掉着。
妈妈和助理阿姨都来了，两道高跟鞋和地面瓷砖触碰的声音第一次让她觉得没有那么孤单了。
医生也把帘子拉开了，“家属，家属过来一下。”
温理和温昕都上前了，助理阿姨紧跟着起身站在后面。
“高血压导致的，有脑梗的倾向，年龄比较大了，这边建议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医生说完给她们指了一下收费处的方向，护士把收费单递了过来，温昕伸手接过了。
她看了眼上面的数字，确实是她无法承受的。
温理看了眼手机，好像在查着什么，“医生，麻烦开一下那些检查项目的单子。”
温昕这几天感觉自己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第一次，也是明白了自己有多少不知道的东西，越往外走，越经历，才发现自己原来真的什么也不会。
医生说全部检查要到明天了，急诊不全，奶奶留院观察。
医务人员离开了，离开之前交代了一下怎么按铃叫医生。
温理收起手机，坐在了椅子上，椅子好像有些不平，还是螺丝有松动，“吱呀”一声。“考虑的怎么样了，奶奶检查需要钱，明天下午就截止了。”
温昕脸上泪痕还没干。
“s市的选择也不少，我再退一步，你可以学动物医学专业。”温理面上一如既往的镇定，在这个拉扯着生命的地方，她明显和周围人不同。
“我答应，我会被s市的学校录取的。”温昕攥着宽宽的包带。
助理阿姨看见温理的表情后，递了张卡给温昕。
“明天奶奶醒了，可以去更专业的地方进一步检查一下，我会安排。”温理说完就走了。
重新流下的眼泪走了上一滴的原路，沿着泪痕原路滴下。
温昕坐在椅子上陪着奶奶。
等到奶奶醒来，她出去买了碗粥回来，奶奶喝了两口。
爸爸又来了，带着酒气，“温昕，我也不知道那女的怎么跑奶奶那里去说了，爸爸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爸爸，爸爸连奶奶的院子也保不住了。”脚步不稳，摇摇晃晃。
温昕还是面无表情的。
找到门口的自助取款机，取了点现金，医院大门对面那条街上就有两家银行的。
把现金塞到爸爸手里，“找个地方住，别来刺激奶奶。”
“爸爸以前工作忙，忘了带奶奶体检了。”
温昕坐回椅子上，看着睡着的奶奶，也是怪自己，高中也放假了，怎么就没看看奶奶，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
爸爸走了，也已经九点多了。
今天晚上可能相对平安一些吧，急诊安安静静的，挺好的，太好了，不要再有那么多伤痛了。
温昕缩在护士站旁边的角落，有一个插座，护士姐姐借给了她充电线，换以前，她都不敢开口问。
拉开了一直背在身上的包，温昕打过游戏之前看电脑做了一些攻略，拿出来，一个白色的游戏本，外观很漂亮。
表情才变了些，眼睛泛酸，已经是今天第几次了，她有数不清了。
张宇森电话打过来了，她平复了两下才接通。
“到了吗？”她先开了口。
“到了，要下学校大巴了，刚才下高铁跟你说了声，可能没看见？”张宇森声音现在对她来说就是良药，就是催她情绪外放的唯一解，可她得忍住。
“嗯，刚才洗澡了。到了就行，早点休息。”
“等，等一下，学校这边要收手机，要做个测试跟你说一声。”
“好。”
“你也早点休息。”
“嗯。”
电话挂了，她才崩溃了，哭的电脑上的图标都看不清，坐在了地上，把头埋在胳膊里，无声的痛哭着。
用手抹了下眼泪，盘腿坐直了，打开浏览器，打开了报志愿的窗口，那几串数字，密码，直接打上去了，没有拿出那张纸条。
第一志愿，温昕填了a大。
剩下八个，看了下自己的分，直接搜了s市所有的学校编码，专业编码，看了看有动物医学专业的学校，还有直接录取到这个专业的几率，依次填了，最后填了个相对保底的。
保存，提交。
张宇森到的时候，a大来接的大巴车上人已经不少了，来自不同的省份，城市。
手机放进了收纳箱里，下了大巴，推着行李箱，走进了校门。
之后打开手机，想要联系温昕的时候，一句“对不起。”狠狠推了他一把。
墙上还有着“安全通道”提示标，楼道里的感应灯已经暗了很久，温昕悄悄的处理了自己的情绪，她试着扑腾了一下，才发现面前的网，编织成网的没一根线，都是连在她身上的，是一张闯不开的网。
“同学们，咱们今天晚了先到那边临时宿舍休息一下，等正式开学报道会再安排的。”
