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古怪少年
两人来到二楼书房，商影修请哲彦进去，哲彦当场傻眼了。
就见整个书房内摆放了数盆花草，全部蔫巴巴的，集体散发出恐惧和愤怒的情绪。
这些植物没有开灵智，无法与哲彦直接交流，小矾根在口袋里拱来拱去，表示我听得懂！我来做翻译！
哲彦想了想，说：“我又渴了，能不能再给我榨杯橙汁，还挺好喝的。”
“当然可以。”商影修道，“稍等，我马上去弄。”
“等一下。”哲彦喊道。
“怎么了？”商影修驻足。
“刚才那杯有点苦。”哲彦小声说，“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不可以帮我去核，再加点糖，最好热一下，我觉得太冰了。”
“不麻烦。”商影修笑了起来，继而开门下楼，幻影犹豫一瞬，也跟着主人走了。
待一人一狗离开，小矾根立即从口袋里跳到地上，疯狂晃动两片叶子，惊悚道：“哲彦哲彦，它们要被大变态害死啦！”
哲彦走到花草面前，端详其中一盆多肉，小矾根立即翻译：“它说要被淹死啦！”
果然是浇水过多……哲彦迅速判定，而后看到一盆迷迭香，叶片暗黄，隐有干枯的趋势。
“它说要被闷死啦！”小矾根嚷嚷道。
哲彦逐一检查，发现植物们有的浇水过勤，有的施肥过多，有的缺少通风，还有几盆只能散射的则已经被晒伤，顿时无语。
“他是坏人！”小矾根尖叫道，“咱们快逃命吧！”
“看起来不太像。”哲彦分析道，“如果是纯心虐待植物，应该不会为它们做这么多事，我总觉得有蹊跷。”
“我发现仙人掌啦。”小矾根喊道。
哲彦快步走过去，看到他卖给商影修的仙人掌被摆在书桌电脑旁，盆里还插个心形卡片。
哲彦：“…………”
“呜啊——！”小矾根大哭一声。
“怎么了，图图？”哲彦被它吓一跳。
“它正在哭。”小矾根说，“我在模仿它。”
哲彦嘴角抽搐，问：“它还说什么？”
小矾根绘声绘色道：“该死的混蛋每天折腾我！”
“把我拔|出来再插进去，至少种了七次！”
“每次种完都给我浇水，还拿吹风机吹！”
“我想透气，这混蛋非得把我从露台搬到这里！”
“到现在我根都没长出来，快要被他搞死啦！”
哲彦听得一脸痉挛，让图图替自己翻译，朝植物们了解平时商影修都怎么照顾它们，众花草你一言无一语，可把小矾根给忙坏了。
“他简直自带‘植物杀’气场，喜欢谁谁死！”
“倒是没有故意虐待我们，就是人太蠢太笨。”
“我看到他抱着死去的同胞叹息，好像挺伤心的。”
“他经常上网查资料，还是不懂怎么把我们养好。”
“………………”
听完植物们的叙述和抱怨，哲彦终于搞明白了。
看来商影修应当是喜欢花草的，只是由于没有饲养天分，再加上过于担忧植物们缺营养，所以才会经常折腾，结果弄巧成拙，虽说严格意义来讲仍算个“植物杀手”，但不知者不罪。
过了一会，商影修回来了，把橙汁递给哲彦，哲彦喝一口，放到桌上。
“我看过仙人掌了。”哲彦说，“还看了其他植物，我觉得你好像，嗯……用力过猛。”
“什么意思？”商影修不解道。
哲彦指出几处错误的饲养方式，还教他一些诀窍，譬如要按照习性分区放置，土壤干透才能浇水，施肥须适当适量等等。
“最重要一点。”哲彦强调道，“植物们都喜静，千万不要总去摆弄，照料过渡反而适得其反。”
商影修恍然大悟，愧疚地说：“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照顾得挺精心的，没想到却是害了它们。”
“现在知道也不晚。”哲彦温声说，“还好情况不算严重，我来帮你重新摆放吧。”
商影修点点头，两人把花草放到正确位置，哲彦又将饲养须知详细写在纸上，商影修站在哲彦身旁，出神地看着他漂亮的侧脸。
“好了。”哲彦说，“以后你照做即可。”
