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哟，福音她外婆，今天不打麻将啦？”
“不打了不打了，回去做饭咯。”
“手里提着啥呀？是给福音买的衣服啊？”
“是嘞。”
“丫头现在上几年级啦？”
“暑假过完就上初中咯！”
福音把脚下的自行车蹬得飞快，刘海儿被劈面而来的风扬得高高的，身后的高小燕和刘小胖同样骑着自行车，奋力跟在她身后。
“林福音，你还敢骑到河边？不怕你外婆骂你吗。”
背后，刘小胖的声音逆着风艰难地传到她耳中。
福音恍若未闻，她偏过头，自行车在她的操控下逐渐变得缓慢，两只车轮沿着河畔不急不缓地向前滚动，她的视线却没有从河面上离开过。
“前面就是那个地方了咱们还是往回走吧。”
高小燕跟在队伍的最后，在福音降下车速后，她索性停了下来，不打算再往前走。
福音捏紧刹车，刘海儿软绵绵地落在额头两侧，隐约可见她鼻尖上细密的汗珠。她蹙了蹙眉，把着自己的车头拐了个弯，面向另外两个人：“你们怕什么？”
刘小胖挺直背：“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我是怕你被你外婆骂。”
高小燕避开福音的视线，嘴巴嘟了嘟：“要去你们去，我要回家了。”
说完，她带着自己自行车就往回走。
刘小胖匆匆看了一眼福音，“天太热了，我想回去看电视了，我也走了。”
一群胆小鬼。
福音一抹额头上的汗，果断回头，不准备目送两人离开。
夏日里，河水平静地往前淌，她眯起眼睛顺着河流的方向望去，只能看见大片的艳阳，前方的前方，尽是刺目的白光。
再往前走，就是那个地方。
周小易出事的地方。
福音看了一眼腕上的表，马上就到午饭时间了，她也没心情再继续玩下去，索性骑上自行车，准备回家。
途径那座建在河岸不远的寺庙，今天热闹非凡。
大概是因为七夕节，正在举办七夕庙会。
福音没有多留恋，反倒骑得更快了些，她想，今天才不只是七夕节呢。
回到巷子里，正巧撞见时隔一个月没碰面的衍辰，在县城的表哥家呆了一个月，他又白了一个度，此刻的衍辰浑身被帽子、防晒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显得福音像刚从非洲来到其它大陆上的原始人。
“福音！”
衍辰站在家门口，没急着进去。
福音骑着自行车一路飞驰到他跟前，伸手一把摘了他的帽子，衍辰像见不得光的吸血鬼似的立马遮住脸，怨声载道：“你干什么，林福音。”
“那么小气干嘛，借我玩玩。”
福音把帽子戴在自己脑袋上，五年级那会儿剪的短发到现在已经长了不止一点，期间又被陈慈陆陆续续带去理发店修过。到这会儿，已经能扎一对低低的双马尾了。
她半骑着自行车，腾出一只手放到衍辰面前，“东西呢？”
衍辰叹了一口气，把后背的书包脱下来，从里面掏出了三本比堪比砖头厚度的书递给福音，“喏，生日快乐。”
福音受宠若惊，宝贝似的把书捧在怀里，“好重呀，我好喜欢。”
她转身把书放进自行车前的篮子里，回头猛地抱住衍辰，在他耳边嬉皮笑脸地说：“谢谢你，衍辰。”
“得了吧，快起开，你身上热死了。”
衍辰耳根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太阳的缘故，他往家门口又移了两步，眼神还在林福音身上：“你作业做完了吗？”
“衍辰，你是不是傻了，我们都毕业了，哪儿来的作业啊？”
衍辰语塞，又固执地说：“难道你不准备做一点小升初专题练习题吗，这样开学的时候也能学的轻松一点。”
福音立刻拒绝：“不要。初一的知识太简单了，上个月我借了高小燕她姐姐初一的书，一点都不难。”
衍辰不甘心地继续说：“那你看数学了吗，数学可没有小学那么简单。”
“我看的就是数学呀。你在想什么呢，傻瓜衍辰。”
好吧，看来他买的那一大摞升学试题根本吸引不了面前这个女生。衍辰沉思片刻，又说：“我带了很多好吃的回来，你要不要进”
话未结束就被福音打断：“你晚上送过来给我吧，现在我要回去吃饭了，谢谢你的礼物，晚上见，哦对了，听说我们的班主任有可能是罗素丽老师哦。”
衍辰有些沮丧：“罗素丽是谁？”
“忘了你不认识，算了，等开学再跟你说，回见！”
福音抱着衍辰送她的书欢天喜地地回屋，又惊喜地发现陈慈买了她最爱的那条裙子，她放下书，立马冲到厨房强硬地亲了陈慈一口。
“干什么做饭呢！”
亲完就跑，福音回到房间，迫不及待地试穿起了那条裙子。
这是一条奶黄色的连衣裙，微带泡泡袖，领口是软软的木耳边，最下摆正好遮住膝盖。
福音换上，来到衣柜自带的镜子前一照，抬手整了整自己乱七八糟的刘海，她忍不住在原地悄悄转了圈，简直是公主本人了！
她把脸凑近镜面，美中不足的是脸上的雀斑，福音用手指摸了摸，有些郁闷。也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雀斑反倒越明显起来了。
算了，福音不管了，她重振精神，给自己名命为“麻雀公主”。
窗边的长音啾个不停，福音来到它面前，臭美地问：“长音，我觉得好看吗？如果你觉得我好看你就啾1-10声之内，如果你觉得不好看你就啾1000声。”
长音早就成长为一只能独当一面的、聪明的大鸟了，它站在窗边，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福音，然后一声没啾。
“你什么意思啊，真不给面子，算了，你们鸟懂什么。”
福音撇撇嘴，自顾自臭美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咨询长音的意见：“你说，下午我穿这条裙子去见莫长青怎么样？”
她忘了长音正处在叛逆期，逆反心理严重，压根不会理睬她。
福音也懒得再热脸贴鸟屁股，她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是最新的一本，提笔写上日期，8月4日，紧接着写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到这里她忽然停下笔。
对了，她好像还不知道莫长青的生日呢。
福音挠挠头，莫长青从来没有告诉自己他是什么时候生日，不对，莫长青跟她说过，他说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怎么会有这样笨的人呀。
