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暮春（十三）
“大人说的是，唐青培？”听到程宴安的话，孟知秋也转头看着他，问道。
“唐青培这人，虽然看起来就是一个纨绔公子的模样，但他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吧？”贺晚宁看着两人突然生出的默契，挑了挑眉头。
见她如此，孟知秋也大致猜到了她想的是什么，无奈道：“晚宁，你不知道，就在你去找唐梨的时候，大人曾问过唐青锋和唐青培兄弟两人，在去年二月十九那天晚上究竟去了哪里。”
“他们怎么说？”贺晚宁又追问道。
“唐青锋说，他陪他娘子沈月娇回娘家了，唐青培说的是，他去找白茶巷的刘文山喝酒了。但是唐青培的回答，却显得支支吾吾，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孟知秋将当时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一番话，也让贺晚宁顿时敏锐的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儿，她又说道：“单凭这一面之词，也说明不了什么，现如今，应该将观音庙的人、刘文山、还有沈月娇的爹娘传唤过来，一问便知。”
“这还用你说？大人已经安排人去将他们找来了。”孟知秋笑着回答。
闻言，贺晚宁看向程宴安，又忍不住夸赞道：“我就知道，咱们大人，那是最聪明的人，这些事情，即便是我们没有想到，大人也能想到。”
听到她说的这些话，程宴安只是懒懒的抬了抬眸子，并没有搭理她。
在这里呆了这样久，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你啊，贺通那么木讷的一个人，怎的就生出了一个像你这样一天到晚说个不停的女儿？”林华茂见了，生怕程宴安会因此怪罪，只好主动开口，将话题给岔开了。
话音刚落，便有捕快带着人，到了公堂上来。
被带上公堂的，是一个约摸二十四五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青白玉色的棉绸长衫，瘦的像是一根干了的竹竿，好似一阵风吹过，就能将他吹折了一般。
看见来人，贺晚宁也顿时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乖乖的站在了林华茂的身后，等着程宴安审问。
“草民刘文山，见过大人。”在堂下站定了，刘文山当即颔首，抬手抱拳，朝着程宴安行了一礼。
程宴安点点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面前的桌上敲了两下，才问道：“刘文山，去年二月十九那天晚上，你在何处？”
“去年二月十九？”听到这个问题，刘文山愣了片刻，又想起那日正是唐家老太爷过世的日子，顿时明白了衙门将自己带过来的目的，便看向了程宴安，大喊冤枉道：“大人喊我过来，是想调查唐老太爷那件事吧？那件事和我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啊，我，我就是平时和唐青培喝点儿酒，除此之外，和唐家就再也没有什么往来了。”
“你究竟是不是与那件事有关，我自然能够判断。”见他这样大的反应，程宴安皱了皱眉，冷声道：“你只需告诉我，去年二月十九那天晚上，你究竟在何处。”
听了这话，刘文山才低下头去，陷入了沉思，“二月十九……二月十九，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确实和唐青培喝了酒，但是，大概是在刚到戌时的时候，他就走了。”
“刚到戌时？你确定？”听到这话，贺晚宁忍不住追问道。
“我确定，因为那天晚上，他走了之后，我们院子里才点上烛火，我还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在我娘子点烛火的时候，打翻了烛台，烫伤了手背。”刘文山说完，又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来，让众人观看。
果然，在他的手背上，有一个很浅的烫伤陈旧疤痕，颜色比周围的皮肤白了一些，看着实在有些狰狞。
“可是，唐青培说，那天晚上，他一直都和你在一起。”程宴安又说道。
闻言，刘文山猛然睁大了双眼，张了张口，他才喊道：“大人，他……他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我府中上下的人都能给我作证，那天晚上，唐青培根本就没有和我在一起。是他，一定是他杀了他爹，但是想要逃脱责任，所以现在才想着，要将我也拉下水来。”
“你为何如此肯定，是唐青培杀了他爹？”程宴安又问道。
“他和他爹向来不和，老爷子嫌弃他成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不懂得做生意，觉得他丢了唐家的脸，他们两人，经常吵架。这在唐府，也不是什么秘密。
我和他向来走得近，也听他抱怨过多次。那日他在我府中喝多了酒，回去之后，同老爷子若是发生了纠纷，失手杀了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刘文山现在只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免得再让自己沾上什么嫌疑。
