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心魔
在被大雨浇了几分钟后，汪东阳的呼吸频率渐渐降了下来。
他抱着老爸的日记本，漫无目的地翻动着。
“真的，我开始起疑心，对周围的一切产生畏惧感。”
“尤其是在车行里，我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除了每天和张伯伦交流几句，我基本上和组织内的其他成员没有来往。”
“有时，我都觉得，自己才是‘自由联盟’安插在组织内的卧底。”
“你TM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要留给我一堆破事啊！”汪东阳大声吼了一句，几秒钟后，又把脑袋埋进了自己的臂弯中。
而此时，叶曳刚好走到了对方的身后。
“汪...汪东阳...”她忍住紧张，低声说，“外面雨下得这么大，快回去吧。”
“呼哧...呼...你怎么来了？”
汪东阳回头瞥了一眼，随后又很快把头缩了回去。
“快回去吧先。”叶曳把伞罩住了对方，“要是像我一样感冒就麻烦了。”
“呵...”汪东阳苦笑了一声，背对着摆摆手，“我不会感冒，我只是想静静，别打扰我，谢谢。”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对叶曳一直报以温柔的声音，而是用强硬的态度拒绝了对方。
这让叶曳害怕了些。
但是，她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是蹲在了对方身边：“别这样，东阳。你...你可以像我倾诉嘛！我...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汪东阳一动不动地坐着，几秒钟后，他忽然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唔...很棒！”叶曳的声音轻快了些，“能力又强，又有责任心，还很温柔...”
“你说的那不是我。”汪东阳忽然打断了对方，“或者说这是你的错觉。”
“不，你真的...”
“我能力强吗？”他转过头来，用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说着，“三件魔具，我都没有拿到！这叫能力强？”
他无处安放的双手开始打颤：“再往前，我也没能阻止爱德拉和琉兹的死，‘自由联盟’也总是TM抢先我一步...”
“再往前！在曼迪星执行任务时，我那一个小队，除了阿尔全死了！全死了！我自己呢？TM被耍得团团转！啥用都没起到！”
“再TM往前！地球大战！嗯？我的那群朋友用生命给我打掩护！结果呢？我居然也没活下去...哈哈哈！草！”
汪东阳就像一个疯子，不停地用拳头砸着坚硬的马路牙子，并且大笑了几声。
他的脑袋湿漉漉的，额前的碎发被水黏在一起，遮住了下面一双血红的双眼。
“我一直都是失败者...”汪东阳不再看着叶曳，而是苦笑了一瞬，“现在，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的事情是对还是错！”
叶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嘴唇动了动，没敢发出声音。
“我要干的是对的吧...为什么没有人来帮我...不对的话...为什么我总是得不到安宁...”
汪东阳像一名迫切想接受洗礼的教徒，仰着头，用脸迎着大雨。很快，他又开始摇头，叹气，并在最后用双手按着头部，深深沉了下去。
这相当于情感上的一次停滞，过了几秒，叶曳才试着插了一句：“我觉得你做的...没错。”
“没错...没错...”汪东阳没有抬头，冷冷重复了两遍，“我希望我做的没错...”
他又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很假？”
“啊...啊？”
叶曳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可后来才知道，汪东阳 根本没有给自己回答或思考的时间。
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很假，对吧？”汪东阳接着说道，“我现在...我现在都觉得，我自己活在梦里...”
他举起老爸的日记本，就像是拿到了犯罪嫌疑人的作案证据，甚至还有些得意：“我为他干活...为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干活...”
