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福音赶回家时背后的太阳正好掉了半颗落进了西山里，陈慈还在厨房炒菜，铁锅颠得哐哐响，年前装的吸油烟机到现在也没开过几次。
尽管已经十分熟悉陈慈的做饭风格，福音还是苦起了脸，她闻到了胡萝卜丝的味道，看来今天的晚饭又是一场艰难战役。
背着书包假装若无其事地溜回房间，福音转身看见另一个自己腰板挺得直直地坐在书桌前。
“改天我请你吃干脆面。”
福音来到另一个自己身边，转过来的却是衍辰的脸，头上还顶着一只不知道是哪儿翻出来的红色针织帽，身上是十岁生日那天林福音妈妈寄回来的绿色连衣裙。
衍辰这副小身板，扮她还挺像模像样的。
“没被我外婆发现吧？”
路上走得太急，福音这会儿热得慌，卸书包的同时连并着把外套一块儿脱了，坐在床上开始歇气。
不仅没被发现，他还呆在屋子里把作业写完了，衍辰没说，眼前急着把身上的裙子换下来，“我要换衣服了。”
“哦。”福音拿着小蒲扇给自己降热，“我问你话呢衍辰，没被我外婆发现吧？”
衍辰气呼呼：“没有！我要换衣服了。”
福音松了口气，又奇怪地瞪他一眼：“你换呗。”
“你闭上眼睛转过去！”
福音没想到这茬，看在衍辰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的份上，勉为其难地转过了身，还有些不服气地囔：“衍辰，你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
窸窸窣窣声很快结束。
“林福音，你羞不羞？你可是女生。”
有什么可羞的，他们打小一块儿长大，现在连换衣服都看不得啦？福音觉得有些失望，忍不住叹了口气。
衍辰来到她面前，身上已经是他自己带来的那套运动服，“你怎么去那么久？”
他打量了一下福音，刘海儿已经全湿了，一绺一绺的搭在额前，袖口不知道是哪儿蹭来的泥，裤腿也脏兮兮的，“你是去见王子还是被人绑架了？”
“你懂什么，”福音带着怨气哼了一声，懒得和他说明具体情况，挥挥手让他走一边，“你挡着我吹风了。”
衍辰搬了一条凳子坐在她的身侧，确实没再挡她的风。他用脚轻轻踢了一下福音的小腿，“是你自己说要给我做牛做马的哦，你下次还想不想见王子啦？”
被威胁了，但还真没招。福音放下蒲扇，撅起的小嘴也跟着降下来，她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和衍辰说的，毕竟之后还要拜托他帮自己许多忙，可不能得罪了衍辰。
“王子家真的有那么好玩么？”
衍辰想不通，能够让林福音疯狂这么久的人或事，到底是什么样的。
“当然，”算是给可怜的小衍辰一点见识世面的机会，福音不吝分享，“今天王子带我去了他家的天台。”
“天台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福音拿手抽了一下他的大腿，“我还没说完呢。”
“他家的天台可好玩了，站在那里可以看见咱们的房子，就是很小很小，看不太清楚。”
她手舞足蹈：“而且，原来王子也是要种菜的，上面还有一块地，还种了南瓜！”
“不过，”福音陷入回忆，“王子家的天台，被很多很多铁网围着，上面还有小鸟的羽毛。”
衍辰心不在焉地听着，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马上接上去：“林福音，你下次去找王子的时候，我也要去。”
言罢，他再次放出杀手锏：“要不然下次我就不帮你了。”
“衍辰，我发现你……”福音凑到他面前，认真地盯着他，“你肚子里的坏水还挺多的嘛。”
“林福音！你不会形容就不要形容。”
好吧，虽然之前确实不想带衍辰去见王子，但是由于被衍辰抓住了那么多条小辫子，她不得不妥协。
莫长青应该不会怪她的，福音想。
没法见莫长青的日子里，福音只能乖乖地上下学，那个神秘有趣的古堡吸走了她大半的兴致，眼下只觉得身边的那群小跟班怎么看都没劲。
“福音，我们周五放学出去玩吧，菜市场那边新建了一个广场，咱们去看看。”
刚下课便有三四个小孩围到她桌前。
福音一手托腮，一手把弄着橡皮，没精打采地晃了晃脑袋：“不去，广场有什么好玩的，没意思。”
“我知道有家新开的超市，我请你们，走不走？”
超市有什么好逛的，福音眼皮都懒得抬起来地拒绝了。
“林福音，那你觉得哪里好玩？”
“你不会还想着去河边吧？”
一语中的，福音终于支起脑袋，她不想让人知道莫长青的事，至少除了衍辰不能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了，于是故作苦恼地说：“我外婆不让我出去玩，我也没办法。”
打消了这群小伙伴约她出去的念头，福音松了口气。
第二节是班主任许丽丽的课，她从教室的后门进来，后排那群还在打闹的男生迅速归位，她往前走着，背后还跟了一个背着大大书包的小男孩。
许丽丽说，这是新来的同学，名字叫周小易。
人还算白净，头发看上去似乎有做过造型，像电视剧里的小公子哥一样梳得很时髦。
