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家
许粟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这算是他遇到过最棘手的一件事情，他只记得那晚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雷声掩盖了他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他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都没有一个管用，以至于上课时还在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严奕。
“喂！许粟！老师叫你呢！”
许粟正走神，突然被张谋逸一提醒，才发现数学老师直直盯着自己。
“你说一下这道题怎么解。”
他茫然地看着老师，又看向前面的张谋逸。
许粟连讲到哪道题都不知，一时间攥着试卷，张谋逸伸出试卷指了指左侧，答案跃然纸上。
许粟匆忙撇了一眼，脱口而出，“选a。”
“我要的是过程，光给个答案大家能明白解题思路吗？”
许粟老老实实地讲完，也快到下课时间了，张谋逸边传着作业边翘着椅子往后仰。
“怎么，有心事啊？那秃头都喊你四五遍名字了，还得是兄弟吧！”
许粟无奈道，“是，你就是菩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扯，最近上映了移动迷宫2，预告特别燃！怎么样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啊！”
“啊？你怎么不约张蕊一起？”
张谋逸沮丧地抬头看着天花板，“你当我没问啊，约女生得看爱情片，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
“你不也没谈过。”
“我”
两人皆是一阵无言。
“到底去不去啊，给句话。”
“这周不行得回趟家。”
许粟搬来这里之后，他爸妈很少联系他，就好像遗忘了一样。
他看着空白的聊天界面上多出来的一行字，陷入了烦闷。
妈：周末回家，我让你王叔去接你。
许粟没有回复，但他知道父母命难违，特别是家里只剩下奶奶，从前也就和奶奶最亲，爷爷去世以后她总是一个人呆在院里出神。
算了，有几个月没见到奶奶了。
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回去看看。
汽车驶入小区，驾驶座上的人踩着刹车停在一栋别墅前。
四周园林景观曲直结合，轴线连接着小区。
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家庭聚餐，但是到家后却发现家里根本没有准备吃食，诺大的别墅内只有寥寥几人。
“王叔，奶奶今天不在吗？”
许粟没有问他爸妈，毕竟他们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国外，没有例外。
“前几天老太太有点不舒服，请了医生来看，有点发烧，嘴里一直念叨着你，这会儿在院里呢。”
许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奶奶平日里还算健朗，活到她这个岁数多少有点小毛小病，但大病却不是常有的事，况且老年人的身体不像年轻人，一有点毛病就不容易痊愈。
“小粟回来了啊，那边怎么样？”
“都瘦了。”
眼前的老太太盖着绒毯，肩上戴着披肩，头发似乎又花白了一些，见到他后眼中笑意不减半分，可苍白的神态却瞒不过许粟的眼睛。
“奶奶。”许粟乖乖地喊了一声，心底突然有些发酸。
“怎么病了，医生怎么说？”
“哎呀，小毛病，现在已经退烧了，就是普通的感冒。”老太太丝毫不在意地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我看看我家小粟是不是长高了，奶奶都要仰头看你了。”
许粟蹲下身子，将老太太腿上的绒毯往上提了一些，“那我就蹲下来看您。”
“老了你不走近一些，都看不清了。”
老太太一下下拍着许粟伏在他膝盖上的手，许粟感觉到她的手有一些冰凉，连忙道。
“进去吧，外面冷。”
许粟总觉得奶奶是报喜不报忧，万事都替别人着想，毕竟爷爷在的时候，老太太可以不用考虑这么多，天塌下来都有老伴顶着。
“奶奶我给您买了个手机，以后您要是想我了，就可以给我打电话了。”许粟顿了一下，又开口道，“现在手机都很先进，可以视频通话。”
只有这个时候，许粟才会敞开了说，毫无顾虑地讲话。
“太麻烦啦，你们年轻人的东西啊，太先进，我们都不会的。”
其实许粟家里一开始并不是富二代家庭，亦或者是有钱的暴发户，奶奶这一辈或许可以称得上是书香门第，就算是放到现代也依旧是气质不减当年。
只不过后来外公外婆的去世给两代人带来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这才改行做起了生意。