带队的老师挺年轻的，是a大的博士留校实习的。
“哎哎，听说没，咱们还有体能考核呢，过几天考核完选选专业签签合同，就要一头扎进学海了。”一个圆乎乎的男生说着，上车的时候就挺热情，交流着大家都是从哪里来的，他是南方人，会说闽南语，说话带点口音，很快一群男孩就热络起来了。
圆乎乎男生旁边坐了一个很精致的男生，快下车的时候掏出了一把小镜子，照了照自己刘海儿，边照镜子边说“我就是a市的。”表情有点不耐，可能是对自己的造型还不太满意，“唰”一下掏出了一把小梳子。
这两排的眼神顺着递到张宇森这边了，“我c市的，之前算是a市长大的。”
“哥们儿，长挺帅啊。”拿梳子的男生说。
张宇森也不谦虚，笑了下，来了句“谢谢。”
正好他俩还分到一间宿舍了，还有圆乎乎的男孩。
冲过澡，头发还是湿湿的，他也没擦，在阳台站了会儿，不能联系他，手机不在身边，感觉手上总是空空的。
看见楼下还有小情侣，他又转身回了房间。
躺床上好几次想翻身，看了眼还在敷面膜的精致男孩，以及对面床上呼噜声若有若无的男生，忍了忍，后来小心翼翼的翻了两次，差点抽筋。
睡不着，他就在想，如果有一天他找不到她了，怎么都联系不上，有可能会直接断了。
无声笑了自己一下，都他妈想点什么，患得患失的。
张同学，你这心态可不对啊。
没可能吗？
俩人之间的联系就是高中是同一届的，报了同一个驾校，有个微信好友，其他仔细数数，什么都不剩了。
第二天早上在食堂转悠完，直接去了一间小教室，一人发了两张草稿纸，投影投出了一道大题，基本上就是昨天晚上住一起的几个人坐在一块。
“请以小组讨论形式完成此题，不限时间。”
脑子有段时间没用了，看见题还得重启一下反应反应。
这群人坐一起，最怕的就不是做题。
很快，先是响起了一片唰唰唰的声音，接着，交谈声也响起了。
精致男孩和张宇森商量着，张宇森耳朵听着，多少说两句，手上也没停，圆乎乎男孩满头大汗的。他说完了，张宇森也停笔了。
精致男孩眼睛都瞪大了，“草，清晰明了啊。”
张宇森还握着笔，草稿纸上的字迹工整，行行列列像打了格一样，字儿不是一般的好看。
看着就是个散漫的公子哥，结果看了还是有书香气兼顾学霸气场的帅哥。
做好了，临时班主任过来看了一下，是对的，感觉旁边组，唰唰唰的声音突然就更大了。
又等了快一个小时还没人答。
临时班主任让他们把这道题上去讲一下，几个人推过来踢过去，最后精致男孩上去了。
四面大黑板，写到第三面的时候，他思路有点断了。刚刚看是看明白解题思路了，这么一上手，就又整不出来了。
精致男孩直接走到张宇森旁边，把笔递给他了，张宇森也不扭捏，走了上去，接着讲，音量适中，班里也安静，都认真听着，很快就填满了剩下的黑板。
精致男孩也跟着又捋了一遍，看着张宇森的板书，字儿都是一笔一划写的，能让人看的清清楚楚那种，却没把功底亮出来。
精致男孩觉得，这个哥们不错啊，有仔细想了想，好像在哪里见过，挺熟悉的感觉，这个字儿肯定以前也见过。
大家中午吃饭，精致男孩也没背包，梳子和镜子随身就掏出来了，整理完才从大家放东西的位置上站起来，去排队买饭。
大家买了吃的回来，说说笑笑的吃着。
精致男孩正要喝汤，烫了一下，勺子掉回碗里，一手捂着嘴还腾一下就站起来了，“靠靠靠，我想起来了。”
伸出另一只手，要握手的感觉，“哥，哥，我叫任星，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
食堂周围人都往这边看，巧了，张宇森这人也不怕别人看，筷子一放，胳膊一抬。“好好，好兄弟，昨天就知道你叫任星了，快坐下说，坐下说。”握着的手还用力往下挥两下，这是什么多年好友重逢的深情现场啊。
旁边人都在笑。
午休也被任星见偶像的状态燃的也没休。
那年竞赛集训的时候，哥你还给我讲过一道题，你初中的传说流传到现在呢。
张宇森没什么印象了，当时刚进集训营，有挺多人以前打过照面，没怎么特别注意过。
现在，心里有事儿，人就时不时会放空一下。
张宇森觉得遇见这两个舍友还怪有趣的。
下午在室内体育馆简单体测了一下，男生凑到一起了，球鞋都带了，篮球框也就绪了，来一场。
任星也顾不上刘海儿了，跑出去给他哥买了个学校特色的奶茶，健康配方，不加糖的，就是奶和茶的奶茶，本来他不怎么喝这些，转念一想，可以尝尝，好喝了给温昕带。