只不过他的下巴扬得很高，高得让福音怀疑他还能不能看见班里的同学。
周小易，名字并不耳生。
福音用笔头戳了戳坐在前面的衍辰，“他老妈是哪个老师来着？”
“中学里的，教初三的。”
具体是哪个衍辰也不知道。
福音住着的小镇总共就那么点大，一所小学，一所初中，规模都小得可怜，每个人的交际网来来回回的重叠，特殊一点的人被大范围的熟知也不奇怪。
就比如这个周小易。
他的老妈是中学里出了名的恐怖教师，每个上六年级的人都会在心里祈祷升了初中不要被分到她教的班。
而这个周小易，原本在这所小学念过三年，听说也是不好惹的主，后面被转到了城里读书，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又回来了。
许丽丽把他的位置安排在福音的旁边，是隔了一条走道的旁边。
他放书包的声音很重，放书本的声音也很重，好像在和谁叫板似的，旁边戴眼镜的小同桌缩着身子一句话不敢说。
课上到一半，趁许丽丽转身面向黑板，他揉了一个纸团丢到福音的桌上。
福音顺势打开，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知道你。凶八婆林福音。
她回头，果然又见到那个高高扬起的下巴，于是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我也知道你，歪下巴小鬼。
然后趁老师不注意，准确无误地砸到了他的额头上。
福音不喜欢周小易，没有原因，打从他来这个班级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就不喜欢他。
电视上说女人的直觉都很准，她的直觉告诉她，周小易不是什么善茬，如果他敢来挑事，她不介意修理他一顿。
果然，女人的直觉真的很准。
刚下课，周小易就气势汹汹地走到她桌前，他抓起福音的课本扔到地上，挑衅地开口：“凶八婆，凶八婆，说的就是你。”
开战前，福音短暂地回忆了一下，并没有发现自己和他有过任何纠葛。记忆里完全没有周小易这个人，诚实的说，除了知道他是老师的孩子以外，她对他毫无印象。
不过现在，她对他印象深刻了。
回忆结束，福音站起来，毫不客气地朝他脸上来了一拳。
于是乎，在十月份风和日丽的下午，林福音和这个叫作周小易的新同学干了一架。
福音是最后从办公室里出来的，脸上是刚才打架后负的伤，头发乱哄哄的像只炸毛的野猫。
周小易也伤的不轻，俩人势均力敌，都让对方挂了彩。
没想到周小易并没走，他额头上还有三道明晃晃的抓痕，表情看上去却好像是没被打够似的，“林福音，我记住你了，你等着瞧。”
“你也是。”
放完狠话后俩人各回各家，福音在路上抱怨衍辰为什么不帮她，衍辰叹气说要不是自己拉着周小易她还得多挨几下。
好在许丽丽没有告诉双方的家长。
不过她和周小易的梁子倒是彻底结下了。
一晃眼到了心心念念的周五，正巧遇上镇上赶集，陈慈没空呆在家看管福音，福音和衍辰约定好，一放学就去莫长青家。
“里面很黑很恐怖的，你到时候别吓得尿裤子。”福音好言劝告。
“我才不会。”衍辰反驳。
俩人同行来到石头桥前，衍辰打量着对面那座深山，小声地说：“真的会有人住在这里面吗？”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福音先一步踏上了石头桥，俩人一前一后地进入了森林。
“你到时候见到莫长青，记住不要多话，不要对着他笑，懂了吗。”
俩人走在昏暗的森林里，手电筒的光撑出了一条小道，福音不忘把规则一条条地交代给衍辰听。
“我才不会对着他笑呢，我看这是你自己吧。”
说话间，俩人已经走到了古堡附近，抬头便能望到那个标志性的西式建筑。
这是衍辰第一次见到福音口中的城堡。
古堡屹立在黄昏之中，破损的墙身散发出悠久的气息，他呆立在原地，没有想到这会是真的，顿时寒毛直竖。
福音拿着电筒突然往后一照，吓得衍辰一个激灵，“你干嘛？”
“我总感觉背后有人，”福音自顾自嘟囔，见背后是幽深的丛林，什么也没有。她又看向大惊小怪的衍辰，“小声点，这可是咱们的秘密，被人知道就不好了。”
福音掏出那串钥匙，带着畏手畏脚的衍辰进入围墙，又接着打开了那扇后门。
“你哪儿来的钥匙？”
“你少管这些。”
俩人紧挨着对方进了古堡。
“他住在这儿？”
“莫长青住在顶楼。你别靠我那么近。”
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上，终于到了那个狭小的阁楼。
“我感觉三楼臭臭的。”
“他从不打扫屋子。”
“王子这么不爱干净？”
“真是的，你有那么大的房子，你打扫的过来吗？他身上可干净了。”
俩人来到一扇门前，屏息凝神。
“他住在这里面？”
“对。”
福音把手搭在门把上，轻轻推开。
屋里空无一人，一阵疾风从窗口涌来，吹乱了俩人的刘海。
福音愣了愣，说：“莫长青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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