说来，钱，就是续命术。
“没关系，我每次回来都教您，很简单的，只要点这个”
许粟教完之后还给老太太下了一些小游戏，比如消消乐之类的，一个人在家总是无趣了些，他体会过。
大概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老太太的胃口也不是特别好，晚上也只简单吃了些流食便回房间休息了。
许粟一下午都陪着，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咳咳’
许粟原本趴在窗边的身子突然一抖，咳嗽声惊醒了他，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温水，扶着老太太起来喝了一点。
“没事，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药我都给您分好了放在这个盒子里，每天三次，一次一粒。”
许粟看着奶奶吞咽了一颗，心底慌乱又焦急。
“你小时候生病也是这样，有点感冒就嗓子疼到不行，还不吃中药，只能吃点胶囊药丸之类的，怕苦。”奶奶握着许粟的手，像是安抚一般。
“有时候药也不肯吃，告诉我药跑到小卖部的叔叔那边吃才行，没办法便领着你过去，到了那边之后又说要回家吃。”
许粟才想起来他们原本住的地方是一个老式学区房，说不上破旧却也不够豪华，但却是年少时候少有的欢喜。
老太太一边回忆，把两人都逗笑了。
“就这样来回好几次，才发现你这个小兔崽子在耍我呢。”老太太轻敲了一下许粟的脑袋，叹了一口气。
“我肯定还能活好久呢，你还没谈恋爱，还没结婚，奶奶怎么舍得走啊。”
许粟交握的手一滞，嘴角的弧度骤然僵硬，缓了好半晌才开口。
“如果不结婚呢。”
“说什么傻话呢，不结婚以后你一个人怎么办，孤独终老多可怜。”奶奶似乎是想起爷爷还在的日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家庭是个什么样子，老一辈的人总是传统的，经历过战争，吃过苦，所谓亲情血浓于水，并不是说说而已。
光是说不结婚就已经是反了天了，要是知道他压根不喜欢女孩，后果他不敢想象。
“小粟是不是谈恋爱了，奶奶不反对，是不是和姑娘相处得不好啊？”
许粟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答。
“女孩子总是要哄的，该花的钱就花，不要心疼。”
“知道了奶奶。”
许粟退出房门的时候已是月明星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里他并不经常住，很多时候都是住在外面。
在许粟看来，这里除了奶奶并没有多余的温情，房间的布局还是一如往常，干净又陌生。
许粟这一夜睡得又不安稳了起来。
梦里他好像来到了一座孤岛，他一个人的孤岛，四面环海，鸟叫声掠过他的头顶，海浪声不断拍打着他的心间。
岸边游来了一只海豚，对他吐着水，给他带来小鱼儿，可是他却突然看不见了，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层黑布，恐惧，惊慌直逼而上，什么都没有了。
惊醒时许粟额间细细密密地冒着汗，手脚止不住的发抖。
胃开始隐隐作痛。
他打开夜灯，翻身下床。
从包里翻出一瓶药，衣物凌乱地散落在地。
许粟抖了两下瓶身，倒出半颗半颗的药，手指却怎么都捏不起这药。
他自暴自弃地拿起床头柜上的凉水，将掌心的药全部吞入。
躺回去的时候他将卧室所有的灯全都打开了，盯着吊顶发呆，辗转伏枕。
好像又回到了梦里，眼前明明该是一片光亮，却一眼望不到头。
躺了近半个小时，困意全无，他直起身，不知是药物的副作用还是自己想太多，总觉得头也晕乎乎的。
他打开许久没开的电视，给自己挑了一个爱情片，《断背山》，算是经典的一个爱情片。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带你回那个小小的农场，一起快活地度过余生，一起垂钓，一起喝威士忌。断背山一别，我真的好想你，20多年里，能与你见面的只有那几次，我无法忍受，我多么想背弃一切，用来爱你。”
整篇下来许粟只记得这些，他并没有认真看，只觉影片中两个男人的妻子很可悲，不能说他们做错了，只是在那个年代背景下，氛围使然。
许粟从前并不会看这种琐碎的爱情片，总觉得爱的死去活来的感情根本不会在现实中出现。
同样也不理解人明明生下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死去的时候同样也是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爱想爱的人。
只是今天，他大概有些懂了。
很多东西改变不了，所以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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