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青里高中（32）
赵般般很想开口询问为什么，但是看着神情勉强，不愿再开口的医生，只能下意识斟酌了片刻说辞，才开口说道：
“老师现在也有在给别人治病吗？我看着这个学校里的……同学都不太友善呢。”
她顿了顿，复而又忍不住开口吐槽说：“尤其是对我，格外的不友好。”
医生似乎第一次听到这套说辞，她的表情愣怔了一下，片刻后慢慢反应过来，忍不住回馈给了赵般般一个吝啬的笑。
她的下半部分脸都被白色的口罩包裹住了，那点浅浅勾起的弧度完全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只有弯弯的眉眼才透露出了主人的情绪。
医生对这种说法忍俊不禁，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垂了眸子，还是安耐不住摇头叹息着开口道：
“我是校医，当然会给其他同学看病，学校每隔一个月就会来一批转校生，这些新生中经常会有好些人被磕磕碰碰伤的很厉害，然后送到我这里来。”
“但是……这些孩子大部分都体弱多病，一般活不过五天。”
活不过五天？！
赵般般的面色如常，其实隔着纱布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她的心里正惊涛骇浪不停拍打着理智。
每隔一个月送来的转校生，经常活不过五天设定，而他们的生存任务正是存活五天，那她是否可以大胆的推测——这个副本一直在正常运转着！
所以并不像她脑补的那样，一旦有玩家被投放进游戏世界就刷新重来，黑茄app里的某些副本世界是有着正常的时间流逝，就连副本npc都保留了相关的记忆。
那么，赵般般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他们现在脚下踩着的很有可能是上一任死去玩家的用血织就的道路，亦或者，这些追逐着试图杀死玩家的鬼怪们，在不久之前仍旧以一个鲜活的人的身份存在着？
这些人虽然和她素未谋面互不相识，但她依然在其中品出一股沉沉的寒意，怕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医生看了一眼沉默如雕塑的赵般般，或许是担心她多想，不免多说了两句：“学校里的学生本性不坏，他们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别人并不是他们自己的本意……”
这还不是自己的本意吗？
赵般般用惊讶的眼神扭头瞥了瞥自己身上的伤，又瞅了瞅坐在旁边一时间尴尬起来的医生，好像什么也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像是看出她的不自在，赵般般开口问：“伤成我这样的学生，老师有遇到过吗？”
“有的，”她轻声道：“一般伤成你这样的，基本上第二天就死在宿舍里被学校拖出去埋了吧。”
赵般般：？？？
明明语气这么温和，可是她就是感觉到一股阴嗖嗖的风从她身边刮过去，杀伤力不亚于上一秒还躺着的温暖安心的医务室小床，在下一秒突然变成了暴尸野外的乱葬岗。
她坚强地挥舞起被包了满是纱布手臂，慢慢艰难地抱住了幼小可怜的自己。
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医生不自在地翻了翻书页，又委婉的补救道：“一般来医务室看病的学生，只要我出手救过的都会活着，只是后面反生了一些事情导致了惨案的发生罢了。”
温暖的灯光打在校医的脸上，似乎衬得她周身都柔和了几分。
“你是第一个晚上来敲医务室大门来寻求帮助的学生，老师会帮你的。”
赵般般没吭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现在距离8点还有2个小时，她真的能在这个医务室苟活到游戏副本结束吗？
且不说这很明显就憋着坏心的规则，单单只说那些每隔一段时间就对她围追堵截的鬼怪，再给它们一点时间，估计就能再次找上门来。
把玩着身份卡的赵般般挣扎着直起了身子，为了避免逃命时妨碍到自己的行动，她还是心一横，直接把四肢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纱布全都扯了下来，只留下了脑袋上缠着忽略不计的白布。
尽管她的动作已经最大限度的放轻了，但伤口处还是渗透出不少的血液。
赵般般已经麻木的感觉不到鲜活的疼痛了，她恍惚间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冬日和友人去涮火锅时下的鸭血，红彤彤的下入锅里煮十分钟，再捞出来放进嘴里，浅浅呼出一口热气。
莫名的，她突然有点饿了。
干瘪的肚子贴着皮肉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赵般般的脸上露出不自知的焦躁，胃里空荡荡的只余酸水泛滥，她开始口干舌燥起来。