她叹了口气，又打开了抽屉，从里面翻出了最早的一本日记。
福音打开第一页，是二年级时写下的扭曲的大字，她看了眼日期，惊奇地发现自己第一次见莫长青正是8月4日。
吃完了陈慈特地为她十二岁生日烹饪的生日午宴，福音打了个饱嗝，假意问：“等下你要看电视吗？”
陈慈自然回答：“当然是出去打麻将了。”
太好了。
福音笑笑：“那遥控器就是我的咯。”
福音洗了个澡，坐在客厅看起了电视，虽然视线定格在屏幕上，但她的注意力却全部在陈慈那边。
陈慈换了身衣服，带上自己的小皮钱包，临走前嘱咐福音不要乱跑，说完便哼着曲离开了。
时机到了。
福音立马冲回房间，换上了那件奶黄色的裙子，想了想，她又从柜子里取出去年元旦节表演时买的白色小皮鞋，似乎有点紧，当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切完毕，福音戴上小帽子，准备出发！
人到半途，福音就后悔了，小小的皮鞋既不合脚，又不适合爬山路，裙子也是，一路上被各种野植刮刮蹭蹭，她裙边的一枚小蝴蝶结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好歹还是到了莫长青家，这一切的苦她都忍了。
她快要热爆了，还要保持着公主的矜持。没想到莫长青并不在房间里，此刻的他就站在阶梯上，逆身站在窗口泄出的大片阳光中，蓬松的乌发，高挑的身材，精致而又锐利的面孔，和书上写的王子一模一样，就像是特地要来迎接她一样。
“莫长青，你想我了吗？”
福音特地放慢脚步，虽然脚后跟疼得要死，但还要故作优雅地慢慢上台阶，为了让莫长青能够好好看到她今天的漂亮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一脚蹬掉鞋子，福音觉得此刻的自己有那么一点像灰姑娘的恶毒姐姐，穿不上水晶玻璃鞋还要硬塞着穿去见王子。
可她不是恶毒姐姐，她是麻雀公主。
福音脑子有点晕乎了。
好热啊，为什么莫长青家不装空调？
“有必要每次见面都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吗？”
莫长青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好狠，不愧是莫长青，每次见面都要给她这样的暴击。
不过，为什么莫长青家连个电风扇都没有？
福音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蒸发，“因为我想你啊”
怎么回事？她看见莫长青脸上露出了不一样的色彩，该怎么形容这种色彩呢，有点怀疑，有点震惊，有点埋怨，最多的是竟然是担心。
福音来不及深想，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刷的一下变黑，什么也看不见。
再次睁眼时，福音迷迷糊糊嘀咕了一句“好热”，耳畔的风来的更猛了一点，她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刚刚从蒸锅地狱爬回来。
待意识渐渐清晰，福音终于看清了，眼前是一大面天花板，她和天花板平行。
福音回头，发现莫长青坐在床边，拿着几面纸一下一下地再给她扇风，此情此景让她又忍不住联想到陈慈。
“长青。”
她轻轻地叫了声，喉咙干得叫不出下一声。
“嗯。”
莫长青也轻轻回应她。
“渴。”
莫长青转过身拿来了一杯水，福音艰难地撑起身子，像十年没喝过水的人一样急切地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地灌下去。
等止了渴，她突然想起什么：“这不会是雨水吧。”
“不是，死不了。”
她好像听到莫长青从鼻腔挤出来的嗤笑声。
喝完水，浑身的力气又来了，福音再次躺在床上，“长青，我刚才是不是死了，我感觉自己好像死了一样。”
“你不仅没死，好像还很精神，”莫长青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你还要躺多久，林福音。”
“啊，”福音立马捂住脑袋，“感觉脑袋还是有点晕，大概是中暑了，可能还需要躺一会儿。”
“哼，你最好是。”
“我感觉这个中暑可能会持续一天，我可以躺到明天早上吗？”
“林福音。”
“好吧，我等会儿就起来。”
福音遗憾地叹了口气，她躺在长青的床上，长青的床软软的，香香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屋子里明明既没有风扇，也没有空调，依然是凉飕飕的，和外面简直不是一个季节。
“长青，刚刚是你抱我上来的吗，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是扛。”
“哦。”
福音撇撇嘴，真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福音突然记起了自己的脚后跟，她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发觉自己的袜子和鞋子已经被脱下，整整齐齐的被摆在床下。
她的脚后跟被涂上了药水，往床边一看，那双白袜子染上了点点血迹。
怪不得那么痛呢，都流血了。
“怎么了，不舒服？”
莫长青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面前，福音摇摇头，笑眯眯地问：“莫长青，是你帮我涂的药吗？”
莫长青见她没事，又重新坐回原位，语气硬梆梆的：“你觉得我会让别人穿着鞋子上我的床吗？”
莫长青的床是她睡过最舒服的，福音摸了摸被褥，立马回答：“那我以后都不穿鞋子了。”
莫长青哽住，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只能气呼呼地把头扭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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