商影修瞬间收回目光，心念一动，试探着说：“我可能一时半会掌握不了，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去你店里请教吗？”
“当然可以。”哲彦笑着说，“随时欢迎。”
哲彦的笑容温暖而甜美，商影修脸一红，嗯了声。
“我得回去了。”哲彦道，“出来太久了。”
“我送你回去。”商影修说。
说话间，小矾根趁商影修不注意，偷偷钻回哲彦口袋，两人来到楼下，哲彦朝幻影告别，幻影依依不舍地咬住哲彦的裤腿。
“下次再来看你。”哲彦哄道。
幻影这才放开他，商影修带哲彦出门，蹬上三轮，哲彦自觉坐到后面，三轮车驶出天府别墅区。
“很高兴能认识你。”商影修骑在前面说。
“我也是。”哲彦道。
在了解真相后，他对商影修的印象很好，说话也轻松不少。
“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商影修道，“而不是客人。”
“没问题。”哲彦说，“你是我在鹿城交的第一个朋友。”
商影修霎时喜不自胜，脚下蹬得飞起，风驰电掣把哲彦拉回月之森门口，两人寒暄几句，商影修深深看哲彦一眼，转身走了。
哲彦拿钥匙开门，刚进去，花草们便开始叽叽喳喳打探起来，哲彦朝它们大概说了整个过程。
“不是变态就好。”三角梅道，“刚才我们都快担心死你了。”
“难怪摸得我不舒服。”如意皇后说，“原来他身上沾染了同胞们的怨气。”
“他不是大明星吗？”老榕质疑道，“居然没请专人打理？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他不是明星。”哲彦说，“他说自己是打电竞的。”
“打电井？”老榕纳闷道，“什么井还会带电？”
“竞赛的竞。”哲彦解释道，“就是打游戏，具体我也不太理解。”
“原来是玩游戏的。”老榕不屑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名人呢，穿成那样，装啥大明星。”
“他家超超超级大哦。”小矾根插嘴道，“而且超超超级有钱！”
老榕嗤了声，说：“父母有钱呗，天天醉生梦死玩游戏，这种出身没一个好人。”
“他对哲彦超超超级好哦。”小矾根又道，“他家还有条大狗狗，也对哲彦超超超级好哦。”
“你还有完没完？”老榕怒道。
小矾根一哆嗦，躲到哲彦身后，弱弱地说：“反正他喜欢哲彦，老榕你危险了。”
“小兔崽子！”老榕暴喝道。
“图图……”哲彦一脸无语。
翌日下午。
商影修在家中直播，整个人坐立不安，时间未到便匆匆下播，抱着盆君子兰来到月之森，借口说花有问题，让哲彦诊断。
哲彦未做多想，马上帮忙查看，发现君子兰轻微烂根，是由于培养土里带菌所致。
“要换土重新种过。”哲彦说，“烂根部位也得处理一下，我来弄吧。”
商影修嗯了声，跟在旁边认真学习，哲彦把君子兰从盆里磕出来，去掉附土，用清水将根洗干净，再拿刀片切除烂根，最后用高锰酸钾溶液涂抹切口处。
“这样就可以了。”哲彦道，“不过要阴干三个钟头才能种，否则容易造成二次感染。”
“那我在这里等好了。”商影修马上说。
“可以。”哲彦道，“你先坐，我帮你倒杯茶水。”
商影修点点头，哲彦沏好茶给他，商影修端着杯子在花店内转，哲彦跟在他旁边，介绍各类花草名称、以及生长习性。
“这盆榕树多大了？”商影修站在老榕面前，问道。
“二十八株龄。”哲彦答道。
“造型非常漂亮。”商影修认真观察榕树的气根，说：“状态也好，要卖多少钱？”
他刚说完，榕树枝干猛然一抖，掉下数片叶子，其中一片落入商影修的茶杯中，另有一片则砸在他头顶。
哲彦：“…………”
商影修莫名其妙抬头看，榕树安静如松，哲彦嘴角一抽，说：“别喝了，我给你重新倒一杯。”
商影修哦了声，哲彦拿过杯子去倒茶，商影修转悠到书桌前，见上面放了一堆书，好奇地看了看书名。