这种说辞是让叶曳没有想到的。
“他不仅是个杀人犯，还是把‘自由联盟’引来的...主人公？”
“他把一切做过剩下的烂摊子交给我...让我去解决...”汪东阳吼了一句，“可这TM你自己都解决不了！凭什么让我去解决？啊？你倒是给我当面解释解释啊！”
汪伟肯定不会当面出现，所以，只有叶曳和夜空，才能听到男孩的抱怨。
在吼完后，汪东阳稍稍冷静了些。他深呼吸了一口，把用愤怒掩盖住的失落露了出来：“所以说...我这根本不是在执行所谓的正义。”
汪东阳又微微转过头，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叶曳：“你不是之前想走么？喏，现在给你这个机会。”
这句话让叶曳有些始料未及。
但眼前，对方已经把几张湿漉漉的红色纸票扔在了自己脚边，她咬咬牙，最终说：“我不走。”
“你留在这儿...没必要的。”
“不，我不会走。”
“我就不明白了！”
忽然，汪东阳发作了，用手狠狠砸了一下屁股边的水泥地：“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真的不明白！你留在这儿！是为了什么？！”
他把每一个字都吐得很重，并用力说得很慢，就像一名醉汉，想用这种方法来掩盖住自己想逃避现实的挫败。
叶曳微张着嘴，似乎被眼前的一幕吓着了。
“为什么……为什么……”
汪东阳嘴里一直在念叨着，直到最后才说:“我不明白……你到底是看上了我哪一点……”
“我有什么优点吗？或者说我长得帅吗？我性格很好吗？”
他背着对方，遮掩住自己不可理解的表情。
“你……”叶曳的脸颊红了起来，但仍试图让对方安静下来，“别这样…你…最好先…”
但她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我可能就不是个好人！”汪东阳又把头埋了进去，“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呵，我算是继承了我爸的衣钵……”
“东阳……”叶曳抿着嘴顿了会儿，缓缓说，“如果能让你心情好起来，就尽可能多倾诉些吧，我后面不会多嘴了。”
“我问你你看上了我哪点？！”
汪东阳仍然暴躁地挥了遍手，但当他看到对方强忍着害怕的表情，急促的喘息渐渐慢了下去。
“抱……抱歉……”他有些黯然把手收了回去，并垂下了头，“我不该…像你发脾气，抱歉。”
“没事儿，你要觉得这样舒服些，你可以尽情地像我吼，甚至……甚至骂我都可以。”
“你真的是个好女孩儿。”汪东阳仍然别着头，没有看对方，“说真的，你没必要来这儿…你甚至当初在曼迪星就应该拒绝我。”
他擦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变低沉了许多:“我一直不知道我所干的事儿，是对的还是错的。甚至，我一直所崇拜的老爸，到头来还是个…也不是个好人。”
“所以，就把这个任务当做是一场白日梦吧，你也……”
汪东阳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而是将身边的纸币往对方那儿推了推。
但是他的手忽然被按住了。
“只要你不离开，我就不会离开。”叶曳的手心很热，热到让汪东阳一度认为，对方才是“镭火”的拥有者。
“听着，汪东阳，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你，甚至你自己怎么看你，你必须要重新站起来。”
女孩儿一直盯着男孩儿的侧脸，双眼微微闪着光。
“可能…这一切都和你想的有所偏差吧，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好运就来了。”
叶曳开始捡起地上一张张的红色钞票，并依次叠好，放进汪东阳的包中:“比如…那个科尔忽然出车祸啦？或者那个什么‘自由联盟’偷漏税被遣散了…都有可能的，对吧？”
这一系列有些无厘头的说辞，一度让汪东阳的嘴角轻轻上扬了些。但最后，失落与迷茫还是占据了上风。
“希望吧。”汪东阳答道，“可...我也得看到希望才对。现在在我眼前飘的，基本上都是失望，或者...绝望。”
他呼出一口气，转过头来：“所以我想静一静，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过来找我...唔，谈心，对吧？”
叶曳第一次见到对方表现出如此的憔悴，一脸忧伤且毫无光泽。她不觉向后退了一小步，觉得，仿佛在这短短十几分钟内，汪东阳老了三十岁。
“你能不能...”
“我在这儿静几分钟就好，到时间了我就回去。”汪东阳缓缓把冲锋衣的帽子戴上，“这是防水的，没事。”
叶曳发现，汪东阳似乎不想再说话了。
她只能点点头，并来回望了对方几眼后，才撑着伞，慢慢朝旅店的方向走去。
而在中途，叶曳才感觉到，几颗泪珠已经悄然划过自己的脸庞。
“她回来了。”阿尔在楼上说，“看起来她还哭了。”
“汪东阳之前张牙舞爪的，会不会骂人家了？”科拉还有点儿气，并且动身准备下楼，“我下去接一下她。”
“你...”
阿尔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嘟囔着，“女人真的是麻烦，虽然有的男人...也麻烦不小。”
“我觉得与其说这个，不如想想后面的规划是什么。”TGR21说道，“毕竟，现在不管怎样，得让汪东阳重新振作起来。”
“你有什么办法么？”
“嗯，我们需要有人把证据摆在他面前，告诉他‘你还没输’。”TGR21不假思索地说，“而不是你们轮番去安慰。”
“恕我直言，你们的这些话，虽然别无选择，但有概率让他变得更脆弱。”
“好吧，这点我很赞同。”阿尔面不改色，“但就像你说的，那个摆证据的人，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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