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早春（十五）
“还有什么证据？”程宴安虽然看出了她的迟疑，但还是开口问道。
贺晚宁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华，片刻之后，才说道：“陈华的脖颈受过外伤，所以，导致了他双上肢肌无力，以他现如今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用一只手将一个成人活活掐死。”
“鸡无力？那是什么东西？”众人听着从她口中冒出来的陌生的词汇，一脸疑惑。
这鸡，还分有力无力的？无力的鸡，不是病鸡吗？
同她相处过的人，虽然都已经习惯了她随时冒出来的这些听不懂的话，但每次听到，还是会忍不住的感到好奇。
“肌无力，就是肌肉异常疲惫无力，也就是说，他手上的力量薄弱，根本做不到将一个成年女人杀死。”看出众人眼中的好奇，贺晚宁解释道：“他的脖颈，之前受过外伤，是导致他形成肌无力的最主要原因。说白了，那句俗语，手无缚鸡之力，用来形容他，最是合适。”
听到贺晚宁的话，李应奎和李陈氏的脸上，闪过片刻的慌乱。
等她回过头时，两人脸上，已然恢复如常。
“如此说来，杀了英娘的人，不是陈华？”李应奎神色复杂的看向了陈华，口唇张合几次，依旧说不出一句其他的话。
“不是。”
贺晚宁肯定的回答。
就连李陈氏，看向陈华的态度，也比先前软了许多，她看着他，哭得伤心，“既然不是陈华，那……那还能是谁，杀了我的女儿？我女儿性子一向绵软，便是同别人拌一句嘴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谁会杀了她？”
公堂之上，除了贺晚宁和李陈氏，都是男人，面对着亲属哭闹的场面，一群大男人永远显得手足无措。
贺晚宁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下，这才蹲在了李陈氏的面前，看着两个老人，出言安慰：“二位请放心，我们大人必然会尽力找出真凶，替死者报仇，也请二位不要太过伤心，保重身体要紧。”
她终究还是没有告诉两人，王李氏在死后所遭遇的事情。
闻言，李陈氏抬头，看着贺晚宁，抓住她的双臂，“贺小娘子，你未曾为人母，如何能够理解我现在的心情？那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唯一的女儿，你要我怎么能够不伤心？”
一番话，说得贺晚宁哑口无言。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臂上抓着的那双皱纹密布的手，这才觉得，自己现在不管究竟说些什么话，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是啊，根本没有经历过相同事情的人，又能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来说出感同身受的话呢？
“你冷静些，莫要弄伤了贺小娘子，”李应奎上前，抓住李陈氏的手腕，想让她放手，“相信程大人和贺小娘子一定会想办法查出凶手，咱们就不要添乱了。”
虽是在劝李陈氏，但是很明显听得出来，李应奎也在强忍着自己的伤心。
“贺小娘子，求求你，一定要找出凶手。”李陈氏还是紧紧的抓着贺晚宁的手臂，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你放心。”贺晚宁点点头。
听了这话，李陈氏才缓缓放开了她。
……
送走了李应奎夫妇还有陈华之后，众人的脸上，都有些失望。
“唉，原本以为，已经抓到了凶手就可以结案了，谁知竟是假的。”院中，有捕快低声抱怨道。
“对啊，如今线索又断了，也不知还有多久才能抓到凶手。”
“那个王淞也是，不知道究竟是在替谁隐瞒，不管怎么问，他就是不说。”
贺晚宁独自站在一丛小叶冬青旁，听着众人的话，抿了抿唇。
孟知秋见了，心知她是又将破不了案的责任归咎在了自己的身上，也只能对那些还在议论的捕快呵斥道：“你们有时间在这里说废话，不如继续去四处走访。”
一句话，吓得众人闭了嘴，看到贺晚宁，才意识到说错了话，都看向孟知秋，示意他应该如何办。
孟知秋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先离开。
“晚宁。”众人都走了之后，他才到了她的身旁，担忧的看着她。
“知秋哥哥，我没事，”贺晚宁勾唇，露出一个笑容，才又说道：“你派人去王淞的村里打听一下，前天晚上，究竟有没有听到些什么异常，我先去找大人。”
说完，她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屋里的程宴安，这才走进去。
“大人，我想，再次验尸。”刚进门，她便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再次验尸？”程宴安反问。
贺晚宁点点头，道：“没错，我总觉得，我还有什么线索遗漏了，所以才会导致案子没有进展。”
“好，”程宴安也站起身，“走吧。”
“嗯？”贺晚宁抬头，看着他，似有不解，“大人也要去？”
程宴安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那什么……走吧，走吧。”对上他那双寒冰一般的眼，贺晚宁吓得缩了缩脖子，赶忙走了出去。
啧啧啧，这位程大人，看着这样好看，却实在太冷了。
可怕！
……
因着是初春的缘故，倒着春寒，让整个验尸房显得更加阴冷。
验尸房里，王李氏的尸体还在验尸床上安安静静的躺着，有风从窗棂的缝隙中吹进来，荡起盖在她身上的白布，露出灰白色的皮肤。
贺晚宁走到自己的黑漆木箱前，打开木箱，取出一个口罩，递给了程宴安，自己又拿了一副手套戴上，才将白布掀开了，重新验尸。
从头顶，一直到脖颈，一点点往下，丝毫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经过了快有两天的时间，尸体的尸僵已经从最严重的时候，开始有了缓解的现象，这对于复检来说，多了些麻烦。
贺晚宁抬手，在王李氏的尸体上比划着，暗自嘀咕道：“若是凶手直接用手掐住了你的脖颈，你应该有过激烈的反抗，那么，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你会想些什么，又会怎么留下证据呢？”
她抓着王李氏的双手，一点点的看着，片刻之后，她才忽然惊呼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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