确实挺好喝的，背身也是环保材料。
喝了一大半了，大家休息的差不多，换了鞋准备上场呢，他把奶茶放下的时候，手里还有点冰块的余温，凉的很，想起来了那天傍晚。
如果她去了别的城市，怎么给她带奶茶呢。
自己时不时的说服自己一下，感觉还挺奇怪，他不怕异地，就是怕看不见她，这他妈真难。
一手直接抓着球上场了。
任星把高调进行到底了，一声口哨，“哥，你手好大啊，我都抓不了球。”
简单分了组，跳球。
奶奶醒来就看见温昕的核桃眼了，奶奶问“怎么，想吃核桃了？”
每年快到过年的时候，奶奶就会把干果早早备好，温昕喜欢吃，小时候都是她爷爷给剥着她吃着，后来就是孙女给她剥了。
情况稳定了些，奶奶血压降了下来，进行了几项检查项目。
负责体检的医护人员提醒她去取片子，温昕离开的时候还听奶奶说，最近吃饭的时候总有些不舒服。
温昕取了片子，医生拿着看了一会儿，脸皱着，“你能叫你家长来一下吗？有些情况需要说明一下。”
“医生，您说吧，是有什么问题吗，我就是我奶奶的家属，直接跟我说就可以。”温昕双手攥着，被攥着的那只手已经发白了，感觉后背发凉。
“你看，这个食道这个位置有些不对，怀疑是食道癌，做个活检确认一下吧。”医生那笔指着影片。
温昕从送完张宇森撑到现在，一直还没有吃东西，奶奶休息了，她打算出去吃点。
检查答应医生了，已经取样了。
拐到外面的小吃街上，有一家馄饨店，人很少，温昕点了一小碗，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了。
刚才付款，手机页面打开，还停留在搜索框，密密麻麻一整页，全是关于食道癌的问题。
小馄饨胖乎乎的飘在表面上，她吃东西也心不在焉的，最爱的辣椒油也忘了放，真的是很清淡的小馄饨。
吃着，她打开了相册，看见了那天录下来的晚霞，录像封面就是橘紫一片，才一天，就有点想他，他要是在这里，她应该还是会憋不住问问他该怎么办吧。
吃着馄饨看着视频，视频进度条才刚刚开始，颜色加深了一些，自己面前就罩了片阴影，抬头一看是没带眼睛的闫西和。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吃馄饨带眼镜会看不清的”闫西和，笑着脱了西装外套，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张宇森也不知道今天投球的准头怎么回事儿，是留在家了吗。
三分脱手了两次。
还好进了几个。
场子打热了起来，挺过瘾的，打的全场，有来有回。
球场上还有计分的大屏幕，他们打着完，没开计分的界面，但是还显示了个时间，离晚上报志愿截止的时间没剩几秒了。
张宇森站在三分线后一大步，直面着屏幕，这次他没脱手，一个很远的三分，对方还没来得及有人防他，估计想着难度太大，他不一定能进。
结果进了，进了个空心的，篮球，篮筐都没碰到，篮网兜这球就最后晃了一下，完美的一个三分。
大家都沸腾了，他一动不动，表情都没变。
之前他投三分，球一离手，他就动起来了，有手感，能进不能进他自己感觉一直都很准，今天准头些许失灵，但手还有感觉。
一般，投出去，就开始动了，想下一步，准备着反应，或者往后退那么两步，看着球进框。
这次，就是个雕塑。
眼都没眨，看着时间走进了下一个小时，报志愿系统关闭了，打球打热了的年轻的身躯，就定下来，凉了下来。
“这家馄饨好吃吗？”闫西和问她。
温昕简简单单点了下头，黑屏了手机，专心吃。
闫西和手上拿了个方方扁扁的小盒子，给温昕看，还没开塑封。
“想吸烟，可以先试试这个，更合适一些。”
“谢谢，不用了，我男朋友不喜欢我吸烟。”温昕说完大口吃剩下的，先吃完回去看奶奶。
闫西和却笑的灿烂，“我多长十年不是白长的，你知道你吸烟了吗？”她小，本来就是想逗着玩玩，可看见她了，就是想跟她绊几句，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不好看。
温昕晚上查了资料，也查了那张卡里的余额，看见了单薄的数字，就已经开始查兼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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