肚子里仿佛出现了一个缺口正呼呼漏着风，满腹的灼烧感一直漫延至全身，她迷迷糊糊间觉得房屋开始颠倒，眼前泛出朦胧的雾气，好像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色。
扭曲的肉块掉落在赵般般的脚下，她惊慌地躲开，软绵绵的四肢撑不起力气，她像一滩烂泥腐烂着倒在了地面。
好饿啊……
女人失去神彩的眼睛泛起血丝，空气中都裹着一丝甜，虚弱的胃部似乎已经开始肿胀，她整个人就像一个即将爆炸的气球，空虚又脆弱。
“醒醒，快醒醒。”
恍惚间有人来到了她身边，用有力的手臂扶起她软泥般的躯壳，一点一点拖着她的□□走过眼前满是残缺尸块的世界，抓住她漂浮的灵魂，最后伸手推了她一把。
门的两边是两个世界，一个充斥着血液和骸骨散发着腐烂的味道，一个漆黑寂寥的室外干净的没有任何污秽。
甫一离开了医务室，所有诡异的事物都停止了变化。
赵般般的情绪慢慢恢复了，她再没有出现饥饿到失去理智的感受，眼前的世界也慢慢变成正常的模样。
校医就站在医务室门口，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像在催促她离开。
“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会被学校影响，我说过，我会帮你，所以现在你该走了。”
赵般般没说话，胸腔中的心脏激烈的跳动着，她的脸色惨白，似乎仍然还停留在残余的恐惧中。
她喘息着颤抖，努力平复恐惧包裹的内心。
“谢谢你，老师。”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赵般般转身离开的样子很干脆，她没有再回头，也就没有看见医生顺手扔掉的纸条。
门后的女人慢慢摘下了脸上的口罩，空荡荡的嘴里没有舌头，只留有一道深深狰狞的裂痕。
掉进墙角的纸片被风吹开，露出黑色显眼的字迹，上面写着：
【不要担心，医生会救你。】
……
……
离开了医务室的赵般般一时半会实在难以恢复情绪，她的身躯还在不停地颤抖着，四肢提不起力气，只能软着步子尽力往前跑。
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浪费了她所有的精力，她没办法思考，只能僵硬的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漫无目的地躲藏着。
果然不会让她一直轻松躲在同一个地方，赵般般咬牙切齿地回过神，这该死的游戏副本，差点让她死在自己心心念念的“安全屋”。
时间还剩1个小时，怪物发现她的频率越来越高。
赵般般只能不断的逃跑，因为一旦停下来就会立刻被发现，绷紧的神经发出刺疼般的警告，她开始四处逃窜。
这一路上差不多跑遍了整个青里高中，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活人的踪迹，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好像整个副本里，只有她一个人活着了。
难道刘洋也死了吗？
如果他没死的话，不管怎么样躲，就这样时时刻刻被发现的频率，迟早都会遇到的吧？
可是他明显就是一个已经经历了好几个副本的老玩家，肯定拥有很多底牌，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
而且还有戴白，他也是个老玩家，为什么他也不见了？
赵般般不敢多想，如果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老人都这样死在了副本里，那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新人，又该怎么活下去。
她小心翼翼地蹲在墙角，看着前面两个黑色的影子晃晃荡荡的走远了，这才磨磨蹭蹭地钻出来，准备好往前跑。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漆黑的阴影，月光被堪堪遮掩住，乖小孩的脸上裂开血淋淋的伤口，她说：
——“抓住你了。”
话音刚落，乖小孩纤细的手掌迅速伸长，狠狠遏住了赵般般的脖子。
恐惧还没到达大脑，最先感受到的是窒息的痛楚。
皮肉间掐出深紫色的红痕，喉骨被捏得咔咔响，赵般般感觉到大脑一片空白，缺氧的身体让她的躯壳渐渐发凉，只能嘶哑着发出几句无意识的呜咽声。
“你、你……”
她的身体悬空着挣扎，单靠乖小孩的手堪堪停留在半空中，整个身心下坠，完全没有任何着力点。
赵般般的眼睛瞪得极大，脸色泛青，随之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了。
乖小孩的脸上露出快活的笑，紧紧盯住她慢慢失去生命力的面容，就像看着一朵正在凋零的花朵缓缓变成地上腐烂的淤泥。
手心里女人娇嫩的头逐渐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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