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阮青没看见他，少年倒还义气：“姐姐，这有个人来找沈老头。”
许恒想着门都进了，也不差这么几步，干脆又往前走了一段，让阮青能清清楚楚看见他。
“阮青。”
黑色显白，这是个真理。
阮青肤色本来就白皙，唇色也淡，黑色羽绒服裹着她，帽沿的绒毛簇拥她的脖颈。士安冬天鲜少下雪，今年是连续无雪的第八年。然而在她身上，雪色从未缺席。
阮青前几天就知道许恒来了，见了他也不至于多惊讶。
“你说有事，就是来找我曾外公？”
许恒没来得及接话，少年就语气夸张地插话：“你俩认识啊？那他还傻愣愣地在外边敲半天门呢。”
阮青看一眼许恒有些窘迫的脸色，回话：“是我同学，他脸皮没你厚，喊不出来。”
她一把将筐子又塞回少年怀里，扬扬下巴：“宋瑞成，我不留你吃白饭，去把草莓洗了。”
宋瑞成不甘不愿地抱着筐子往水池走。
许大少爷心里翻涌着嫉妒。
看他们俩的相处就知道他们有多熟悉，阮青在他跟前就不会这么随心所欲，只会搞得好像公事公办一样，跟他一点都不亲近。
阮青不知道他丰富的心理活动，眼看着他脸色越来越不好，鬼使神差般开口：“许恒，你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许恒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假思索道：“不是不留人吃白饭吗？”
阮青很稀奇地看他：“你在这吃饭，一会儿不就能见到我曾外公了？”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满足许大少爷。
许恒不满：“重点在这吗？”
阮青没能理解他，试探着问道：“你要点个外卖吗？”
许恒贼心不死，循循善诱：“白饭，他不能吃，我也不能吃吗？”
阮青明白了：“放心，不收你钱。”
许大少爷还是没能听到自己想要的，并且觉得有点丢脸。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霸王餐，觉得哪哪都别扭。
这时宋瑞成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来了：“姐姐，等午饭起码还得半个小时呢，先吃点水果吧。”
阮青接过那盘草莓，嘱咐他：“你在一楼待着，我先带他上楼见我曾外公。”
宋瑞成笑眯眯地应下，随手搬了个小木凳到院子里坐下。
沈老爷子精神头很好，见阮青领着人来，第一反应就是皱眉：“青青啊，这小子不行的嘞。”
许恒心里一紧，阮青倒是反应平平。沈老爷子见了宋瑞成也是这样说的，并不针对许恒，而是针对所有跟着阮青的异性。
阮青：“他是来找您的。”
抛开别的不谈，沈老爷子对小辈还是很和善的。许恒说明来意后也没有被为难，今天主要是来征求沈老爷子意见的，他都想好了吃闭门羹，没想到这么顺利。于是约定好后天前来采访。
采访的事可不归许大少爷管，他把事情搞定了，给许导打了个电话让她安排人过来，，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们说话期间阮青也没闲着，走了一趟把小碟子里的零食装满了，就进书房去了。
等许恒来敲门的时候，阮青正在看书房里那本书页泛黄的《红楼梦》。
沈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是个读书人，爱书也爱看书，书房里的书往往陈旧而整洁。只是那时东奔西跑的，也没法把祖宅里的珍藏都带上，现在书房里大半的书都是后来安定下来再添置的。
许大少爷不爱看书，也大概知道这里的书哪怕现在能买到，也是不同的版本了。
“阮青，下楼吃饭了。”
沈老爷子没等他们，自己先下去了。等两人到一楼大厅时，菜差不多上齐了，沈老爷子坐在上座招呼他们过去。
这顿饭两个人都吃得很沉默。阮青本来也不是多话的性格，而许恒大抵是并不熟悉的缘故，只偶尔应和。一桌子人里最活跃的当属宋瑞成。他本身长了一张讨长辈喜欢的脸，又会来事，长辈递话他都能接住。
正是年节，又来了客人，这顿饭比平常要丰盛得多，吃起来花费的时间也更长。其中更多的时候人们是在唠嗑，而唠嗑又往往用长新话说，这种氛围渐渐不再是在座的三个学生能参与的。
许恒的饭是阮青盛的，由于不知道许大少爷具体的饭量，阮青以自己的标准为基础加了点。阮青侧头小声问：“你要添饭吗？”
两人本来就坐在同一条长凳上，他们之间的空隙并不富裕，这样的距离无形中约束了彼此的动作。阮青这时凑近，让长手长脚的少年的活动空间更加拮据。
“不用。”
阮青好像也就是出于礼貌问了这么一句，没有再延展话题，自顾自地吃完碗里的饭，就起身把碗筷拿去水池。
一旁正在说话的女人抬头：“青青吃完啦？上去看书啊？”
阮青在干毛巾上擦干了手，又坐回位子上：“我先不上去了，舅妈。”
女人看一眼许恒，笑道：“是嘛，等下跟你同学一起。”
阮青就这么撑着脑袋，像是在听他们说话，又像是在发呆。许恒吃好了也学着阮青打算把碗放到水池那边去，被女人拦住：“客气什么嘛，放着不要管，跟着青青就好啦。”
女人的普通话并不标准，带着点口音，听起来语气要更偏向于打趣。
沈老爷子撑起耷拉的眼皮，挥挥手：“去吧，青青啊，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书就带着走吧。”
“这大过年的，说什么要走，”女人一边给小孩添几筷子血鸭，一边插话，“要走也等屋里的炮仗放完了再说。”
桌上又热闹起来，阮青则带着许恒悄悄上楼。
阮青到了三楼也没停，许恒就跟着她上了天台。
拉开门就看见两株盆栽的金桔树，再就是开阔的平坦水泥地。阮青走到一个突兀的小门旁边，说：“这里以前养了群鸽子，我小时候来捡过鸽子蛋。吃过晚饭的时候我上来看，它们就绕着这一圈的房子飞。”
这扇门实在矮小，阮青要进都得弯腰。
许恒听她说的新奇，凑过去看，被阮青拦住。
“这里面没打扫，蜘蛛网都能把你吞了。”
阮青搬了两个矮木凳来。两个人坐在天台，可这时是大中午，外面没几个人，天上既没有朝霞也没有晚霞，就这么待着实在很傻。
“阮青，那个姓宋的小子为什么管你叫姐姐啊？”
“从小就这么叫。”
许恒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了又熄，就是没解锁：“你不觉得听起来奇怪吗……这非亲非故的。”
“非亲倒确实，非故说不过去，”阮青把围巾在手上缠了半圈，“在我上小学前，我跟他生日都是一起过的。”
“……阮青。”
“你是不是要走了？”
许恒差点把手机砸了，猛地转头看她：“你怎么……”
阮青也看他，没觉得自己突然说这话奇怪：“我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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