等他说完了话，程宴安这才看了孟知秋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
孟知秋见状，又从林华茂的桌上拿过了刘文山的口供记录，上前，对他说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画过押之后，就回去吧。”
“好，好。”刘文山连连道了两声好，又赶忙在纸上画了押，这才说道：“大人，草民这就告辞了。”
说完，刘文山抬手，扯过衣袖，擦去了额头上被吓出的冷汗，这才转身，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衙门。
等他走了之后，被带到公堂上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尼姑，手中握着一串楠木佛珠，那佛珠看起来倒像是有些年头了，每一个珠子，都被盘得水润油光。
这个人，贺晚宁认识。
她便是观音庙的主持，静慧师太。
“师太，今天程大人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关于去年二月十九那天晚上，唐老夫人和唐四姑娘，是不是当真在观音庙过夜？”贺晚宁看见她，直接开口问道。
“去年二月十九，”静慧师太敛眸，沉吟了片刻，才回道：“没错，那天晚上，她们母女二人确实留在了观音庙。庙里平时甚少有香客会居住，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
“中途，两人都未曾离开过吗？”贺晚宁又问道。
闻言，静慧师太又想了想，“入夜之后，唐老夫人曾与我们一同参禅，唐四姑娘也在，并没有离开。”
“师太，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能确定，你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吗？”贺晚宁的语声，明显放软了一些，同先前审问刘文山时，全然不同。
“我确定。”静慧师太点点头，道。
听她这样说，贺晚宁又转过头去，远远的看了一眼坐在官阁里的程宴安，见他没有什么异样，才又继续问道：“她们是何时到的观音庙，又是何时离开的？”
“唐老夫人向来礼佛最勤，二月十九那天早上，她们母女二人便到了观音庙，一直在庙里帮忙，直到二月二十，一大早，唐府的仆人来说，唐老太爷在家中突然过世，两人才匆忙离开。”静慧师太又说道。
“好，今日就多谢师太配合了。”贺晚宁又亲自拿了她的口供记录到她面前，柔声道：“还请师太在这上面画个押。”
“好。”静慧师太将佛珠握在了左手上，这才拿着蘸了墨汁的笔，在纸上画了押。
送走了静慧师太之后，林华茂这才说道：“听她的口供，现在看来，这唐老夫人和唐四姑娘与本案，倒是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了。”
“静慧师太虽然不会说谎，但我总是觉得，唐老夫人在对于唐老太爷这件事上面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奇怪。她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而且，也在有意的帮凶手隐瞒真相。”看着静慧师太离开的背影，贺晚宁皱着眉头，忍不住猜测道。
“我也觉得，唐老夫人的态度有些奇怪。”孟知秋听了她的话，凝神回忆了一番先前在唐府的事情，又说道：“尤其是我们说，要打开唐天逸生前住过的那间屋子时，她和唐青锋的态度，都像是极不情愿的模样。”
听完这话，贺晚宁又深吸了一口气，才叹息道：“现在，最有嫌疑的就是唐青培，但是唐青锋的态度也不明了，这两兄弟啊，还真是不好确定，究竟谁才是凶手。”
“等唐青锋的岳父岳母来了之后，问问就知道了。”林华茂往外头看了一眼，脸上顿时浮现了笑容，道：“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捕快，带着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妇，从外面走了进来。
通过两人的穿着，也可以看出，并非是穷苦人家。
仔细想想也是，在这个时代，结婚最是讲究门当户对，那唐府在平洲县乃是富庶之家，又怎么会同意让家中的长子娶了一个穷困人家的女儿。
他们所需要的，不止是娶回来的媳妇儿可以传宗接代，还要对自家的生意有所裨益，这才是联姻的目的。
两人走到了公堂上，站定之后，先对程宴安行了礼。
“草民沈江，沈杨氏见过程大人。”
程宴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飞快的扫了一遍，然后，才冷声开口道：“沈江，今日传唤你们过来，是想问问你们，去年二月十九那天，唐青锋和沈月娇，是不是回了你们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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