《本草纲目》、《地理辟径集》、《山海草木》、《生态农场纪实》，《农业圣典》……既有经典古籍，又有现代农业大全。
“你是学中医的？”商影修诧异道。
哲彦啊了声，旋即反应过来对方是误会了，他看这些书只是为了学习蓝星的植物体系和地理结构，忙道：“哦不，我只是感兴趣而已，瞎看，毕竟是干这行的嘛。”
商影修茫然点点头，心想原来饲养植物要看这种大部头，难怪自己始终不得要领。
正在这时，风铃叮咚响起。
有客人来了——两人同时朝门口看去。
进门的是个少年，目测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俊秀，皮肤粉嫩，唇红齿白，生得煞是好看。
“小弟弟你又来啦。”哲彦笑着打招呼，“这次想买点什么？”
“哲彦哥哥好。”少年甜甜地说，继而注意到还有其他人，瞬间一愣。
商影修沉默地坐到书桌前，不想打扰哲彦做生意，那少年迟疑片刻，走到花店内，说：“哥哥，我想买盆不死草。”
不死草学名叫散尾葵，又名黄椰子，多年生草本，四季常青，涨势迅猛，生命力顽强，观赏性极佳，非常适合鹿城本地家庭饲养。
月之森恰好有几盆在售卖，哲彦带少年去看，并报出价格，少年很快选了盆最大的，足有四十公分高，付钱后抱在怀里。
“太重了。”哲彦说，“要不晚点我帮你送过去，你家地址在哪？”
“不用了。”少年乖巧地说，“谢谢哥哥，我抱得动。”
哲彦只好随他去了。
待少年离开，商影修问：“这孩子经常来店里吗？貌似你们认识。”
“来过三、四次而已。”哲彦说，“每次都是一个人，从来没见过他父母。”
商影修若有所思道：“小孩子来买植物倒是少见。”
及至傍晚，君子兰阴干时间结束，哲彦指导商影修把它重新种好，商影修连声道谢，抱着君子兰离开月之森。
“这小子分明是冲你来的。”老榕阴阳怪气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哲彦佯装听不懂，反问道：“刚才你干嘛要那样做，被他发现我该怎么解释？”
老榕自知理亏，不吭声了。
往后的数日，商影修都会抱着不同植物来让哲彦看，老榕快被他烦死了，时常警告哲彦不要被美色冲昏头，男人都坏得很。
哲彦也觉察到商影修在刻意接近自己，但他并不排斥。
一来这是他在蓝星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他们年龄相仿，且有共同爱好，二来男男情侣在精灵族极为常见，虽然哲彦不确定对方是喜欢自己，还是因为太寂寞，把他当朋友处，但不管哪一种，哲彦都觉得很开心。
两人逐渐熟络起来。
商影修朝哲彦说了不少自己的事，哲彦终于了解何谓电竞，也知道对方原来是退役冠军，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不过他们很少谈论各自家庭，仿佛彼此达成默契，不会刻意打探对方身世。
商影修就这样闯入哲彦的生活，犹如一道光，温暖而明亮，令他在蓝星不再感到孤单与无助。
这日下午，商影修照常待在月之森，帮哲彦照料植物。
店内有不少多肉，因为条件所限，无法获得足够日晒，哲彦便在角落里支起两盏植物专用led灯，每天给它们轮换补光，商影修正在调整多肉位置，确保不要烤糊了，
一阵叮叮咚咚，有客人登门，还是那个买散尾葵的少年，说想再买盆不死草回去。
“买这么多照顾得来吗？”哲彦忍不住问，“你家里大人同意吗？”
“妈妈让我来买的。”少年如是道，“爸爸妈妈都非常喜欢养植物，妈妈最喜欢不死草。”
哲彦将信将疑接过少年递来的钱，就在两人手指互触的那一霎，强烈的死亡气息陡然袭来，哲彦当即低头，看到少年衬衫袖口处粘有少量植物细碎组织，登时脸色一变。
少年毫无察觉，兴高采烈地抱着散尾葵走了，哲彦盯着关上的玻璃门，整个人陷入沉思。
“哲彦。”商影修问：“这几盆晒得差不多了吧？”
哲彦没反应，商影修只觉奇怪，又喊他几声。
“哦……什么？”哲彦回过神来。
商影修重复一遍，哲彦缓慢点头，商影修换了一批多肉，见他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于是道：“你有心事？”
“没什么。”哲彦敷衍道，“只是在想进货的事。”
“进货有麻烦了？”商影修问。
哲彦收敛心神，朝他大概说了，商影修听完，想了想，说：“我知道有个园艺基地，里面的植物非常好，还有不少稀有品种。”
“真的吗？”哲彦眼睛一亮，“在哪里？可以介绍我过去吗？”
“我得先问问。”商影修道，“如果主人同意，周末带你去看看。”
哲彦嗯嗯点头，商影修到店外去打电话。
“无事献殷情。”老榕酸溜溜道。
“你不要对他有偏见嘛。”哲彦说，“他人蛮好的，又没得罪过你。”
见哲彦开口维护商影修，部分花草猛着胆子跳出来，开始吐槽老榕小肚鸡肠。
这些天来，店内植物或多或少都得到商影修的照料，对他印象有很大改观，甚至还有些倒戈，站哲彦和商影修cp，它们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觉得两人如果真能成，说不得哲彦就不会再回阿卡巴了。
“你好酸哦。”小矾根讥讽道，“就像个柠檬精。”
老榕勃然大怒，恨不得从盆里跳出来掐死它，月之森乱成一锅粥，哲彦被它们吵得焦头烂额，后悔当初就不该乱用生命水。
店门外，商影修拨通手机。
“影修啊。”苍老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爷爷。”商影修毕恭毕敬说，“我想跟您商量个事。”
“什么事，你说。”
“周末我想带个朋友来伊芙玩。”
“可以啊，过来吧。”
“还有……”商影修犹豫道，“我知道您从来不对外出售植物，但我这个朋友想买，他遇到点困难，您能不能破例一次？”
“拜托了，爷爷。”最后，商影修恳求道。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问：“朋友是男的女的？”
“男的。”商影修答道，“很好的一个朋友。”
“行吧。”对方说，“爷爷给你个面子，答应你。”
商影修大喜，连声说谢谢，挂断电话。
~~
座机免提传来一阵嘟音，莫青放好听筒。
“影修居然交朋友了。”谢岚雅感慨道，“还为对方这么上心，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莫青坐到老伴身畔，说：“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谢岚雅剧烈咳嗽几声，莫青赶紧帮她捶背，谢岚雅摆手示意无妨，笑着说：“怎么会呢，正好让我见识一下是何方高人。”
莫青也跟着她呵呵地笑，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虑。
~~
房间内窗帘紧闭，光线昏暗。
卧室的角落里，摆放有几盆散尾葵，枝干低垂，叶面处参差不齐，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咬过。
花盆周围遍布被撕碎的植物残渣，一阵阴风袭来，室内温度陡然降低，散尾葵集体卷缩枝叶，微微发颤。
“亲爱的宝贝们。”
少年笑嘻嘻地走向散尾葵。
“我来疼你们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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